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母女
翌日，梳洗後穆婉秋正欲往福壽堂給老夫人請安，碧池過來通知今日老夫人請了弘業寺的主持清覺大師為四小姐作法事，三小姐自可在梧桐苑茹素，不必再去請安。
穆婉秋恍惚，那日四妹妹遇害她也在現場，幾個府裏仆從打扮的人出手狠戾，一刀砍在了四妹妹身上，她想開口卻被一個青衣人一個冷眼打斷，隻好躲在假山後，當時那人似乎瞄了一眼她的大紅緙絲鬥篷。
接著又出來一批黑衣人，明顯煞氣更重，他們一個照麵就將第一撥人解決了，四妹妹就是這時沒的，她嚇得昏倒在假山後，誰知醒來卻被傷了頭。
“小姐，我們還去福壽堂麽？”碧月打斷了穆婉秋的沉思。
“是我去，碧月，你留在梧桐苑裏吧，瓊花跟我過去，若是無事就調教一下苑裏的幾個丫頭。”雲姨娘想必不會這時過來，不管是誰動的手，動手要解決的是誰，雲姨娘是否是自己動手換了孩子，依她平靜無謂的性子都不會去福壽堂，更何況雲姨娘換孩子的事情還是聽前世的穆青荷所說，是否真實還有待考證。
到了福壽堂，給老夫人，夫人請了安，就安靜的側立在一邊，老夫人見此憐愛的說道：“這孩子到底是被嚇到了，婉兒，過來祖母這裏，你額頭上的傷如何了？”
“如今已經好多了，多虧了祖母和母親送來的藥。” 望了一眼悲切的姚氏，繼續道，“聽說四妹妹今日作法事，特意過來看看，若是四妹妹在天有靈，希望她能原諒我未能救得了她的性命。”
穆婉秋這是為自己辯解，自己救了，隻是力量有限，也被打傷而已。
“三妹妹額頭也受傷了，都躺了好多天了。”穆青荷的聲音響起，“給祖母，母親請安。青荷也來送送四妹妹，不枉我們姐妹一場，是吧，三妹妹？”
姚氏的目光淩厲，若有所思的掃了她一眼後閉上眼睛繼續聽清覺大師誦經。
穆青荷看姚氏一動不動，心裏自覺失望，與一邊的穆婉秋說起話來：“三妹妹，昨日姐姐不是跟你交代過了，今日過來請安派人過來通知我，可是三妹妹也不來通知我？”
“怎麽碧月沒讓人去通知你，唉，我回去定要重重的罰她。”穆婉秋說著，眼神看著周圍眾人的動靜。
清覺大師大概五十歲左右，眼睛狹長與圓潤的臉盤有些違和，隻見他手撚佛珠，口中念念有詞，念得是《往生經》。
若有眾生念阿彌陀佛，願往生者，彼佛即遣二十五菩薩擁護行者，若行若坐，若住若臥，一切時，一切處，不令惡鬼得其便也。
穆婉秋經常幫老夫人抄寫經書，這段自是熟悉。老夫人看她還有些怔愣，轉頭看向閉眼的大兒媳姚氏，開口勸導：“紅鸞，你也別太傷心了，興許四丫頭已經投身了好人家，我們太悲慟怕是會傷了她的運道。”
侯夫人姚氏茫然的看向清覺大師，大師點頭：“的確如此，夫人還是順其自然的好。”瞟了一眼側立的穆婉秋道，“這位小姐許的願還是早些還願的好。”
穆婉秋不知所措起來，自己何時許願了，莫非是前世臨死之時？想罷自是一驚：“的確需要親自去還願，還未稟明祖母和母親，待他們同意後即可前往弘業寺。”
老夫人和侯夫人姚氏皆是挑眉望向穆婉秋，老夫人低聲與侯夫人商議：“我知道四丫頭沒了，你傷心難過，可我們也隻能向應天府報案，讓喬大人給個說法。可是這孩子畢竟沒了。”
“母親可是有什麽吩咐？”姚氏並不愚鈍，她聽出老夫人似乎有什麽決定。
“三丫頭和四丫頭同月而生，前後相差不過半月，四丫頭沒了，索性將三丫頭記入你的名下，也算是她替四丫頭陪著你。”
老夫人這話一出，穆婉秋也有些難以置信，前世她成為記名嫡女是老夫人和夫人私下商議的，今日老夫人卻直接說了出來，姚氏自是不敢駁回她的意思。
穆青荷更是恨得目眥，手裏的帕子幾乎扯爛，目光緊盯著侯夫人姚氏，生恐她做出什麽決定。
果然姚氏臉色變得難看起來，自己女兒剛沒，就有人迫不及待了，她明白老夫人是想找個庶女記名，若是需要，嫡出聯姻自然會更好些，眼神不明的盯著三丫頭看了許久，這到底是誰的主意，既然這樣，索性就將一盆水攪渾才知道是誰下的手。
“謝老夫人疼愛，也是我們母女情分淺薄，如今大師已經為她做了法事，自能投個好胎，二媳心裏也寬慰不少。四丫頭自小與我不是太親近，倒是經常和雲姨娘相處，若是我把三丫頭記在名下，想必四丫頭也會開心些。”
姚氏說著幾乎將手裏的絲帕揉爛，隻聽她繼續道，“既然三丫頭要記在我的名下，那二丫頭也一起吧，她姨娘去的早，雖說依她姨母靜姨娘過活，可到底不方便。”
穆婉秋看著姚氏射來刀劍一眼的目光，心裏既難過又開心，難過她若是姚氏的女兒卻被人替換，本是自己的生母卻為別人傷心，竟然未覺自己的女兒被人動了手腳，現在還因為未能救助四妹妹的性命而對她怨恨；開心的是她為母的一片慈心，而讓她終於有機會去查明那個事實。
穆青荷則是不敢置信，有些意外的驚喜了，麵目有些扭曲起來。
“好吧，二丫頭，三丫頭，快些過來謝過你們母親。”
“女兒謝過母親。”
“好好，那就選個好日子。
穆婉秋感激的望了祖母一眼，心中感概萬千，不管出於什麽目的，目前這個提議很讓她心動，看來前世的親近還是有用的。
雲姨娘表麵看來不爭不搶，素來安分守己，也不大管她，母親身邊有四妹妹，自不會太管她，所以從小最親近的反而成了老夫人，也不枉她替她抄了那麽多經書。
下午，穆婉秋躲在暖閣裏抄經書，自清覺大師的話中表明，他似乎知道些什麽？重生這件事的確匪夷所思，可清覺大師似乎無意揭穿。
“三小姐在麽？碧月，府上的傳言可是真的？”
梧桐樹下，雲姨娘上著桃紅色夾襖，下穿藕荷色湘妃裙，一張清秀的臉帶著些許緊張，驚喜？
穆婉秋不知該如何麵對這名義上的生母，看她的表情並無作假，全無悲傷，反而有些笑意，歎了口氣從暖閣中出來。
“姨娘，是真的。”
“那就好，那就好。你好好侍奉夫人。”
“我知道了，姨娘放心。”
“你繼續忙吧，姨娘回去了，四小姐剛沒，三小姐注意些，別冒犯了夫人，若是需要什麽，打發個人來找我。”
穆婉秋簡直有些瞠目結舌，若是四妹妹真的是雲姨娘的親生女兒，是她親手所換，那麽她真的要為她此刻的表演拍手叫好了，雲姨娘不愧是後院裏屹立不倒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