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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虎父犬子袁公路

  正午時分,公孫續穿著一身嶄新的灰色錦袍,在七八名布衣侍衛的保護下,信步走在薊縣的街道上。


  戰爭帶來的各種痕跡已經消除,街上的店鋪重新開業,百姓也重新走上了街頭,鄉民們的地攤隨處可見,眾人或買或賣,各種叫嚷聲此起彼伏。薊縣能這麽快就恢複生機,有多一半都是劉虞的功勞。


  在幽州,百姓最敬畏的是公孫瓚,最敬愛的卻是劉虞。前者屢屢擊敗胡人和賊寇,確保境內安寧;後者多方屯田、開采鹽鐵,安置流民數十萬,殫精竭慮與民休養,活人無數。


  劉虞被俘之後,薊縣城內人心惶惶,各種流言四起,連帶著其他各地也市井蕭條。等到劉虞穿著官袍站在薊縣縣衙門口說了幾句話,百姓們就徹底放下心來。


  十五天前縣衙門口那巨大的歡呼聲,至今一直在公孫續的耳邊縈繞。


  公孫續在城中轉了一圈,從百姓眼中發現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他們畏懼自己,但是又感激自己。


  由於公孫瓚的暗中宣揚,如今的公孫續已經成了拯救劉虞全家性命的大恩人,再加上那三條承諾,他的名望瞬間暴漲。以前的公孫續走在街上,百姓們會有多遠就躲多遠,如今的他在城內漫步,不時就會有鄉民百姓向他行禮問好。


  ‘人太少,太窮了!’公孫續巡視完城池,不禁在心裏哀歎。偌大的城池之中,人口不足三十萬,這其中幽州軍就有五萬戰兵、一萬多輔兵。


  城內房屋低矮,二層以上的小樓數量極少,豪華寬闊的宅院更是少得可憐。百姓們穿著破爛的粗布麻衣,臉如菜色者比比皆是。各類店鋪倒是有百多家,不過除了糧店和鹽鋪顧客不少之外,其他店鋪人跡寥寥,幾家上檔次的酒樓更是空無一人,店小二都在趴著打瞌睡。


  “薊縣,一直這麽窮嗎?”走到南門處的時候,公孫續看著寥寥無幾的商隊,終於忍耐不住,詢問身後跟著的公孫甲。


  “窮?”公孫甲瞪大雙眼,很是不解的撓撓頭,“薊縣很富庶,公子怎麽會說窮呢?”


  “這也算富庶?”公孫續咳嗽一聲,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身後公孫甲的弟弟,矮小敦實的公孫乙接口道:“公子,大兄說的沒錯啊!以前的薊縣那才叫窮呢,每年過冬都會凍死餓死幾千人!兩年前,劉大人開放上穀邊境和胡人互市,接著又開采漁陽鹽鐵,府庫收入多了十倍不止,每逢災年或者寒冬都會開倉賑濟,從那時起,薊縣再沒有凍死餓死過一個人,其他地方的百姓都很羨慕呢。”


  “沒有人凍餓而死就算富庶?”公孫續心頭鬱悶不已,頓時沒了再逛下去的興致,轉身就準備回去。


  就在這時,城外飛奔進來一小隊紅衣騎兵,約莫有四五十人,一路大呼小叫:“閃開!快閃開!”


  有幾個鄉民挑著擔子剛進城門,此時躲避不及,被前麵的飛馬撞到扁擔上的筐子,頓時成了滾地葫蘆,各色瓜果和山貨灑了一地。


  後麵的騎士卻並不停止,徑直衝了進來,頓時踩得滿地狼藉。


  公孫續正要出言嗬斥,忽然想到這些騎士穿著紅衣,顯然不是幽州的軍隊。於是按捺住火氣,低聲詢問這些人的來曆。


  “公子,此乃淮南左將軍的部下。”


  “淮南左將軍?袁術?”公孫續一愣。


  “正是。”


  就說了兩句話的功夫,這隊紅衣騎士已經全部衝了進來。被簇擁在中間的是個穿著銀色鎧甲的少年,他的相貌倒是很清秀,隻是矜持傲慢之色溢於言表。

  銀甲少年勒住馬頭,粗略向城內望了一眼,譏笑道:“真乃殘破之地也!”


  手下諸人紛紛附和,大肆貶低幽州,抬高淮南。


  “肮髒的東西,本公子多看一眼都覺得惡心!”銀甲少年向地上躺著的一個鄉民啐了一口,馬鞭一揮叫道:“走,去見見薊侯!”


  公孫乙見公孫續臉色陰沉,低聲問道:“公子,可要教訓一下那豎子?”


  公孫續搖搖頭,等到銀甲少年一行消失不見,他走到那幾個鄉民身前安撫了幾句,又從公孫甲那要了幾百個銅錢,每人分發了幾十個,從另一條近路向侯府走去。


  幾個鄉民半晌才回過神來,恭恭敬敬地詢問城門卒:“軍爺,那位公子是何人?”


  “汝等真有福氣啊!尊貴的小侯爺竟然親手送汝等銅錢!這些錢可別花了,回去供著吧。哈哈!”


  “哪個小侯爺?”


  “還能有哪個?當然是薊侯府的小侯爺啊!”


  “啊……”鄉民們趕緊跪下,衝著侯府的方向磕頭道謝。


  半個時辰後,回到侯府的公孫續特意從側門進去,免得看到袁術的人壞了心情。


  側門進去後有幾排小屋,是仆役的居住之地,來往的仆役們見到公孫續,紛紛讓開路躬身站著。


  公孫續穿過此地,又經過兩道月牙門,就來到了侯府的大花園裏。這裏開滿了各種菊花,四麵栽種著幾棵常青樹,花園中間有個圓形池塘,裏麵的荷花已經枯萎,一群群魚兒在幾尺深的水裏悠然遊來遊去。


  公孫續正要繞過池塘,忽然聽到圍牆另一邊一人淫聲大笑,隨即聽到一個少女的驚呼聲和奔跑聲。


  公孫續訝然問道:“好像是芮兒?”


  公孫甲點頭證實:“正是大小姐的聲音。”


  公孫芮也侯悅的親生女兒,年方十四。這小丫頭古靈精怪,很是被眾人喜愛。


  確認是公孫芮的聲音,公孫續快步就奔向旁邊的月牙門,這些日子他和侯悅母女已經有了一些的親情。


  剛到門前,一個長得很俏麗的黃衣少女就衝了出來,見到公孫續抱著他就大哭:“大兄,有賊子欺負我!”


  話音未落,一人跟著衝出門來,嘴裏叫道:“娘子,休走,為夫來也!”


  原來是淮南來的這小子!

  公孫續大怒,不由分說一把揪住他的脖子,用力向身後的池塘扔去。


  “哎呦!”


  噗通!

  一聲慘叫過後,池塘中間水花四射,附近的魚兒被嚇得倉皇飛奔。


  北地的秋季已經很冷了,水中更是非常寒冷,那少年一落水就凍得縮成一團,胡亂撲騰了半天才發現水並不深,站起身後一邊發抖一邊破口大罵。


  公孫續走到池塘邊上,淡淡道:“揪他過來。”


  公孫甲立即跳下水,揪著少年的衣領拖到池塘邊上。


  公孫續二話不說,拽著少年的頭發就向水中按。


  少年奮力掙紮,卻如同蚍蜉撼樹般動彈不得,想要大叫卻隻吐出一竄竄水泡。


  公孫芮看得心驚膽戰,扯了扯公孫續的衣襟,怯怯地道:“大兄,不會淹死人吧?”


  公孫續笑著搖頭,一把把少年提出水麵。

  少年吐了幾口水,怒罵道:“豎子,乃公定要把汝……”


  公孫續冷冷一笑,不等罵完再次把他的腦袋按在水中。


  “還敢罵人!”公孫芮冷著臉,狠狠幾腳踹在少年背上。


  “好漢饒命!”第二次拉出來後,少年趕緊求饒。


  “好漢?”公孫續摸摸自己的臉頰,戲謔道:“吾像強盜?”


  少年嚇得趕緊搖頭:“不像,不像!是在下胡說八道,兄台器宇軒昂,一臉正氣,怎麽可能是強盜!兄台,能否先讓在下上去?”


  公孫續喝道:“少廢話,汝乃何人?”


  少年打個哆嗦,顫抖著道:“吾……吾乃淮南左將軍之子袁潞。”


  竟然是袁術的兒子?公孫續吃了一驚,袁術把兒子派來幽州做什麽?

  這時侯悅帶著幾個丫鬟從門外奔過來,遠遠就揮手叫道:“續兒,休要胡來,快放開袁公子!”


  袁潞頓時神氣活現起來,傲然叫道:“小子,還不快讓乃公上去,小心乃公向侯夫人告一狀,讓汝人頭落地!”


  公孫續啼笑皆非,這袁潞當真是個草包,剛才芮兒喊自己‘大兄’,這小子竟然沒留意?他手掌用力,第三次把袁潞的腦袋按進了水裏。


  公孫芮張大嘴,心道娘都叫放手了,大兄竟然還在欺辱這賊子,真是膽大包天啊!不過真的好痛快!

  侯悅奔過來,一把推開公孫續,罵道:“哎呀,豎子,汝真是個闖禍精!公孫甲,快把袁公子扶上來啊!”


  “咳咳……嘔……”袁潞一上岸,趴在地上就咳嗽嘔吐起來。


  “膽兒肥了啊!”侯悅柳眉一豎,用力揪住了公孫續的耳朵。


  公孫續呲著牙叫道:“娘,這小子欺辱芮兒,孩兒隻是薄懲一下罷了。”


  公孫芮趕緊一把抱住侯悅,一邊抽噎一邊道:“娘,這賊……這袁公子先欺負女兒,大兄才教訓他的,都是袁公子的錯!”說著趁侯悅沒留意,一腳踢在袁潞臉上,嘴上卻溫和的問道:“袁公子,是不是啊?”


  袁潞打個激靈,終於反應過來這家夥就是公孫續,於是趕緊點頭:“公孫小姐說的沒錯,夫人,是在下唐突了小姐,和小侯爺無關。”


  “不愧是左將軍的公子,心胸如此寬廣,令人欽佩不已!”侯悅忍著笑讚了兩句,回頭喝道:“汝二人好生學著點!公孫續,趕緊滾去祠堂跪著,晚上不許吃飯!來人,請袁公子去更衣。”


  “多謝夫人。”袁潞道了謝,打著擺子跟著丫鬟去了。


  侯悅歎道:“沒想到啊,袁公路竟然有這樣一個兒子!”


  公孫續誕著臉笑道:“娘,跪祠堂就免了吧?”


  “不行!”侯悅斷然拒絕。


  “娘……”公孫芮抱住侯悅的雙臂,用力搖來搖去。


  侯悅沉下臉,喝道:“說不行就不行!不想挨打就立即滾去祠堂,老老實實跪著!”


  “孩兒這就去!這就去!”公孫續連連擺手,走開幾步後回頭問道:“娘,那小子來幹嘛的?”


  “向芮兒求親的。”侯悅沒好氣地回答。


  公孫續輕蔑道:“就那德行?那小子給芮兒提鞋都不配!”


  公孫芮馬上捂著臉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從手指縫裏偷看侯悅的表情,她的哭聲可謂是驚天動地,隻可惜卻不見半滴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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