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社

  我不清楚,自己是怎麽醒的,也許是被凍醒,也許是被痛醒,總之,醒的時候,渾身上下都在痛。


  這裏是一處緩坡,我慢慢坐起來,這個時候才真的後怕,下麵居然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冷風從下麵不停的往上刮。


  命運弄人?


  也許是,當上天給了你一條活路,而你發現,那是一條絕路。


  我覺得是幸運,老天爺幫了我,至少讓我逃了出來,可以遠離那些人的魔掌,身體不需要被無情的侮辱。


  就算是死,也值了,隻是心有不甘,我還有俊庭,我最疼愛的兒子,雖然媽媽不能從小在身邊陪伴你,但是,相信媽媽對你的愛,就算有一天死去,永遠不會改變。


  包還在,我慢慢拉過來,鏈子打開,裏麵的現金早已不在,幸運的是,電話還在。


  可以打給誰?

  誰值得信任?可以救我出去!

  那一刻,從未有過的茫然,如果是在國內,還可以找車靜、楚雲甚至是華天,在這裏呢,沒有顧逸的聯係方式,就算有,他會來救我嗎?

  也許隻是認為這是一場我自編自演的鬧劇罷了。


  這真的可笑。


  當愛情在我麵前的時候,我覺得那是一個玩笑,當我認真起來,愛情卻給我開了一個玩笑。


  隨著手指動了一下,一個白色的卡片從裏麵掉了出來,我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這是一張名片,上麵寫的是黑龍社-黑波。


  黑波,也許隻是一個代號而已,是那個人,我的腦海裏不由得浮現出對方的身影,還有他說過的那些話。


  在日本,隻要有困難,就來找我,大家都是中國人。


  也許,隻有最後三個字引起我的共鳴,是的,中國人,至少在我遇到危險的時候,會有中國人站出來幫我。


  這裏的信號,異常的微弱,我按下那些號碼,然後打了過去,電話那邊很快接通,我對著電話喊了幾聲,隻是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很快傳出一陣雜亂的響聲。


  這樣不行,這是唯一的希望,不能放棄,我忍著身體上的痛楚,慢慢移動,電話裏的聲音終於再一次出現。


  “你好,我是蘇年華。”


  “你怎麽了?”


  黑波一下子聽出,我的情況有些不對,肩膀、手臂、腿上都在流血,“黑波先生,念在都是中國人的份上,求求你救救我。”


  “你在哪?”


  “我不知道,這裏是一座山,下麵有一道懸崖,從我的位置,可以看到一條河流,還有,一座塔。”


  這是我能夠提供的最多信息,電話裏的聲音再一次消失,我想改變位置,手機裏傳出一陣嘟嘟嘟的響聲。


  電量隻剩下最後一格,我抱著電話,躺在那,看著日本的夜空,也許那個位置,就是中國,突然好懷念那個熟悉的地方,雖然,曾經帶給我無數的苦痛,這一刻,隻有思念。


  我縮緊身體,躺在斜坡上,就這樣躺在上麵,一動不動。


  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我努力睜開眼睛,因為一旦閉上,再也無法睜開,那樣,再也見不到俊庭,見不到爸媽。


  這裏很安靜,蟲嘶鳥鳴,也許是一塊不錯的風水地,死在這裏,不會有人發現吧,我覺得還是應該留下些什麽,畢竟,人生曾經來過。


  我不想留下蘇年華到此一遊,身上的力氣,已經不允許,掙紮著趴在那,從包裏拿出指甲刀,想了又想,我居然刻下了顧逸的名字。


  最後一滴眼淚在眼圈裏慢慢流動,我清楚,當這一滴眼淚落下,我的淚水將會徹底流幹,第一次感覺到死亡是如此的接近。


  趴在那,整個人開始迷糊,腦袋發沉,我看到了奶奶,小時候,奶奶特別疼我,她在朝我招手,喊我的名字,“小華,小華,來,到奶奶這來。”


  “奶奶,年華,心裏好苦。”


  “乖,奶奶疼你,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


  “可是,我還有孩子,還有……”我停下了,無法再說下去,也許還有心愛的人,思念的親人,現在,他們在哪?

  眼前一黑,整個人趴在那,一動不動,一隻飛鳥落在我的身上,叫聲異常的淒涼。


  這是哪?

  天堂?為什麽都是白色,好亮,好亮,為什麽會有喊聲,為什麽會有腳步聲,這到底是哪?

  這是我意識的第二次清醒,然後又昏了過去。


  “醒了。”


  這一次,我看到的是人,站在我麵前看著我。


  他叫黑波,黑龍社的社長,也就是我在飛機上救的那個男人,不算英俊,臉上參差不齊的胡茬子,反而多出了幾分男人味。


  我試圖挪動身體,那一刻,疼的叫出來,他立刻走過來,“不要動,你身上的傷很重。”


  “對,我的人發現趴在半崖中間的你,於是用繩子救了上來,立刻送到醫院,醫生說,這樣的傷勢,在那個位置可以活下來,是個奇跡。”


  “我創造了奇跡!”


  我笑了一下,異常的勉強,這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很奇怪,會對人生有另外的一番感悟,原來,人生是如此的短暫,當我們還在金錢和欲望中苦苦掙紮的時候,其實,死神已經慢慢的靠近。


  或許,就在你獲得的那一瞬間,帶走了你拚命而得來的一切。


  “顧逸是誰?”


  “為什麽要問這個?”


  黑波似乎是想笑,不過,他那張異常嚴肅的臉上,笑起來真的比哭還要難看,隻是嘴角動了動,“我很羨慕他,因為一個女人,在臨死之前,寫下了他的名字,如果我是那個男人,同樣會把命給這個女人。”


  我苦笑,沒有說什麽,那一刻隻是默默的扭過頭,慢慢閉上眼睛。


  也許是吧,也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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