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千鈞一發
歐陽磊像是被她的話戳到了什麽痛處。他往車座靠背上一仰頭，使勁兒搓了搓臉，強打精神看著葉如玫。
她說的沒錯，他是聖人嗎，還是真的把自己當成了救世主？
他管了她，那麽葉柳影又該怎麽辦……畢竟現在，葉如玫也離了婚，極有可能為了腹中孩子逼他跟她結婚，到時候葉柳影難道又要麵對一次被放棄的命運？
歐陽磊又垂下頭，深深歎了一口氣，他還是無法放任葉如玫流落街頭，無論是看在從前的情誼，還是現在她的身體狀況。尤其……她現在還懷著他的孩子。
“如玫，”他看著她，麵帶抱歉的神色，用無奈的口吻說道：“我沒法不管你……你了解我的性格，我不知道你現在的處境還好，可我知道了……我就做不到視而不見！”
“真沒出息！”葉如玫冷笑一聲，“歐陽，你做事能不能像個男人？別這麽拖泥帶水的……我和葉柳影，你隻能選擇一個！”
“你知道我對小影的感情，我做不到放棄她！”
“那你就別管我了！”葉如玫說著，伸手便去開車門。
她的心涼透了，在聽到他說自己對葉柳影的感情時，她就徹底死了心，不想再做這些無謂的掙紮。
這個男人是她搶來的，這段短暫的幸福說她奪來的，就連腹中的孩子，也是始料不及的……
直到現在她才覺得，她的人生充滿掠奪，也充滿混亂。
一個屢屢傷她心的男人她還要視若珍寶……在她還是葉氏女王的時候她可以這樣任性，而現在虎落平陽之時，這種任性隻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罷了。
“用不著你管我，我是生是死，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若是這個孩子命好，說不定能生下來看看這個世界，命不好的話……也隻能怪他投錯了胎！”
“你別這麽激動好不好！”歐陽磊一隻手覆上了她要去開車門的手，車門在兩人推拉之間發出砰砰的聲響，每一聲都像沉重的落石砸在他們心上。
“如玫，你聽我講……”他強拉回了她，把她按在座位上，“我不能放棄小影，可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流落在外！這個孩子是我們兩個人的，高摯說的對……我對你有責任！”
“隻有責任而已嗎……”她冷冷一笑，似乎有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歐陽，走到現在我才發覺是我錯了……跟命運抗爭原來是這麽累的一件事情，強求一段不屬於自己的感情，最後受傷的隻有自己……”
“如玫……”
“算了，歐陽磊……”她收起所有委屈，倔強的看著他，“你就留一點自尊給我吧！我已經失去了一切，我不想以後的日子還要靠著你的責任感生活。我現在落到這個下場，我隻怨命……”
她目光移轉，緊緊抿了抿嘴唇，眼中突然散發著險惡之光。她一字一字咬牙切齒的說：“可是……我不原諒那個小賤人！如果沒有她，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歐陽磊看向窗外，內心最後一點對她的愧疚和憐憫，隨著她這些恨入骨髓的話語漸漸變的稀薄。
若是真的隻能在她和葉柳影之間選擇一個，他定然要跟隨著自己的心。對她，他僅僅事孩子的父親而已。
窗外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人們的臉上或喜悅或陰鬱，或麻木或淡然，隻是沒有一種，是他現在的落寞和進退兩難。
葉如玫趁著他分神，跳下車子就往馬路對麵跑去。“再見吧，歐陽磊……”她隔著窗子向他喊，他回過頭，似乎看到她眼中的淚光。那一刻，他的心像被什麽刺了一下，痛得厲害。
“我不想被你瞧不起，我不想一輩子都活在那個小賤人的陰影裏！”
“如玫，回來！”歐陽磊大叫，“你能不能心平氣和一點，小影她不是一個難相處的人，她也會很願意幫你的……你對她的敵意不要這麽大，你是她叫了二十年的姐姐啊！”
“她是個什麽樣的人我比你清楚！”葉如玫漸漸失去理智，不停的往後退，歇斯底裏的叫喊。
她的長發被風吹起飄在風中，映著夕陽的殘紅，像一幅淒美的水墨畫。
“歐陽磊……我這輩子都不可能跟她和好的……”她退到了馬路邊緣，邊走邊說：“她從小就會裝可憐，裝的那麽柔弱讓所有人都同情她喜歡她！她的心機比海底還深，你們這些男人統統都被她騙了！”
“我告訴你，每次聽到她叫我姐姐……我就覺得惡心！”
歐陽磊隻覺得心氣不順，無力辯解……和她簡直沒有道理可講。
他背過身重重歎了一口氣，再回過頭來，隻見葉如玫退到了馬路中央，眼神往他這邊瞟的時候，一輛汽車正從十字路口處疾馳而過。
“如玫，危險！”
他嚇了一身冷汗，想都沒想就衝了上去，當葉如玫發現險情的時候，車子已臨近她身前。她嚇傻了眼，呆若木雞的立在了馬路中間。
歐陽磊大喊著她的名字，一躍而上把她擁在懷裏。葉如玫愣了一下，眼見著車子擦肩而過，自己在歐陽磊懷中並未受到絲毫傷害，反倒是歐陽磊的小臂蹭到了車子的反光鏡。
他就這麽抱著她，她的大肚子抵在他身前……那一刻，小家夥似乎重重的踢了一下。
歐陽磊心中劃過一絲莫名的暖流……血肉至親的感覺，或許莫過於此了。
兩人為了躲避那輛車子手忙腳亂的擁在一起，差點失去平衡，朝路邊倒過去。車主急刹車的聲音劃破城市的上空，探出頭來的神情驚恐萬狀。
瞬間的驚恐之後，便是不負責任的破口大罵：“找死啊？沒長眼睛嗎？挺個大肚子站在路中間，你不要命，連孩子的小命都不要了？”
歐陽磊正待上前理論，葉如玫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他看到她臉色慘敗，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滴落。他心裏登時一緊張，急切的問道：“如玫，怎麽樣了？”
“我……我……”
葉如玫虛弱的說不出話來，隻是用手緊緊捂著肚子。歐陽磊簡單替她檢查一下，胎動還在，隻是孕婦呼吸困難，像是動了胎氣的樣子……他握著她的手，在她耳邊安慰：“別怕，我先送你去醫院。”
“別！”她拽住他，麵露難色，“不能去……我們家出了事，正是風口浪尖，我怕去了醫院，又把記者引來……”
“那先上我家！”他冷靜安排著，“告訴我你平時都是找哪個醫生檢查，我去把她請來！”
“歐陽……”
“別多說了，聽我的！”歐陽磊的口氣強硬起來，他知道她心裏想的是什麽。
可這個時候，他也顧不得家裏還有個葉柳影……葉如玫的狀況看起來沒有大礙，可畢竟受了驚嚇，自己又不是婦產科大夫，隻能看個表麵而已。
況且孕婦的狀況，一天一個變化，她臨盆在即，正是最需要注意的時候。
她顧慮去住院會引來記者，再挖她的傷疤，他也考慮這樣會對她身體的恢複沒有好處。
歐陽磊輕咬下唇，就在頃刻之間，他做出了這個決定……帶她回家。一來自己是醫生，方便照顧，二來……他實在不放心把她這麽個虛弱的孕婦扔在大街上。
而憑葉柳影的善良，她是不會對他的行為心存芥蒂的……
“我不去……不去你家……我不要見到她！”葉如玫依然倔強，雙手無力的捶打他。然而意識漸漸模糊，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皮沉沉的，整個世界似乎都翻轉過來。
歐陽磊不理會，徑自將她帶上車。她終於有這麽一刻，安安靜靜的躺在他的懷裏。
他時刻注意著她的脈搏，胎動次數，呼吸狀況……她的情況不算太糟糕，沒有早產的跡象，隻是需要好好調養與精心的照顧。
他的手捋過她的發，她落在眉間的那縷劉海，輕柔的搔癢了他的掌心。歐陽磊的心中，突然掠過一絲不忍。
不禁想起從前，她在他的印象中一直都像一隻高傲的孔雀，或者像她的名字，如一朵帶刺的、卻又嬌豔如火的玫瑰。
他對她並沒在意，她卻一直追在他的身後，每一步都踏著他走過的腳印……
直到那天她的生日，天明之後他知道自己是被她算計了……他恨過惱過，心卻始終沒能硬起來，或許當接受別人的愛變成了一種習慣，無論怎樣，都是無法輕易改掉的。
歐陽磊輕輕一歎，撫平她緊皺的眉間，問道：“感覺怎麽樣？肚子疼不疼？”
葉如玫恍似夢中，沒有力氣再跟他任性，隻能憑著直覺答話：“有點……疼。”
“再忍一忍，很快到了。”他說，“剛剛我問過醫院，負責你孕期的醫生是婦產科的陳主任……我跟她通了電話，她正往我家趕……你別擔心，一切都會好的。”
“為什麽要救我……”
她微閉著雙眼，眼角不經意間滑落一滴淚，與臉上汗水混在一起。“不如讓車撞死我，也省了你的事……你就可以跟那個小賤人成雙成對了不是嗎……”
“怎麽這個時候了，你還這麽……”歐陽磊沒繼續說下去，生生咽回了後麵的話，剛剛一絲不忍轉瞬即逝。
“嗬……”葉如玫的臉色蒼白，嘴角陰毒的笑容卻並未減少幾分。“歐陽，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不會感念你的情……那個小賤人，我永遠都不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