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微笑光芒
恰在這時高摯來到門口，看著門內的兩人，正猶豫著該不該進去，卻見羅丞的目光已經落在了他身上。
他目光中的柔情瞬間消逝，轉而散發著冰冷和尖銳。這種眼神太過淩厲，高摯的心幾乎要跳了出來。
羅丞看看懷中的葉柳影，想著再也沒有可能的未來，不得不下了狠心，將她從地板上拉起來，用力一推，推在了高摯麵前。“趕緊帶她離開！”他冷硬的命令道，“帶她回羅家……高醫生，這也算你立了一功，我爸爸會感激你的。”
“羅丞，你這人真是……”
沒等高摯反駁，羅丞猛的將兩人拉到大門口，葉柳影幾乎要摔倒，隻能努力保持著身體平衡，跌跌撞撞跟在後麵。
手腕被捏的生疼，她的心，也被擠出了片片傷痕。
他把兩人往門外一推，用力的關上大門，門裏門外，已然是兩個世界。
葉柳影發瘋似的撲上前，雙膝一軟，跌到門口細碎的小石子上。膝蓋上已有被擦破的血印，她還是不顧一切向前爬，直到摸到了那扇冰冷的門。
她給自己一個勇敢的微笑，還沒開口眼淚卻已經流了出來。她的手在門上不停敲打，聲音微弱，卻足以讓門內那個人的心碎成幾瓣。
“羅丞……”她邊哭邊敲門，“你開門讓我進去……你別趕我走，你趕不走我的！”
“別賴在這！”他強忍著心痛，衝她吼道：“我都告訴你我要結婚了，你是聽不明白我說的話嗎？趕緊回家，起碼給你自己留一點尊嚴，難道非得讓我把你綁回去？”
“除非你殺了我……否則，我是不會走的，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趕緊滾！”羅丞粗暴的吼聲像是發怒的獅子，門外的她，心已經寒成了硬塊。
“我不走，不走！”葉柳影依然倔強的拍打房門，手掌已經通紅，她卻越來越用力，“羅丞……我求你了，你別趕我走，你讓我留在你身邊吧，羅丞……”
“滾！”
冷硬的一個字，是摧毀葉柳影意誌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傻傻的愣在原地，感覺不到疼痛，隻是靈魂仿若被一絲一絲抽走，氣息也一點一點微弱下去。
好似一盞燭光，在缺氧的情況下，火苗一點點熄滅，隻留一縷輕煙，飄散在無盡的黑暗裏。
她張了張口，眼淚順著嘴角滑進嘴裏，她的舌尖布滿鹹澀的滋味。她勉強支撐著身子站起來，再次鼓足勇氣敲門，隻是輕輕的“砰砰”聲，像珠子落進玉盤，輕輕打在羅丞的心房。
“哥哥……”
她用盡全身力氣叫出這兩個字，那一刻，她的心也被掏空。“哥哥……”她微笑著，淚水在臉龐肆虐，不停的重複著這個稱呼。
“哥……讓我留在這吧，好不好？”她的口氣近乎哀求，“你不是要結婚了嗎？哪有哥哥結婚，妹妹卻不出席婚禮的？”
羅丞猛地一驚，身上似乎沒了力氣，依著門邊重重摔在地上。
他的手痛苦的捂著臉，卻發現不知何時，也已經淚流滿麵。
“哥哥……”她還在門外哀求，露出討好的笑容，“這樣可以嗎？我留下來幫你的忙，幫你和……和嫂子……準備結婚用的東西，這樣可以嗎？”
門裏還沒有答話，高摯衝上前，重重一腳踹在門上。
“羅丞，你真混蛋！”他罵著，門上又是一腳，“早知道是這樣，我才不帶葉柳影來找你！你這種人，連歐陽的一根小手指都比不上，也不知道這位葉小姐看上你哪一點了！”
“沒錯，我比不上他！”羅丞突然開了門，臉上淚痕已幹，還是那張冰冷的麵孔，卻露著幾分憔悴之情。“可你讓我怎麽辦？我和小影是兄妹……這是事實！你是個醫生，你應該比任何人都了解，兄妹之間……怎麽可能有什麽結果？”
“可你連個說話的機會都不肯給她，你都不聽聽她是怎麽想的嗎？”
“有必要嗎？”他失控的吼著，“她的想法，或是我的想法，難道能改變現實嗎？”
他走向葉柳影，她那麽嬌弱，卻似乎蘊藏著無盡的能量。他苦笑，眼前仿佛又出現了那個時候，他趕來灣州決議赴死，她跟在他身後不肯離開……
無論生或死，在她眼中，力量遠遠不及他的分毫。
羅丞眼圈一紅，強壓下去心頭的苦楚，紅紅的眼睛瞪向高摯，像是即將發怒的怪獸般恐怖。
“帶她回去！”他冷冷的說，“什麽都不要再說了……她不能留在這，我們之間的緣分……已經盡了！”
“羅丞！”高摯眼見著他冷漠的背影越來越遠，叫他也不應聲，又不得不顧著呆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葉柳影。
他扶起她，她虛弱的像是一團棉絮，站也站不穩。
“他……走了嗎？”許久，葉柳影從口中喃喃吐出幾個字，嘴角還是倔強的那一抹微笑，“嗬……他不要我了，真的不要了……”
“算了吧，小影。”高摯也不知該如何安慰，“我還是帶你回去吧，答案你也要到了，他這個樣子……恐怕心意也難以轉變。”
葉柳影木然的點點頭，被高摯扶著，一步一步不知往哪裏走。
無論往哪裏走，她的眼前都是一片漆黑，她的世界都是一團混沌。
她苦笑一下，那時仿佛有人說過，會一輩子做她的眼睛，替她看盡世間繁華，把看到的一切都告訴她……那個人不會嫌她是累贅，願意做她的手杖，那個人會永遠在她身邊，就算她先煩了他，他也絕不離開……
如今那個人的話語，都成了耳邊冰冷冰冷的一個字，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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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姐，請留步！”
身後一個聲音響起，葉柳影如夢初醒，停下了前行的步子。高摯轉過頭循著聲音找去，隻見院子後麵閃出一個人影。
他對這個人沒有太多好感，唯一的印象，也不過是個賢惠不多話的女人，羅丞身邊的女人。
“有什麽事嗎？”高摯淡淡的問，而阿秀卻並不與他交談，徑直走向葉柳影，溫和的說：“可不可以請葉小姐去我房間一下，有些事情……我想私下跟葉小姐談。”
“我看沒這個必要……”
“葉小姐！”阿秀打斷了高摯的話，還是鍥而不舍的追問著葉柳影：“葉小姐願意嗎？我真的很想……誠懇的跟葉小姐談一次。”
葉柳影笑了笑，輕輕點了點頭，把手伸了出去，阿秀一把握住，讓她挎著自己的胳膊，一步步朝房間走去。
高摯在後麵唉聲歎氣，又有些怒其不爭……隻要碰到羅丞的事，她就頃刻間變成俘虜了嗎？這個傻女人……萬一那個阿秀居心不良，有害她之心，他回到港城，豈不是要麵對羅放的責難？
一想到這他不由心慌意亂，忙著跟上去，卻被不知從哪跑出的阿龍攔住了。
“你攔我幹什麽？”他一個白眼丟過去，頗有蔑視的看著他說，“嗬，現在那個秀姐，可成了你家大嫂了？這麽忠心護主，羅丞真該給你帶個勳章！”
“高先生，有些話……還是女人之間比較好說。”阿龍並不生氣，隻是禮貌的回應，“我可以保證秀姐沒有害人之心，倒是你……這麽急匆匆跟上去，恐怕有些不妥。”
高摯硬是推開他，邊跟著口裏邊自言自語，“不妥……這位大小姐要是出了事，到時候羅放難為的可不是你啊……”
阿龍不再阻攔，高摯急忙擺脫他的糾纏，看到阿秀帶著葉柳影進了一個房間，便悄悄等在門外。
“葉小姐……”阿秀拿過幾件衣服放在她跟前，輕柔的說，“這些都是羅丞的……我剛剛洗好晾幹了，能不能麻煩葉小姐幫忙把這些衣服疊起來？”
又有一種想哭的欲望堵在葉柳影的喉間，她強忍著不發出聲音，淚水一直在眼眶裏打轉。她接過衣服，小心的抱在懷裏，隻是怔怔坐在那，靜靜感受著他曾染過的氣息。
“葉小姐，你也知道……小星六歲了，算起來，我跟羅丞認識已經七年了。”
阿秀的聲音很溫柔，葉柳影卻隻能感到一股隱隱的痛楚，從心底像波紋一樣，一圈圈劃開。
接下來她要說什麽？羅丞是小星的爸爸，爸爸都會疼自己的兒子，所以無論如何，都會和孩子的媽媽在一起……
還是……她和羅丞之間的感情早就根深蒂固，任何人都無法介入，羅丞無論是跟葉如玫的婚姻，還是跟她葉柳影的那段情，都隻是過眼雲煙罷了。
她笑笑，眼淚不停的往下落，想來自己也是荒唐，愛上一個男人，卻始終擺脫不掉“第三者”這個身份。
阿秀拿過一條手絹，輕輕擦掉她臉上的淚，依舊娓娓道來：“七年前，小星的爸爸被人收買，去陷害你父親羅放，結果沒有害死羅放，反倒把自己搭了進去……就在我生孩子的那天，羅放派了人，暗中除掉了我丈夫……”
葉柳影心中一震，這個秘密對她來說十分意外，卻也十分珍貴。
“我們母子沒有人管，是羅丞這些年一直照顧我們……”阿秀的言語中流露著感激之情，“小星和他很投緣，像是親父子一樣……可是葉小姐，請你相信，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嫁給他。”
她溫暖的手握住葉柳影的手，葉柳影冰冷的指尖，似乎重新得到了生命力。
“葉小姐，你和羅丞之間的事……我也感到很難過，然而對羅丞，我隻有感激之心，沒有非分之想。他說要和我結婚，不過是逼你離開，可我看得出來你是個好女孩，我不想你太傷心……”
葉柳影猛的站起身，一言不發，摸索著便要出房門。
阿秀小心的將她引出去，碰到門口偷聽的高摯，兩人對了對眼色，卻默契的笑了。葉柳影還是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匆忙的腳步掩蓋不住內心的欣喜。
她的背影少了先前的絕望，眼角那滴淚，也閃著微笑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