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暫緩攻勢欲填河
黃昏時分，清河城東殺聲震天，在不停發射的拋石機以及弓弩的壓製掩護之下，幽州軍扛著雲梯潮水般撲向城牆，試圖在天黑之前再做最後一次努力。高大的城牆下屍體堆積如山，折斷的箭矢、未曾燃燒完畢的檑木和破碎的石頭、染血的兵器和成了一堆碎木頭雲梯、燒得焦黑的衣服……各類顯示著戰事慘烈的東西比比皆是。土黃色地麵已經被鮮血染成了妖異的紫紅色，一腳下去就會響起令人牙酸的噗嗤聲響，往往連腳踝都會被鮮血浸透的爛泥所淹沒。
慘烈的攻城戰已經進行到第五天了，雙方死傷都十分慘重，幽州軍死傷不下萬人，袁紹軍也損失了相應的人數。這幾日來，幽州軍最大的戰果就是有三百餘人攻上了城頭，不過很快就被淳於瓊親自帶人趕了下來。
冷兵器時代的攻城戰毫無取巧之處，完全就是拚人命和輜重物資，哪一方先堅持不住就會一敗塗地。孫子兵法有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也就是說一般情況下圍攻城池的一方人數一定要十倍於守城一方才能確保勝利，不過這種情況並不適用於如今的清河城——幽州聯軍的人數隻比袁紹軍多三四萬人，但是大都是經曆過戰陣廝殺的老卒，而且士氣極為高昂；反觀袁紹軍，精銳士卒和得力大將或死或降，剩下的都是未經操練的新兵或者強征的壯丁，更何況他們對袁紹並無誓死效命之心，很多人考慮的都是城破後的退路，士氣之低迷和幽州軍想必無疑是雲泥之別。
公孫瓚斷然下令包圍城池發起猛攻，主要就是基於這個原因，除此之外，袁紹手中再無成規模的騎兵隊伍也是一個主要原因，這樣一來公孫瓚根本就不懼怕袁紹會派遣軍隊出城來襲，強大的白馬營騎兵輕易就能擊潰膽敢出城一戰的袁紹的步兵隊伍。袁紹也知道這個道理，因此在得知曹操即將前來援救的消息之後，每天都上城牆督戰，麵對幽州軍的百般挑釁都堅決固守不出，沒有露出絲毫明顯的破綻。
半個時辰後，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幽州軍在清脆明亮的鳴金聲中開始緩緩退卻，第五天的進攻再次無功而返，或者說除了再次大量消耗了袁紹一些守城物資和兵力之外，依舊沒有對城池造成多大威脅。
公孫瓚父子站在大營外麵看著疲憊歸來的將士，二人的臉色都很凝重。整整五天了，幽州軍付出了巨大死傷，卻僅僅攻上城牆一次，袁紹的頑強抵抗讓公孫瓚父子都十分震驚。
公孫續抬頭看了看城頭上飄揚的‘袁’字大旗，悶聲道：“父親，這樣下去不行啊！我們隻攻擊一個方位，兵力施展不開，袁紹防守並不吃力，若是就這樣耗下去，即便沒有任何變故，我們攻下清河城恐怕也要損失五六萬人啊！”
公孫瓚皺眉道：“隻是除了城東之外，其他三麵的護城河又寬又深，實在不是進攻的地方啊！子民，你體恤將士為父知道，隻是這攻城戰哪有不死很多人的？隻要能擊殺袁紹，付出再多的代價都是值得的！”
“要不……”公孫續猶豫了一下，輕聲道：“要不調遼東烏桓的人馬過來？”
公孫瓚沉思了好一會兒，緩緩搖頭道：“算了！烏延和塌頓近來頗不安分，若是他們趁著幽州空虛前來進犯，納力和樓班純粹是廢物，留守薊縣的閻柔又隻有萬餘人馬，恐怕還要靠庫爾納的人馬抵擋才行！等到將來平定了遼西烏桓，再征調庫爾納的人馬衝鋒陷陣也不遲。”
公孫續眉頭緊鎖，心裏忽然有些後悔，當初和公孫康談條件的時候應該再出讓一些利益，一舉解決掉遼西烏桓就沒這麽多顧慮了。
就在父子二人沉默不語的時候，張燕和郭嘉聯袂而來，匆匆行禮之後急忙道：“嶽父大人，這仗不能再這麽打下去了啊！小婿倒是有個笨法子，還請嶽父大人和子民斟酌一下。”
“哦？”公孫瓚臉色一喜，笑著問道：“奉孝有何良策，快快講來！”
郭嘉指了指遠處的護城河，語氣堅定道：“填平護城河，從四麵同時發起猛攻！”
公孫瓚愣了愣，皺眉道：“護城河又寬又深，又正值春汛，清河的水流很大，想要填平護城河談何容易啊！”
張燕也有些愕然，他剛才和郭嘉恰好遇到一起才相攜而來，並沒有說幾句話，根本就沒想到郭嘉會提出這樣一個很難實現的方法。
“嶽父大人，其實這事沒那麽難！”郭嘉搖了搖頭，轉過身看向小清河，微笑著問道：“子民兄有何看法？”
公孫續順著郭嘉的目光望去，忽然明白了對方的意圖，一拍手叫道：“我明白了！父親，我們並不需要從護城河著手，隻要設法築一道水壩讓清河水改道即可！工匠營做這件事應該難度不大！小甲，去喚馬鐵丹過來。”
公孫甲應了一聲，拔腿就向後方的工匠營奔去。不一時，公孫甲就帶著馬鐵丹過來了。
馬鐵丹向眾人行禮之後，恭敬地詢問公孫續：“不知將軍喚屬下前來有何吩咐？”
“我們準備填平護城河，需要清河河水改道，你需要多少人，多少時間才能做到？”公孫續也不客氣，直截了當提出了要求。
馬鐵丹不假思索道：“屬下已經去河邊測量過，清河河水寬十五丈左右，最深處大概有三丈多深，想要截斷河流是不可能的，唯有采用引流之法才是上策。若是給屬下五千人，屬下有信心在五日之內讓河水改道！”
“五日嗎？”公孫續對這個時間很滿意，點頭道：“本將軍答應你的條件，給你八千人，五日之後的黃昏時分，本將軍要看到護城河裏再無水流進來！”
馬鐵丹一抱拳，十分自信道：“請將軍放心，屬下願立軍令狀！”
公孫續搖搖頭道：“軍令狀就不必了，你立刻去輔兵營調集人手，一切事情由你自己做主便是。”
“多謝將軍信任，屬下定不負所托！”馬鐵蛋聞聽大喜，能指揮八千人做事，哪怕並不是在戰場之上，也值得以後大肆吹噓一番了。
公孫瓚忽而問道：“汝乃馬均之子？”
馬鐵丹躬身道：“啟稟侯爺，小人正是！不知侯爺有何吩咐？”
公孫瓚淡淡道：“好好做事，將來不會虧待了你。”
馬鐵丹喜不自勝，能得到公孫瓚這一句話，自己一家的榮華富貴將來就更有保障了，當下趕緊肅然道謝：“多謝侯爺器重，小人定會盡心做事！”
公孫瓚擺了擺手：“去做事吧。”
“喏！”馬鐵丹中氣十足的應了一聲，轉身大步而去。
馬鐵丹走遠後，張燕訝然問道：“伯珪兄為何如此看重一個小小的工匠？”
“哈哈……”公孫瓚大笑道：“這事還是讓子民來說吧。”
公孫續也笑道：“義父有所不知，這馬鐵丹的父親馬均乃是工匠大師，涉獵十分廣泛，提煉海鹽、煉製精鋼、製造軍備器械等等無一不精，我幽州能有如今的繁華富庶，馬均功不可沒啊！這馬鐵丹也很有天分，假以時日恐怕又是一個工匠大師！義父應該聽說過幽州大學堂吧？”
“原來如此！沒想到一個地位低賤的匠人竟然能如此有用！”張燕點頭道：“幽州大學堂名聲鵲起，據聞學堂內招收了各派學說的先生，向學子們傳授各種學說知識，並不獨尊儒術，老夫自然是聽說過的，而且還聽說劉表、袁術、袁紹等人都對此舉嗤之以鼻呢，很多大儒也都公開指責幽州大學堂。子民，自武皇帝開始就一直獨尊儒術，你貿然變革，恐怕會引起那些儒門弟子的口誅筆伐啊！”
公孫續臉色輕鬆道：“義父不必多慮，那些腐儒的口誅筆伐不值一文，我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哪一家的學說有用拿來用就是，至於是不是和儒家學說相悖，我更加不在乎這一點！將來若是能……我和父親會恢複戰國時期的百家爭鳴，絕對不會讓儒家學說獨霸天下！”
“子民所言極是！”公孫瓚嘲笑道：“那些腐儒能做什麽？唯座談空談罷了！大漢天下到了如今這份上，除了皇室無能腐.敗、宦官當權等原因之外，那些口口聲聲為君為民為天下的腐儒們也難辭其咎！”
“這話倒是千真萬確啊！”張燕歎道：“昔日老夫之所謂跟隨大賢良師起兵造反，主要原因就是被本地一個號稱書香門第的豪族逼迫到走投無路啊！那廝飽讀詩書，時常子曰詩雲滿嘴仁義道德，確實蒙騙了不少愚昧百姓！後來老夫還見過不少儒者，大都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單論道德的話還不如街邊的屠狗輩！”
郭嘉臉色有些尷尬，笑著辯解道：“嶽父大人，義父，其實也不是所有的儒者都如此不堪啊！近的如荀氏八龍和王仲宣、遠的如蔡中郎（蔡邕）和康成公（鄭玄），這些人可都是道德高潔的典範人物啊！”
公孫續冷笑道：“正如奉孝所說，這些人都是名滿天下的真正儒者，像他們這樣的人恐怕是萬中無一吧？不管是哪家學派，一旦形成唯我獨尊的霸道風氣，墮.落腐.敗就指日可待了。董仲舒獨尊儒術之前，儒學可是現在這個樣子的？”
郭嘉張張嘴想要辯駁，最終搖搖頭並未說什麽，他不是真正的儒者，而且本身對儒家也有些不良看法，剛才開口辯解隻是因為他和荀氏八龍都是友人。況且從公孫瓚就張燕的態度來看，對儒家沒有半點好感，郭嘉是聰明人，自然不會為這件事和公孫續繼續爭辯下去。
“侯爺，主公，緊急軍情！”就在這時，幾名斥候忽然大叫著從遠處飛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