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鍥子
大祈國，景和三年，皇宮內。
午後的風吹拂著宮牆內的楊柳，楊花點點，碧漪湖湖麵上波光瀲灩，湖邊的半月亭邊宮女內侍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亭內的擱著一張美人榻，榻上的女子半眯著眼睛，任由身後的侍女捶著肩膀，一陣風吹過，女子的青絲飛揚，銀紅色的宮裝在風中搖曳，金線勾勒的牡丹熠熠生輝。
這便是大祈皇後穆婉秋，入住未央宮三年，年年的春季都會來這裏閉目養神，今日又是皇帝新進美人的日子，也懶得看了。
朝中內外皆傳皇後娘娘善妒，可是事實呢？每年進宮的美人還會少麽？自從大哥去世之後，她也有些心灰意冷了，皇上也早已不是當年吳下阿蒙，早已從當初的珺王變成了當今聖上，也早已忘卻了在珺王府邸時的柔情蜜意。
“娘娘，浣妃娘娘和瑤妃娘娘求見！”
“讓她們進來吧。”
浣妃，穆婉秋的二姐姐穆青荷，新皇登基後納的第一批妃子之一，也是她唯一願意親近的妃子，瑤妃，本名林月瑤，本是穆婉秋在弘業寺附近救的侍女，等爬上了龍床才得知她居然是汝南郡前世子之女。
今日不知又來做什麽，還一起來了，穆婉秋懶得理會他們卻又沒有辦法，無奈的蹙起了眉。
“參見皇後娘娘！”
“起來吧，俏眉，瓊枝，扶兩位娘娘起身。”
穆青荷和林月瑤臉色微變，行禮不過是做個樣子，皇後這樣吩咐倒是嫌禮節不合規矩了，難怪她不得聖心，互望一眼，心中大定，蓮步輕移，一個接了穆婉秋身後侍女的活計，一個接了文繡手裏遞過來的茶。
“今日是皇上新進美人的好日子，我們也閑著無事過來看看皇後娘娘。”
“是啊。妹妹如今還在喝烏龍茶？”
穆青荷看林月瑤端著的茶笑了笑：“妹妹這習慣可是一點都沒變，記得在侯府裏時妹妹就有喝烏龍茶的習慣，我聽說皇上也喜歡喝烏龍茶。”
“是啊，皇後娘娘也是在十年前開始喜歡的，那時候我剛進侯府。”林月瑤說著將手裏的茶遞給穆婉秋。
穆婉秋接過茶抿了一口便放下了，心知今日若是不問，他們怕是不會說了，隨即就開口問道：“你們今日來本宮這裏到底有什麽事？”
“娘娘，風大了，我們還是回未央宮內吧？”瓊枝接過穆婉秋手裏的茶擱在了麵前的小機上。
“好吧，浣妃和瑤妃也一起吧。”
怕是不好說吧，畢竟在碧漪湖邊上，被人聽到什麽就不好了，他們兩個這點避諱倒是還好，索性回了未央宮再說。
未央宮內，穆婉秋屏退了左右，隻留瓊枝幾個伺候茶水。
“說吧，這裏都是自己人。”
“的確都是自己人。”
穆青荷轉頭看了看幾個低頭添茶遞水的侍女：“麗妃又有了身孕。”
一句話說完，室內一片寂靜。穆婉秋的眉一挑：“這是讓我做惡人來了？”
“反正也不差這一個。”
自從定遠侯世子去世後，後宮裏就沒有嬰兒的啼哭聲了，都是穆婉秋這個皇後所為，她隻是在告誡皇上，沒想到還是不甘心啊，她不介意再次動手。
“俏眉，去，撿幾味用的上藥材給麗妃送去。”
穆青荷和林月瑤相視一笑，穆婉秋也不避諱他們，她的事情他們也都基本清楚，畢竟一個是姐姐，一個是曾經的侍女，他們還得依靠她的庇佑。
“三妹妹，你三哥去了。”
穆青荷說著抹了下眼角，“皇上和你宮裏的人怕你傷心才沒有告訴你吧。”
穆婉秋的眉頭緊鎖，掃了一眼瓊枝幾個，盯著穆青荷：“你說什麽？”
“穆長卿確實前幾日去了，皇上派過去的監軍可是親自回來稟報的。”
能不親自稟報麽？不確定的話你怎麽睡得著呢，秦韶，你夠狠。穆婉秋瞪著穆青荷：“別忘了你也是定遠侯府出來的，我的三哥也是你的三弟。”
“那可不一樣，那是你嫡親的哥哥。哦，對了，你還不知道你其實是真正的嫡女，不過當年被你姨娘換過來養了，沒想到四妹妹給你填了命，雲姨娘可是後悔死了。”
“你三個哥哥這麽拚命幫助皇上，還不是知道了你的身份，可惜啊！皇上覺得他們的權勢太大了，容不下了。”
“你成婚八年卻無一子半女可知為什麽？那是咱們皇上在你們新婚的時候親手下的藥。”
穆婉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原來如此，自己不過是睜眼瞎，為了秦韶奔波各個王公大臣府上，竭力為他謀奪皇位，卻不料害了定遠侯府一家。
“好了，別那麽多廢話，我過來可是按旨辦事的，可不是來聽你們姐妹敘舊聊天的。”林月瑤看穆婉秋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心裏畢竟是有些怕這位曾經的主子，站起身，撫了撫鬢角，繼續道，“廢話也不多說了，皇上讓我們直接送你上路和家人團聚。”
“大膽，你算什麽東西？”
穆婉秋的心神一震，他已經等不及了麽？
“昨日的旨意皇後娘娘怕是不知道吧？定遠侯府已經不存在了。監軍回稟的不隻是穆長卿身死，還有投敵賣國的證據，皇上已於昨日下旨，定遠侯府滿門抄斬。”
“對了，浣妃娘娘也是為了自保。”林月瑤繼續道，“浣妃娘娘雖說不是侯府血脈，好歹在侯府長大，名義上還是侯府嫡女，她下手處置了皇後娘娘你，也就撿了一條姓名。”
“滾，誰敢動皇後娘娘？”驚鴻被嚇楞了，沒想到侯府有這麽多秘辛，一時沒反應過來，現在才奮起擋在穆婉秋的前麵。
“茶水的味道不一樣三妹妹沒有喝出來麽？”穆青荷眼神一冷，“俏眉那杯茶可不是好喝的。”
“為什麽？”穆婉秋的目光淩厲，正好回來的俏眉身形一頓。
“皇上明明有意奴婢，為何娘娘您遲遲不肯答應。”
俏眉的心意她不是不知道，隻是皇上並無意向她要人，穆婉秋的嘴角一縷黑血溢出：“怪我有眼無珠，蒼天厚土，若有來世，必將血債血償。”
“皇上無意於你，你不過被人利用了。你細想皇上可有對你不同？”穆婉秋愴然倒下。
俏眉的雙拳緊握，看著穆婉秋的身子一驚，拽住林月瑤的衣袖：“不能放過她們，皇後娘娘，奴婢錯了，奴婢下輩子伺候你，瓊枝，關門。”
瓊枝意外她的動作，迅速和驚鴻關上了大門，轉身看向俏眉，隻見室內一盞八角宮燈倒下，火漸漸蔓延開來，俏眉留著眼淚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