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註定擦肩而過
『刷』的一聲打開車門，程燕西將修長的腿邁出車外，腳踩在地面上，身子隨後鑽出車子。他只穿了普通的迷彩服，沒戴軍帽，可帥氣的樣子立刻引來頻頻側目。
程燕西對那些目光熟視無睹，掃視了一圈療養院，臉上沒什麼表情，眸子里更像一汪平靜得毫無波瀾的潭水。
他的警衛員已經換了人，是個更年輕的面孔，規規矩矩的停好車，站在程燕西一旁。
「首長？程首長？」
只見從建築物里迎面走過來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走到程燕西面前，眼睛盯他，不確定的問道：「您是程首長嗎？」
「我是。」程燕西淡淡開口，只說了兩個字。
「哎呀，您好您好！」中年男人立刻點頭，說道：「我是這邊的主任，敝姓張，今天就由我帶著您去程老司令的病房去看看。」
「恩。」
張主任看著程燕西波瀾不驚的樣子，有些艱難的咽了咽口水。程老司令一住進療養院他就聽說，老司令有個特別出色的孫子，可是將近三年的時間，他從未見過傳說中老司令的孫子，倒是那個叫季涼的姑娘，每個周都來看老司令。
他也試圖去打聽這一家子人什麼關係，可還沒開始查就有人來警告他，不該問的別問。於是事情就這麼不了了之，療養院的人都只戰戰兢兢的應付著。
「張主任？」程燕西見張主任有些獃獃的盯著自己，無端皺了眉，「張主任在看什麼？」
「啊？」張主任一驚，連忙擺擺手，「沒，沒什麼！那個……那首長，我們直接去老司令的病房吧？正好那個季……」
「不用了。」
張主任還未說完，就被程燕西冷冷的打斷。他的眸子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痛苦，說道：「先帶我去你的辦公室，將……將爺爺的病情跟我說說，將這幾年來的病例還醫療方案，都拿給我看一下。」
「哎，好好好。」張主任忙不迭的點點頭，引著程燕西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程燕西深深呼了口氣，他有些抗拒走進醫院，因為他在那裡整整住了半年，那是一段毫無色彩的灰白日子，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做不了。不過療養院，還好一點，沒有醫院那種壓抑的氣氛，和充滿消毒水的味道。
「爺爺他最近怎麼樣？」程燕西淡淡問道。
「還是老樣子。」
「老樣子是什麼樣子？！」程燕西突然暴喝一聲，眸子里頓時猩紅一片。
關於爺爺的事情，他最近才剛剛記起來，可剛剛記起來就被告知爺爺成為植物人了，一時間自責懊悔。他不知道為什麼他最愛又最敬佩的爺爺，他最後才想起來……
程燕西握了握拳頭，看著呆若木雞的張主任，斂了怒氣，低聲道：「走吧。」他需要給自己緩衝的時間，他怕自己一去病房就控制不住，所以得先去了解下爺爺的病情。
「程首長您這邊請。」張主任連忙抬起腳步，帶著程燕西往辦公室走，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辦公室里，張主任將一個檔案袋交給程燕西，裡面有一沓厚厚的資料。程燕西皺著眉接過來，一邊看著資料，一邊聽張主任開始講爺爺的事情。
「媽媽，我困了……」
程老司令的病房裡，不知過了多久，三三玩的無聊了，午後的睏倦席捲而來，撒嬌的鑽進季涼懷裡，哼哼唧唧的準備睡覺。
「媽媽，你給三三唱歌聽。」小傢伙困的不行了，眼睛已經睜不開，卻還想聽歌。
「恩，好。」季涼身上散發著母性的光輝，她輕輕拍著三三的後背，唱著簡單卻溫暖的歌謠，「寶寶睡呀，快睡……」
季涼的聲音輕輕緩緩，沒唱完一首歌，已經聽到小三三淺淺的的呼吸聲。季涼垂下腦袋，歌聲變得更低，她伸手輕輕摸著三三的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
爺爺，你什麼時候醒過來啊！小三三跟我，一直在等著您呢！
從張主任辦公室里走出來的程燕西，臉色比剛進去時更臭了。爺爺躺在床上的日子跟自己失憶的日子幾乎在同一天，難道是因為自己自己出事，爺爺才受不了打擊變成這樣嗎？
「程首長，我們去病房看看程老司令嗎？」張主任說道。
「恩。」
「那這邊走。」張主任做了個『請』的姿勢，帶著程燕西往下走。
下了幾層樓，來到安靜的病房處，程燕西跟幾個人從左樓梯拐進走廊。走廊里陽光滿地，除了一個抱著孩子的年輕背影，再沒有其他人。
這個背影……
「您這邊走。」張主任帶著兩個人來到第三間病房處，「這就是了。」
「恩。」程燕西應了一聲，從那個身影上移開目光。
季涼正抱著三三往右樓梯前走，聽到最後一個『恩』字，腳步一頓，這聲音……她的手緊了緊，愣了兩秒，猛地回頭。
「嗯……」懷裡的三三突然不安的動了動。
只見程老爺子隔壁的二號病房前站了兩個男人，『咔噠』一聲，帶上病房的門走了進去。
季涼隱隱約約聽到『進去吧』幾個字，走廊上沒再有其他人了。自嘲的笑了一聲，季涼轉過身，拍著小三三的後背，繼續往前走。
季涼，你還在期待什麼？
三號病房裡。
程燕西一走進病房，一眼看到沉睡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老人，綳得緊緊的臉色，霎時有了鬆動，眼底露出一絲痛色。
「爺爺……」程燕西哽咽著叫了一聲，聲音低沉，像是從嗓子眼裡擠出來的。他高大的身軀站在原地，隱忍著落寞開口，「你們兩個先出去。」
「是！首長！」
「好的，程首長，有事就叫我們。」
警衛員跟張主任悄悄退了出去，順便帶上病房的門。
房間只剩兩人，程燕西往前走了兩步，來到病床前，突然雙膝一彎，『咚』的一聲，直直的跪在地上。
「爺爺對不起……我都想起來了，對不起……」
「我記起小時候纏著您講故事的事……」
「記得您送給我的第一把槍……」
「還記得每次被我爸追著打時，是您護在我身前……」
程燕西垂著頭，眼眶微微變紅，「對不起爺爺，對不起三年來沒有看您，對不起現在才想起關於您的事……對不起害您變成這個樣子，爺爺……」
說著說著，他突然哽咽了一下，伸出手，握住程老爺子憔悴的雙手，頓了兩秒，身子開始一顫一顫的，壓抑著哭聲。
下午三點四十，溫堇言剛剛從公司出發趕往療養院，一路上猛踩油門，不知道闖了多少個紅燈，幾乎飆車來到療養院。原本四十分鐘的路程，他走了二十來分鐘。
療養院的花園裡，季涼正抱著三三坐在長椅上，眼神有些飄遠，不知道在想什麼。
溫堇言的車緩緩開到季涼身邊，竟不忍心打擾這樣的畫面。可是看了看天色，剛剛還晴空萬里的樣子，現在已經變得有些陰沉了。
溫堇言知道季涼不喜歡下雨的天氣，連忙走出車門。
砰的——
關車門的聲音引起了季涼的注意，她一愣，抬起頭來就看到了溫堇言。
「你來了？」季涼輕輕莞爾，一邊站了起來。
「恩，我來了。」溫堇言走到季涼身邊，「我來晚了，你等了多久了？」
「沒多久。」季涼緩緩一笑。
溫堇言眼神越發溫柔起來，卻不由分說的將三三接過來，「走了，看天色不好。」
「那好吧。」季涼點點頭，「麻煩……」
「永遠不要跟我客氣。」溫堇言打斷季涼的話，笑意盈盈。
季涼深深呼了口氣，突然笑道：「溫堇言，你怎麼知道我要說什麼？」
「因為我很聰明啊！」溫堇言也玩笑了一句，沖季涼說道：「上車！」
「恩。」
程燕西剛從醫護處出來，卻有些意外地看到半個多小時前在走廊里見到的那個年輕身影，見她上了車，身旁跟這個年輕男人。這麼年輕就做父母了？
「首長？走嗎？」警衛員問了一句。
「恩，走吧。」程燕西收回目光，鑽進車子，「去濱海市區，爵色酒吧。」
「是！」
溫堇言的車上，季涼抱著三三坐在後座。聽溫堇言輕輕開口道：「小涼，我們公司新一期的珠寶設計大賽就要結束了，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參賽嗎？」
季涼笑了笑，「部隊里的事情和照顧三三的事情加起來就夠多了，哪裡還有時間設計作品啊！等以後再說吧。」
「去年問你的時候，你也是這麼說的。」溫堇言有些無奈，「你知道公司大不如前了，所以我們急需你這樣的人才。不用去公司上班，只設計幾個作品就可以了。」
「三年前你說這樣的話我還信。可是現在，誰不知道珠瑞公司又恢復生機了？有多少設計師擠破腦袋想往裡進，我連入門的水平都沒有。」
「成為設計師不是你的夢想嗎？」溫堇言從後視鏡緊緊盯著季涼，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表情，「你已經逃避了太久了，小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