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孩子立即拿掉
孩子？手術？
季涼躺在充滿消毒水味的病床上，腦海里一片混沌。她一定是在作夢吧？什麼孩子？什麼拿掉？她一定是出現幻聽了才會想到這麼無厘頭又可笑的對話。
「首長，不然，我們還是先等夫人醒來再……」
「我說現在就拿掉！」程燕西突然暴喝一句，「不要再讓我重複一遍！」
「這……是，首長！我們馬上安排手術！」
季涼的思緒一下子歸於清醒，太陽穴一突一突的跳動著。
「去吧！」程燕西的聲音又泄氣般的傳來。
季涼還沒睜開眼，可眼淚已經順著眼皮之間的縫隙硬生生的擠了出來。
原來不是做夢，也不是幻聽。她竟然懷孕了？而程燕西竟然要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拿掉孩子？
噠噠噠……
隔簾外響起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步伐有些凌亂、有些急促。
季涼用盡全身力氣，猛地睜開眼，一偏頭，正好看到掀開隔簾走進來的程燕西。
「我懷孕了？」季涼雙眼血紅，突然開口，說出來的話卻像是在耳語。
「你……你醒了？」程燕西身子一震，連忙看向季涼，眼神里是來不及收回的驚慌……跟悲痛。
「回答我。」季涼用幾不可查的聲音開口。
「季涼，是我不好。」程燕西喉結滾了滾，站到床邊，抬手摸上季涼慘白的臉龐，眸光閃閃，緩緩的開口道：「我是氣瘋了才把你推下車的……我忘了你沒有系安全帶，我本來……」說到這裡，程燕西的聲音一頓，壓著情緒繼續開口，「我本來只是嚇唬你一下的……」
「我只問你我是不是懷孕了？！」季涼猛地抬起胳膊，『啪』的一下子打掉程燕西的手臂，「別碰我……」
程燕西眉頭緊緊皺成一個『川』字，他收回手，無力地握了握拳，緊抿著唇，不回答季涼的問題，也不再開口。
季涼別過臉，眼裡豆大的淚啪嗒一聲掉了下來。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現在度咋的心情，莫名其妙的被推下車、莫名其妙得知自己懷孕，可她還沒有準備好接受這個事實的時候，程燕西卻要悄無聲息的拿掉她的孩子，那麼決絕，不帶一絲情感，連給自己緩衝的時間都沒有……
「首長，手術室已經準備好了。」門口突然響起小護士的聲音，「請問，現在是不是方便把夫人送到手術室呢？」
「不要……」季涼猛然回過神，聽到護士的話，撐著手臂坐起來，身子不停的朝牆壁縮，一隻手捂著小腹，滾燙的淚水沿著兩腮不停地滑下，「不要過來！我不要去！我不要去做手術！」
「這……」小護士一臉驚慌的看看季涼，又看看程燕西，不知所措。
「季涼……」程燕西壓抑著渾身的顫抖，盡量用柔聲細語的開口，「你沒有懷孕，只是……受傷了，傷到腰部，我們去做個手術馬上就出來，出來之後一切都沒事了。好不好？」
「程燕西！你還在騙我！」季涼嗚咽著，用驚恐又憤怒的眼神盯著程燕西。
「我……」
「你不要過來！」
程燕西剛上前一步，季涼就聲嘶力竭的大喊一聲，緊接著將床上的枕頭狠狠地扔向程燕西，「我要離開這裡！你讓我離開！我不要做手術！」
枕頭擦著程燕西的肩膀飛過去，程燕西沉沉的閉上眼，過了一會兒又緩緩睜開，眼眸中多了一絲凌厲。
「不要過來……」
程燕西抬步往床邊走去，不顧季涼的不斷後退，長臂一伸，將季涼拽到自己身前，「我帶你去做手術！」
「不要不要！」季涼的粉拳一下一下打在程燕西肩上臉上，她哭的聲氣不接下氣，「我求求你……」
「這一次，你必須聽我的！」
「不要！」季涼拚命動來動去，想試圖擺脫程燕西的鉗制，可突然下腹又是一陣墜痛，季涼頓時沒了力氣，軟軟的倒下去，五官也全都皺在一塊，嘴裡發出痛苦的嗚咽，「我……好痛……」
程燕西紅著眼眶，一看季涼身下又滲出血跡，渾身從頭涼到腳，冰涼刺骨的感覺瞬間蔓延到四肢，他雙臂一攬，將季涼接住橫抱在懷裡，腳步匆匆的往手術室走去。
「程……程燕西……」季涼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緊緊抓著程燕西的衣領，滿眼的哀求，「救他……求求你救他……」
程燕西看著季涼，嗓子里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他連忙從季涼臉上移開目光，抬起頭來吼道：「醫生呢？！快TM給我出來救人！」
「快快快，快送到手術室！」幾個穿白大褂的醫生連忙上前迎接，推著手術床過來，小心翼翼的將只剩半條命的季涼放好。
「馬上安排手術！」程燕西緊緊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立刻拿掉！」
「是是是！首長！」
季涼躺在手術床上，眼睛卻死死盯著程燕西，嘴唇輕啟，說了幾個字。
哐啷——
手術室的大門一下子合上，程燕西身子晃了晃，頹廢的倚到牆上。他看清了，季涼最後說的幾個字是「程燕西，我恨你」……
程燕西抬起自己的雙手看了看，手上胳膊上衣服上滿是鮮血，溫熱的、季涼的鮮血，還有他的孩子的血……
季涼說恨他，他也恨他自己，恨到想殺了自己！從來沒有過這樣心痛又無能為力的時候，他害自己的女人滾下車……又無力保護自己的孩子！
「首長！夫人懷孕了，但是……」
程燕西又想起自己剛剛送季涼來的時候醫生說的話，只聽到『懷孕』兩個字，程燕西渾身的神經猛然一震，他的心出現了從未有過的悸動，渾身的細胞似乎都在顫動。
「懷孕？！你說季涼懷孕了？」程燕西連忙打斷醫生的話，聲音里含了自己都不自知的狂喜，他簡直想跳起來，想出去跑兩圈，想告訴所有人季涼懷孕了！他一下子抓住醫生的衣袖，緊張又興奮的不知所措，不敢置信的又確認了一遍，「真的嗎？！季涼懷孕了？」
「是的。」醫生看程燕西如此興奮的模樣，恭敬的開口，可說完之後面露難色，吞吞吐吐道：「可是夫人她……」
醫生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再次被程燕西打斷，程燕西突然想到什麼，一凜眉，「我剛剛送她來的時候她流血了……她有沒有事？！」程燕西瞪著虎眼，凌厲的警告白大褂醫生，「我告訴你，你馬上給我治好季涼！還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個都不能有事！否則，我一定把這個醫院夷為平地！」
「首長，問題是……唉……夫人是有流產的跡象，也暫時穩定住了。」醫生一橫心，繼續說道：「可是關鍵問題是，夫人是宮外孕啊！首長您……」
轟——
程燕西感覺世界一下子崩塌，臉上還未來得及綻放的笑容一下子停滯僵住，腦袋就像中了一槍，一片空白。「宮外孕？！」程燕西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此時的感覺就像是從天堂一下子掉進地獄，面前一片陰霾，他嘴唇顫了顫，「宮外孕……」
「是的。」醫生也是一臉悲痛，「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是一定不能留了……只是現在的情況比較特殊，夫人又有流產的跡象，首長您看是先穩住胎兒還是……」
孩子不能留？不能留……
程燕西猛地呼了幾口氣，高大的身影在此刻看起來極度無助又寂寥。他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拽出踩了幾腳，再也恢復不到原來的形狀。
一分鐘前才得知季涼懷孕的消息，一分鐘后就要接受孩子不能不留的事實，即使縱橫沙場多年，即使面對過無數驚心動魄的場面，原本應該波瀾不驚的心，西此刻也忍不住慌亂起來。
「首長……」醫生看程燕西沉浸在悲痛中半天沒反應，只能忍不住開口試探。
「拿掉，孩子立即拿掉！現在馬上做手術！不許讓她知道！」
程燕西陡然抬頭，雙眼在瞬間布滿血絲，語氣里的凌寒跟陰冷讓醫生嚇了一跳。
「首長，不然，我們還是先等夫人醒來再……」
「我說現在就拿掉！」程燕西突然暴喝一句，「不要再讓我重複一遍！」
程燕西緊緊握著拳，雙手的關節因為用力而咯咯作響，一張臉被層層的陰寒戾氣所籠罩，可誰能體會到他說這句話時候的痛苦？
「啊——」
走廊里，程燕西看著手術室里亮著的紅燈，低吼咆哮了一聲，一拳打在身後的牆壁上，以此來發泄自己內心揮之不去的痛與恨。
他只能殘忍的說立即拿掉孩子，否則，他怕拖久了自己再也下不去狠心！他只能在季涼麵前表現成決絕的樣子，從天堂到地獄的落差，他不能讓季涼再體會一次！如果季涼知道真實的狀況，肯定比自己更受不住！季涼說恨他，那就恨吧，恨他總好過恨自己……
不知道多久，程燕西雙目無神的一直盯著手術室的方向，直到手術室門前的燈一下子變成綠色，程燕西才猛地直起身，跌跌撞撞的往門前跑。
手術室的門一下子被人打開，季涼昏睡在手術床上，被幾個護士推了出來。
程燕西看著像個瓷娃娃一樣的季涼，伸了伸手想摸摸她，又緩緩地縮回來，生怕弄疼了她、碰壞了她。
「她怎麼樣？」程燕西聲音嘶啞又小聲的問道。
「手術很成功，孩子拿掉了，夫人也已經沒事了，好好休養，夫人一兩個月就會痊癒。」護士長連忙開口。
「恩。」程燕西眼神一暗，點點頭，跟著手術床將季涼送達病房。
「首長，我們先出去了。」
「等一下！」程燕西一偏頭叫住護士長。
「首長還有什麼事要交代嗎？」
「今天我來醫院的事要保密，全部保密！季涼在這裡住院的事也要保密！尤其是對我父親跟爺爺保密，一個字都不準說！」程燕西頗有威嚴的開口。
「是！」護士長點點頭。
「出去吧。」程燕西說完，似是泄氣的揮了揮手，護士長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順手關上病房的門。
病房裡安靜地像世外桃源，季涼沉穩的睡著，眼下還有幾道清晰的淚痕，雙頰慘白，嘴唇也毫無血色。
「季涼……」程燕西輕輕握住她的手，動作是前所未有的輕柔。
季涼手上還戴著那枚仿製的戒指，程燕西將手覆到她的手背上，兩枚仿製的戒指緊緊貼到一起。
「不要……不要！啊——」
夜幕將沉，病床上睡著的季涼卻突然動了起來，四肢揮舞，嘴裡痛苦的尖叫，「不要過來！」
「夫人夫人！您沒事吧？」
「唔……」季涼一下子睜開眼，入眼的首先是白色牆壁，然後是一張大姐的臉，「你是……」
「夫人就叫我江姐吧，是首長讓我來照顧您的。」
江姐看樣子有三四十的年紀，說起話來雄厚有力，整個人膚色看起來也很健康，一舉一動說不出的整齊和帥氣，她不像是普通的婦人，倒像是……女兵。
一聽到『首長』兩個字，季涼猛地睜大眼睛，手術之前的事突然想起來，她一下子摸上自己的肚子，「我的……我的孩子呢？」
江姐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表情，隨即嘆了口氣，「夫人，首長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您多想無益，現在還是好好養身體吧！孩子……以後還可以再要，您跟首長都那麼年輕……」
「沒有了……」季涼突然呢喃一句。
「什麼沒有了？」江姐一愣。
「孩子，不會再有了。」季涼凄楚的一笑，眼淚順著眼角就滑了下來。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懷孕，自己會懷上程燕西的孩子，可既然懷上了，程燕西為什麼又絕情的打掉他？！她還沒來得及消化，甚至還沒來得及感受一下那個孩子的存在，他就這麼沒了……以後？她跟程燕西沒有以後了。
病房外，程燕西透過門縫看著季涼，聽到季涼說的話，一下子倚在牆上，眼眸里蒙上層層陰影。
嗡嗡嗡……
口袋裡的電話突然響起來，程燕西無神的接起，「喂？」
「怎麼回事？！」電話那頭傳來賀景榮焦急的聲音，「我聽說你去醫院了？受傷了？」
「……我去找你。」程燕西簡單說完就掛了電話，臨走之前又深深的看了病房裡的季涼一眼。
病房裡，江姐深深的嘆了口氣，將桌子上的保溫杯打開，勸道：「夫人，喝點粥吧？我熬了好久，多少吃一點。」
「我不餓。」季涼坐在床上，半倚著牆壁，淡淡的搖了搖頭。她將眼神放空，看著陰沉的天空，眼眶不知不覺又紅了。
「夫人，您的心情我能理解。」江姐坐到病床旁邊的凳子上，一邊將粥往小碗里倒，一邊開口：「我之前出任務的時候流產過。」
季涼微微轉頭，看著江姐，眼神有些疑問。
「那個時候明知道自己懷孕了還去出任務，結果孩子沒了，以後再也不能懷孕了。」江姐搖搖頭，「我男人也跟我離婚了，當時懊悔的想死，天天不吃不喝，躺在床上摸著肚子哭，半條命都快沒了……」
「我是粗人一個，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別人，只是想跟夫人您說說我的事。首長沒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只說孩子被拿掉了，不管他有沒有錯……可身體是你自己的，夫人，您好歹吃一點飯，振作起來！恩？您看我現在也不是活的好好的嗎？」
「再不濟，您想想自己的家人，想想那些還一直關心您的人，您想讓他們也為你擔心嗎？」
季涼聽罷，眸光微閃，爸媽、爺爺、蘇楠……
「江姐，我想喝點粥。」過了好一會兒，季涼才微微開口。
「哎，好好好！」江姐連忙拿勺子舀了粥放到季涼嘴邊。
「江姐，我自己來吧。」
「沒關係，沒關係。」江姐舒心的笑了笑，「我來就行，夫人您張嘴。」
「謝謝江姐。」
荷塘月色別墅區，程燕西跟賀景榮約在這裡見面。
賀景榮的老窩就在這裡，一個人享受著單身生活，享受著三層大別墅，逍遙自在。
程燕西輕車熟路的開著車子來到賀景榮的別墅門前，還沒按喇叭，別墅的門就開了。賀景榮遠遠地從別墅里跑過來，眉頭緊皺。
「怎麼回事？」
程燕西一下車，賀景榮就看到他身上的血跡，嚇了一跳，「受傷了還自己開車？」
「沒事，我沒受傷。」程燕西無力的搖搖頭，「不是我的血，是季涼的……還有我的孩子的。」
「什麼？！」賀景榮張大嘴巴，不可置信的驚呼一聲，「程燕西，你這一句話里包含的信息太多了！孩子，什麼孩子？！季涼，懷孕了？」
「懷孕了，差點流產，送到醫院檢查才知道是宮外孕，孩子已經拿掉了。」程燕西平靜地說完，像在陳述一個跟自己無關的事實。
可賀景榮卻察覺到程燕西身上散發出來的不同於尋常的冷冽氣息，一皺眉，握住程燕西的胳膊，「你沒事吧？」
「我有什麼事。」程燕西自嘲的道了一句，「我很好啊！季涼的孩子沒了，她痛苦的表情我全看到了，她求著我讓我不要送她進手術室……我覺得，看到她這樣，我一直以來想要報復她、折磨她的願望就實現了啊！多好……」
「可你的表情告訴我，你現在非常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