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七十三章 無法之規
身份沒有意義，拳頭總是有意義的吧？
沙海棧的客人，寧夜看得很清楚，大多都是些華輪境，就連那掌柜的也不過是華輪巔峰。
華輪到萬法是一個檻，沒那麼好過的。
而自己身旁的御風子就是萬法。
單他一個，就能滅這裡所有的人。
對方都是瞎子嗎？御風子又沒有隱匿修為，照理很輕鬆就可以看出來的。
不過答案很快就出來了。
四周忽然咔嚓嚓亮起光輝，一片法術光華已自地下生起，整個地面閃亮出符咒光輝，耀出奇幻之景。
法陣？
這刻隨著陣法啟動，所有客人都隱去身形，四周竟是一片鬼魅呼號之聲。
寧夜有些詫異，卻是有些明白了。
他揚聲問：「這就是你說的你不殺生？」
胖掌柜的聲音從陰霾處飄來：「這陰鬼陣雖是我布良生布的，卻非我使用，只是向來都租借給別人。有人要借我這裡做買賣，小老兒也不好拒絕不是？」
陰鬼陣？
寧夜是知道此陣的。
此陣可引陰鬼攻擊對手，無形之擊，最是難防。
有此陣在，再藉助人多勢眾，難怪那些傢伙連御風子都不在乎了。
不過……
寧夜冷笑：「陰鬼陣？這明明是黑水陣才對。」
他說著將手中杯一擲，落於空處，就見黑光輪轉，一片黑水沸騰而出。
陰鬼陣引陰鬼出擊，對付它的最好方法就是烈陽霹靂手段，但這掌柜的狡猾至極，用的根本不是陰鬼陣，而是黑水陣，黑水陣最克此等手段，一旦運用，必反受其害。
只是寧夜根本沒被他騙過，直接將黑潮引動。
御風子見狀，嘿然一笑，身周已捲動颶風，將黑潮席捲而出。
寧夜順手一指，那黑潮反卷而去。
一名隱藏暗處的大盜怪叫一聲，竟已是被黑潮席捲。
「殺！」
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那些匪盜同時撲上。黑潮湧動，藉助陣法之利，即便對手是萬法境，他們也全然不懼。
御風子眉頭一挑：「自取其辱！」
他正要出手，寧夜卻道：「我來。」
腦後華光初現，一輪法珠如明月高升，下一刻四周場景變幻，就聽殺聲四起，卻無一人衝來，竟是相互廝殺起來。
幻術？
御風子心中一震。
他雖然跟了寧夜不少時日，卻從不知他真正手段，這刻眼見法珠升騰，照耀出旖旎光輝，那些匪盜相互廝殺，雙目血紅，分明是中了招了。
好手段。
看那華光玄奧，神秘異常，自己竟一時無法悟其秘，立知多半也會中招。
不過他也意識到，這幻術依然形於表而失於理，是以幻象為主要手段，惑其耳目而非惑其心，所以若心中有準備，還是可以提防的。
不過他不知道寧夜幻術的根本還是欺天術，所謂無法幻心，不過是因為寧夜留了一手——寧夜不可能隱藏自己會幻術，但可以隱藏自己的幻術實力。
在別人眼裡，寧夜的幻術就是惑形之術。
這刻那胖掌柜布良生也察覺不對，大叫道：「莫要被騙了，你們殺的不是他，是自己人！」
寧夜此刻施展的煙雨重樓惑形不惑心，五感只強其一，大家心智依然清醒的，其他感官也不受影響，被布良生一喊，紛紛醒悟過來，當即紛紛閉眼，循著感覺向寧夜殺去。
寧夜一笑：「掌柜的，你這可違了規矩啊。」
隨手撥弄手腕處的原極神光。
原極神光可用於修行亦可用於戰鬥輔助，這刻隨著寧夜一指輕彈，彷彿撥弄琴弦一般，四周陡放光明。
寧夜一拍桌面，刷刷刷，流光凝刃，已向著四面八方揮斬而出。
殺氣刀！
流光刃！
光之所至，刀氣縱橫，剎那間無數兇徒紛紛中招。
不過寧夜到底修為尚淺，那些兇徒雖然受傷卻更見兇悍，一個個高呼狂咆，紛紛現出虎狼之形。黑白青紅諸色光芒生起，幻化出鳥獸蟲魚刀槍劍戟各類形態，於這小小廳堂中凝聚出無限殺機。
面對這種情況，寧夜也不能硬抗。
御風子正要出手，胖掌柜的卻已喊道：「停手！」
這人說話還當真管用，隨著這聲喊，滿室沸騰的殺意驟然消失。
那些匪盜竟真的停了手。
煙雲散盡，黑水消亡。
胖掌柜的已笑呵呵走過來：「原來是黑白神宮上仙大駕光臨，老兒這廂失禮了，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到是個有眼光的。」寧夜也不奇怪。
煙雨重樓以兩儀真罡為核心，陰陽分明，暗合生殺真意，這胖掌柜能在這裡開店，定是個有眼力的，能看出來也不奇怪。
胖掌柜已道：「先前之事多有得罪，還請勿怪。」
寧夜眉頭一挑：「怎麼？知道打不過就不打了？一句話就輕輕揭過？想的挺好啊。」
胖掌柜依然在笑：「敢問上仙怎麼稱呼？」
「寧夜。」
「原來是玄策九使駕到。」胖掌柜的臉色竟然沒絲毫變化：「寧使的威名我倒是聽說過，黑白神宮的紅人啊。不過寧使應該知道，黑白神宮的身份，在雲絕古地是沒有意義的。」
「你是想說，你叫停不是因為我是黑白神宮的人？」
「不是！」
「那是為什麼？」
「是因為寧使過關了。」
「關？你是想說這只是個考驗？」寧夜樂了。
「那就看寧使怎麼理解了。」胖掌柜繼續笑：「無天城雖是無法之地，卻也有著自己的規矩。」
「什麼規矩？」
「拳頭！」胖掌柜回答：「若是寧使剛才實力不夠，那死便死了。雲絕古地物產不豐，來這裡的人，要麼是獵人，要麼是獵物。」
寧夜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這個考驗只是用來判斷我是獵人還是獵物的？」
「沒錯！」胖掌柜回答：「您通過考驗了，所以就是獵人。」
「我若不接受你的解釋呢？對於想殺我的人，我可一向也是殺之而後快的。」
胖掌柜繼續道：「理解。不過我說了，雲絕古地有雲絕古地的規矩。您要是非把外面的規矩帶到這裡來，回頭去了無天城，怕是要寸步難行。正所謂入鄉隨俗，來了雲絕古地，最好還是適應一下這裡的規矩。」
「所以這裡的規矩就是別人可以殺我，我不能殺人？」
「非也。」胖掌柜道：「在無天城，生死不過小事一樁，只需謹記兩個原則。」
「什麼原則？」
「一，莫要得罪城主，城主的意思，就是無天城的規矩。」
「二呢？」
「莫要浪費屍體。屍體可為食，人頭可換錢。」胖掌柜笑呵呵一揮手，指向後面一眾匪盜：「這裡的每個腦袋，在外面都是可以換錢的。」
寧夜明白了：「所以我不能因為報復殺人，卻可以為了賺錢殺人？」
「正是如此。」
寧夜樂了：「我開始喜歡這個地方了。」
他看向眾人，正欲出手。
卻見那一群匪盜哈哈大笑，同時向外衝去，一個個化光遁影，有的土遁，有的水遁，有的光遁，還有一個竟然喚出一頭妖獸，一口吞了自己，衝出大門，一個個就這麼跑掉，速度之快，反應之敏，令寧夜御風子也是錯愕。
胖掌柜已悠悠道：「他們殺不了你，可不代表跑不過你，沒些手段，想在這雲絕古地活下來，卻是不易啊。哦對了，無天城的花費可是很高的，若是沒幾個人頭支撐，怕是撐不了多久。」
「這麼說，我還非得留下幾個了？」寧夜一敲檯面。
砰！
地下陡然裂開一個大洞，一名剛剛土遁溜走的匪盜竟然又回了過來，一臉錯愕，顯是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寧夜已然出手，掌緣如刀切出：「借人頭一用！」
一顆斗大頭顱衝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