第一百五十五章 子民孟德互詭辯
張郃見殘餘的虎豹騎都已走遠，此時再追過去恐怕也很難追上，不禁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於是大聲下令整隊集合，等候後麵主力大軍的到來。
“沒想到幽州竟然富庶如斯！”曹操這時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看著城下那些白馬營騎兵的屍體喃喃自語。
夏侯淵也駭然搖頭，如果幽州軍每個人都裝備著這種鎧甲，那這場仗根本就沒取勝的希望！曹操當初為了籌建虎豹騎頭發都急白了，兗州府庫都掏空了一大半，這才勉強湊齊了虎豹騎的戰馬和鎧甲裝備，沒想到卻這麽快就毀於一旦。從剛才箭矢射中對方鎧甲的效果來看，白馬營裝備的鎧甲顯然優於虎豹騎的鎧甲，難怪強悍若斯的虎豹騎都會慘敗而逃！
片刻之後，白馬營的大旗出現在曹操和夏侯淵的視線之中，大旗下兩名將領並轡而來，身後跟著鋪天蓋地的幽州大軍。左側那人騎著一匹純黑色高頭大馬，穿著錚亮的黑盔黑甲，身材十分高大壯實；另一人騎著一匹白色戰馬，穿著一身銀色盔甲，個頭很適中。
由於距離還有些遠，曹操看不清楚這倆人的相貌，不過他花了很多功夫去了解幽州眾將領的情況，不用想就知道那個身材高大的黑甲將軍應該就是公孫續，另一名將軍十有八九就是公孫續麾下第一大將趙雲。對於公孫續識人善用的眼光曹操還是很佩服的，閻柔、趙雲二人此前都是默默無聞之輩，到了公孫續手下卻都成了赫赫有名的將領。
公孫續策馬緩慢而走，一想到即將和這位聞名遐邇的大梟雄一爭高下，心裏竟然頗有些激動和興奮。公孫續來到這個時代也見到了很多名人，但是單從後世的地位來說，還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曹操，更何況他最喜歡的三國人物就是曹操，前世做傭兵的時候很多收攬人心的手段還都是從曹操身上學的。
六萬多大軍在公孫續身後緊隨而來，雖然隊形都些散亂，但是旌旗如雲，刀槍如林，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邊際，即使隔著兩三裏遠，那股濃烈的肅殺之氣依舊讓城頭上的大多數人心驚膽顫。跟隨曹操征戰多年的老兵們還好一些，那些兗州新兵和河內郡城的郡兵們根本沒見過這等大場麵，此時雙腿都在打顫，若非曹操和夏侯淵就在旁邊，後麵曹操的督戰隊也虎視眈眈，恐怕當場就有人轉身逃走。
到了二百多步開外的時候，公孫續停了下來，抬頭向城頭張望，正好和一直盯著他的曹操目光相對。看清楚曹操相貌的時候，公孫續稍稍有些失望，果然如同史書上記載，這位梟雄人物相貌很是平凡，圓臉細眉，眼睛也不大，而且和自己一樣皮膚黝黑，不過身材卻和自己差遠了，大概隻有後世一米六多一點的樣子。不過公孫續卻絲毫不敢小看對方，曹操能以如此平凡的相貌取得那麽大的成就，由此可見此人的人格魅力到底有多大。
‘我曾和夫人說生子當如公孫續，如今一見果然英武不凡！公孫瓚那廝真是好運氣！’曹操也看清楚了公孫續的相貌，心頭歎息一番，轉頭對夏侯淵說道：“妙才，公孫續竟然親自來了，莫非清河郡那邊……”
“不可能！”夏侯淵斷然搖頭：“孟德，你這是關心則亂啊！袁本初有十幾萬人馬，怎麽可能這麽快就敗了？應該是公孫瓚父子得知吾等率軍前來援救，這才分兵前來阻攔的！”
曹操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虎豹騎近乎全軍覆沒徹底擾亂了他的心神。此時的他不禁萬分後悔這次出兵冀州，袁紹的麵都沒見到，就損失了手中最強悍的一支兵馬，城外公孫續的人馬看來不下五六萬人，而且後方似乎還跟著工匠營，顯然是準備就地取材製造攻城器械，他根本就沒多大把握能守住河內郡城。
“孟德，這場仗難打了啊！”夏侯淵語氣低沉，也沒什麽把握能擊敗城外的幽州大軍。
“難打也要打啊！”曹操輕輕一歎，臉上迅速恢複了鬥誌，他回頭看了看左右的將士們，沉聲道：“我等大張旗鼓而來，若是就這樣不戰而退，勢必會名譽掃地，虎豹騎豈不是也白白葬送了？”
夏侯淵點頭稱是，心裏清楚曹操也有了退兵之意，隻不過正如曹操所說，他們這次出兵已經獲得了極大的讚譽——不管是曹操還是袁紹都是世家出身，而驟然崛起的公孫瓚父子卻被歸於寒門一類，此時掌握天下輿論的世家豪族和儒門眾人會偏向誰一目了然，更何況曹操和袁紹在京城的親友還施展了一些手段。於是在這些人的鼓吹之下，公孫瓚成了罪大惡極的逆賊（公孫瓚父子確實有逐鹿之心，但是卻根本沒表露出來，反而多次公開向漢室表達效忠之意），曹操和袁紹卻成為了維護朝廷正統和仁義道德的典範人物（這二人其實都和公孫瓚一樣割據一方，而且都顯露出了強大的野心，曹操的兗州牧和袁紹的冀州牧還都是自封的，從法理上來說遠不如張燕買來的那個刺史過硬）。
曹操為了得來不易的巨大聲望必須要在此地好好打一仗，哪怕最後還是敗了，到那時突圍退回兗州也沒人能說他的半點不是。隻要曹操有了聲望，就會有世家豪族和士林中人大力支持他，到時候招兵買馬東山再起根本不在話下。正因為想清楚了這些利害關係，曹操才在失去虎豹騎的沉痛打擊之下，毅然決定不惜一切代價和公孫續大戰一場。
就在曹操和夏侯淵說了幾句話的這功夫，公孫續帶了十幾名手持盾牌的護衛，緩緩向著城牆接近。
“咦？”夏侯淵吃了一驚：“公孫續竟然如此膽大包天！孟德，是否放箭射殺？”
曹操猶豫了下，搖頭道：“不可！公孫續的手下都能穿著那麽堅固的鎧甲，他身上的鎧甲肯定更加堅固結實，況且他身邊還有護衛，很難把他射殺當場！與其勞而無功壞了名聲，不如大方點看他想做什麽。”
戰場之上爾虞吾詐無所不用其極，失敗者隻能自認倒黴，根本沒有資格去指責勝利者。但是眾目睽睽之下施放冷箭射殺對方的將領，而且是在對方明顯要來對話的情況下，這就很讓人鄙視甚至仇視了，況且隻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即便是心黑如曹操也不會這麽做。
公孫續在百步開外停了下來，仰頭叫道：“吾乃公孫續，請奮武將軍出來答話！”
曹操和公孫瓚早年曾經一起征討董卓，因此公孫續說起來算是曹操的晚輩，故而不能直呼他的字孟德，但是公孫續又不想稱呼曹操實際上的官職兗州牧，於是就以朝廷正式所封的官職奮武將軍來稱呼。
曹操臉色一沉，嘿然道：“這豎子！看起來倒是憨厚實在，沒想到竟然連稱呼都百般算計，真是心眼繁多啊！難怪在這小子忽然一鳴驚人之後，幽州轉眼間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孟德何須為這等小事計較？”夏侯淵輕聲勸道：“且先聽聽他要說什麽吧。”
曹操點點頭，向前走了一步，對著城下喝道：“老夫正是曹操！公孫續，汝有何話要說？”
公孫續再次仔細打量了一下曹操，朗聲叫道：“家父奉朝廷之命征討逆賊袁紹，曹將軍不但不出手相助，反而帶領大軍前來助紂為虐，這究竟是何道理？將軍當年征討黃巾逆賊和國賊董卓時都曾經立下大功，也算是忠義之人，今日卻和逆賊袁紹同流合汙，就不怕辱沒了曹氏一族的名聲嗎？”
曹操臉色頓時陰沉起來，厲聲喝道：“豎子休要胡言亂語！袁本初出自四世三公之家，曆來對漢室忠心耿耿，征討黑山軍逆賊乃是分內之事，汝父子卻公開支持逆賊張燕，實乃是倒行逆施！爾等妄動刀兵，致使北地生靈塗炭，白骨遍地，不臣之心昭然若揭，還有何麵目在此大放厥詞？”
“哈哈……”公孫續大笑道：“久聞曹將軍善於詭辯，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既然說起了逆賊袁紹，本將軍就想問問曹將軍，袁紹賊子如今官居何職？冀州之事與他何幹？朝廷下旨任命的冀州刺史又是何人？”
曹操對此早有準備，不假思索的喝道：“韓馥倒行逆施，又正值黑山軍和汝父子在冀州作亂，袁本初方才順應民心入主冀州，給百姓帶去了一條活路，此乃忠於朝廷之舉，豈容爾等肆意汙蔑？至於張燕本就是黃巾逆賊，有何資格擔任冀州刺史？更何況天下無人不知，張燕那個冀州刺史乃是從逆賊李傕郭汜手中買來的，根本就不能算數！汝父子若是及早懸崖勒馬，前去京城向陛下請罪，陛下仁慈，想必會網開一麵！若是執迷不悟，誅滅九族也隻是旦夕之間！”
“唉……”公孫續歎了口氣，搖頭道：“曹將軍詭辯無雙，本將軍自愧不如！本將軍還想問一句話，還請曹將軍如實回答！”
曹操嗬嗬一笑，抬手做了個手勢示意公孫續隻管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