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我不要讓你死
「就在這裡了！我就是在這裡救的那孩子。」
季涼坐在皮艇上，跟幾個救援的人一起，看到大兵口中程燕西失蹤的地方。只見山路已經被巨石堵住，黃泥水卻源源不斷的從石縫中流出來。而山上的樹已經七倒八歪，一片狼藉，絲毫察覺不到任何生命跡象。
季涼緊緊攥著拳頭。已經一個晚上了，如果按照程燕西平常的行動力，爬也爬出來了，可如今沒出來，難道說，出事了？
「季指導員，你在皮艇上等著，我們上去找人。」鄭延明道。
「不，我也要去。」季涼堅定的搖搖頭，「我都來到這裡了，不可能眼睜睜等著，坐以待斃，我要親自去找他！」
嘩啦——
一陣豆大的雨點又落了下來，天上的太陽漸漸擋不住攻勢，被烏雲遮蓋。
「又下雨了。」鄭延明緊皺著眉頭，「季指導員……」
「鄭團長，在營地的時候你就沒有攔住我，現在，你也不可能攔住我的。我一定要上山。」季涼一咬牙，率先從皮艇上站起來，踉踉蹌蹌的扶著皮艇邊緣要下來，動作雖然很笨拙，可背影很堅定。
季涼一腳踩到泥地上，剛要邁出另一隻腳，卻一下子被鄭延明扶住。
「小心點！」鄭延明扶著季涼，矯捷的下了皮艇，「我又沒說不讓你去，你急什麼！」
「……謝謝你。」
鄭延明看著季涼的側臉，突然開口，「程首長，在你心裡，很重要。」
季涼的身心同時一頓，「我只是，不能讓他死。」
鄭延明沒再說話，一頓，扶著季涼下了皮艇，穿戴好雨衣，背著照明燈，手裡拿著生命探測儀，幾個人開始爬山。
「程首長！」
「程燕西！」
「程首長你能聽到嗎？」
幾個人一邊喊一邊找，可山上的林子大得沒有邊，雨也越下越大，隨時有可能再次爆發泥石流。
季涼跟在眾人最後，已經落了一大截，累的氣喘吁吁，突然她一偏頭，看到不遠處有個斷層，像是地震震塌的樣子。季涼蹙了蹙眉，決定往那邊去看看。
「我們去那邊看看！」鄭延明在前方某個位置大喊一聲。
季涼剛要跟過去，又看了一眼斷層，心裡的直覺告訴她，不過去看看，她是不會放心的。想到這裡，她邁開腳步朝斷層走過去，抹了把臉上的雨水。
「程燕西！程燕西你在這裡嗎？」季涼一邊往前走一邊摸索，走到斷層邊，扶著一棵歪倒的樹，身子探出去往下一看。只見斷層有三四米高，下面是滾滾的黃泥水匯成的河流。
季涼看不到岸邊的河道什麼樣子，手握著樹榦緊了緊，身子又向外一探。
咔嚓——
可下一秒，季涼才意識到自己踩到一塊不穩的石塊，只聽一聲響，身子周圍的地面都晃動起來，泥水齊刷刷的朝這邊流過來。
「啊——」季涼驚呼的同時，身子落空，直直的向斷層跌去。心想，看來這次，真的要拖大家的後腿了，沒有找到程燕西，自己卻出了事。
砰——
「咳咳……」突兀的墜落之後，季涼的身子一下子跌在河道上，好在地面上全是泥漿殘葉做緩衝，沒有讓她摔死。只是全身摔得火辣辣的疼。頭上雨水、泥水和小石子不停地滾落，打在季涼身上。季涼艱難的翻了個身，剛躲到一棵樹下，眼神一瞟，卻驀地在不遠處的泥漿中看到一隻手，心裡咯噔一下。
「程，程燕西……」季涼嘴角輕輕翕動，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一下子往前衝去，爬到泥漿處，隱約看出一個高大的人影被埋在裡面，季涼想都不想，徒手開始挖人。
「程燕西，程燕西……」季涼一邊挖一邊喊，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你不要死啊！你不要死啊……程燕西……」
雨水拍打在臉上，濺起的泥漿也模糊了季涼的雙眼，她的手卻始終沒有停。可泥漿中的人一動不動，已經沒氣了……
嘩嘩——
雨聲越來越大，季涼的嗚咽聲夾雜其中，顯得異常凄厲。
「季涼！你他媽在做什麼！」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怒吼，熟悉的語氣，熟悉的強調，熟悉的聲音……
季涼的動作猛地一停，眼淚也戛然而止，慢慢轉頭，不可置信的往回看，生怕剛剛聽到的是自己的幻覺。
回頭的瞬間，季涼只看到不遠處站了個男人，高大的身影，臭屁的臉色，只是樣子狼狽不堪，氣息微喘，手裡還拄了個拐。
「程燕西？」季涼猛地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臉。
「你以為是誰？！」程燕西語氣惡劣的開口，瞪著季涼，「你剛剛在做什麼？沒看見下大雨了嗎？萬一來個滑坡，下一個被埋的就是你！」
「哇……」看到程燕西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季涼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突然一下子又流了下來，她蹲坐在原地，閉上眼，『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你個笨女人！」程燕西罵了一句，踉踉蹌蹌的往這邊走，「該哭的是我好吧！老子已經爬到半山腰了，聽到這邊有聲音，又生生的折回來。哪知道是你這個笨女人！」程燕西走到季涼麵前，伸出手，「別哭了，起來。」
「程燕西！」季涼突然站起來，也不管程燕西伸出來的手，一下子撲到他懷裡，雙手死死拽著他胸前的衣服，「程燕西……你沒事太好了……程燕西……」
程燕西被季涼突如其來的擁抱搞的一個趔趄，臉色微微啞然，可下一秒，程燕西忽的勾了勾嘴角，抬手拍著季涼的後背，「好了，我沒事。」
「恩，你沒事，你沒事。」季涼在程燕西懷中猛地點了點頭，依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程燕西拍著季涼的手，不知道何時變成了擁抱的動作。他圈著她的身子，下巴在她頭頂上輕輕摩挲。這樣的感覺，好像季涼本來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抱著她，他才是完整的。
「程燕西是你嗎？嗚嗚……我害怕！」
「好了，別哭了，沒事了……已經沒有惡犬了。」
記憶中突然閃過一個場景，山谷、惡犬、楓葉……記憶越來越清晰，他的懷中好像抱的也是……
轟——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巨響，程燕西一簇眉，思緒迴轉的瞬間暗叫不好。
「走，我們要快點走！」程燕西抿著唇，一手抓起季涼，「這裡地勢太低，一會兒洪水又要衝下來了。」
「啊？……哦！」季涼連忙點點頭，跟上程燕西的腳步。往高處跑的瞬間，季涼猛地回頭一看，只見薑黃的泥水從遠處滾滾而來，海邊的巨浪也不過如此，似乎叫囂著，要把他們淹沒。
「爬到樹上去！」
程燕西看到一棵直徑有一米多的樹，樹旁大石塊正可以做墊腳石，於是扔掉手中當做拐杖的樹榦，她抱起季涼，一下子將她舉到石塊上，「快往上爬！水流太急了！我們沒時間跑了。」
季涼一把抓住樹榦，渾身已經沒了力氣，只剩意念控制著自己，「程燕西，你快上來……」季涼一邊爬一邊喊，「你快上來……」
程燕西沒有說話，站在巨石上，將季涼拚命往樹上舉，「你快點上去，我上去很快的！」
嘩——
滾滾而來的巨浪突然一下子拍在石頭上，季涼嚇懵了，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手腳並用，猛地趴到粗壯的樹榦上，「程燕西，你快上來啊！」
程燕西點點頭，在下一個浪花拍打過來前，一個縱身上了樹。
「沒事吧？」季涼問了句，程燕西搖搖頭。下一秒，粗壯的樹榦也猛地晃了晃。
季涼嚇得一縮，若不是樹周圍的巨石擋著，這麼粗壯的樹也會被卷跑吧。
程燕西倚在枝幹上，大口大口呼著氣，季涼站在對面，雙手緊緊握著拳。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在兩人之間流轉。
「我不是讓你在營地好好獃著嗎？」程燕西憤憤道：「誰讓你來了？」
「他們說……」季涼一扁嘴，跟三三的表情如出一轍，有些委屈，「他們說你失蹤了。」
程燕西一愣，「所以你就來了？」
「恩。」季涼點點頭，不知道怎的，眼淚又落了下來，「你不能死，我不要你死……他們說你失蹤了，我要找到你……」
季涼說的斷斷續續，說的話也前言不搭后語，可程燕西就那麼靜靜地聽著，微微翹著嘴角，聽季涼哭，聽她說要救自己的話……
「你看，我真的找到你了！」季涼抽抽搭搭的開口，「我一定能找到你……我不會讓你死，我……唔……」
話還沒說完，嘴卻突然被堵住。季涼一驚，全身的血液都凝結住一般，忘了反應，忘了，推開程燕西。
程燕西站在季涼麵前，微微歪著頭，冰涼的唇深深的印上季涼剛剛還喋喋不休的雙唇。程燕西雙手捧著季涼的臉，指腹在她臉上輕輕摩挲，感受著她因為自己而流的淚……
從來沒有誰能讓他心情波動這麼大，只有季涼。
樹下洪水滔滔湧來，天上雨水不斷落下，明明應該是進退兩難的境地，樹上的兩個人卻絲毫沒有察覺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