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九章:遊戲規則變了
六道橋,碎了四道,僅剩兩條,在風中嗚咽悲鳴。
三千多人,真正住進攬月閣的,隻有三百餘人。十之有九,被六道橋擋在了門外。六道橋,原本代表了六道輪回,可如今看來,卻是代表了世事無常、人心叵測。
若人心正,這三千多人皆可依次通過橋,住進真正的攬月閣。可惜,人都在不同的環境下生長,逐漸丟了所謂的人之初。她們不以為意,以為丟掉的隻是記不起來的過去,實則,丟掉的是根本,是萬變不離的“中”。
三百餘人進入攬月閣,也沒看見什麽人,隻在入門處張貼了一張絹布,上麵寫著四個大字:同縣一屋。
有人嘟囔道:“怎麽無人接待?這裏看起來,好嚇人。”
胡顏輕車熟路,來到一百三十六號房,剛要推門而入,卻聽見一陣嘈雜聲。緊接著,一群參選者拚盡全力、呲牙咧嘴地狂奔而來。
有的人還大聲吼道:“快!閃!開!”
胡顏下意思地往旁一閃,那衝在第一位的參選者便直接破門而入,一頭撞進了一百三十六號房!那真的是……撞!
第二人緊隨其後,將掛在門口左側的竹牌反轉,露出“客居”兩個字,然後張開雙臂堵在門口,氣喘籲籲地笑道:“這間房,是我們的了。”
其他參選者發出扼腕的歎息聲。
有人不滿地嘟囔道:“不就是一間房嗎,幹嘛非要搶?”
有人道:“你懂什麽?!這間房,出過三位大祭司!”
有人道:“真的假的?”
有人道:“不管真假,沾沾喜氣,總是好的。我們進去坐一會兒,也是好的。”
此事一呼百應。
房間不大,卻陸陸續續地擠滿了人。
胡顏聽著屋裏有人喊道:“不行了!不能再進人了!擠死了!”
然,還有人在不停地往屋裏鑽。奇怪的是,竟然真的鑽得進去。女人的身體真神奇,不但能折成不可思議的角度,還能縮成一個很小的形狀。
陳霽暖依靠在牆上,沒精打采地問:“你不進去沾沾喜氣?”
胡顏搖頭笑道:“我纖細柔弱,受不得一點兒碰撞。”
陳霽暖抖了一下,感慨道:“這一點,我就不如你。能將不要臉的話,說得麵不改色、心不慌。你要是柔弱,那些鱷魚豈不是死魚肉,任你宰割?”
胡顏裝出無辜的樣子,道:“確實很好殺。不信,你試試。一劍一個,就跟切豆腐似的。”
陳霽暖將信將疑。
她看胡顏斬殺鱷魚,確實沒費什麽勁兒。難道說,鱷魚隻是看著凶猛,實則特好砍殺?以後有機會,要試試。當然,她要試試的最主要原因是想知道鱷魚肉能不能泡酒。
胡顏轉身,走到一百三十八號房,翻開“客居”竹板,走了進去。巧梅緊隨其後。
陳霽暖直接翻了手邊牌子,住進了胡顏的對麵,一百三十七號房。
賀蘭初對許珠和周晴點了點頭,推開了陳霽暖的房門,與其同房。她與陳霽暖是一地兒出來的,自然要住在一起。
花如顏掃了眼陳霽暖的房門,來到胡顏的旁邊,一百四十號房門口。
門側,掛著“客居”兩個字,代表已經有人居住,但花如煙還是推門而入,封雲喜緊隨其後。
不多時,房間裏走出兩名參選者,皆捂著臉、低垂著頭,快速尋了一間房住了進去。看來,花如顏是以暴力解決了問題。
這些能進入攬月閣的參選者,有一部分是嬌滴滴的小姐,拚了一股子狠勁兒,想要一飛衝天,才走了這條路。還有一大部分,是家族從小培養,就衝著大祭司的位置去的。要知道,飛鴻殿大祭司之位是何等尊貴,就連皇家的事情,都會向其詢問一二。能左右天道之人,那便是神的存在。
然而,無論參選者是什麽身份,經過這一番折騰,都感覺累得不是一星半點。大家換下滿是泥巴的衣服,打水洗漱幹淨,這才一頭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也有那心思重的,開始為以後的日子擔憂。光是正式進入攬月閣住下,十人就去了九人,下麵的路,絕對不會好走。隻是不知,那些落選之人去了哪裏,是否安全回到家。所謂人心惶惶,便是這個意思。
房間裏,巧梅一邊將胡顏換下來的衣裙裝進盆裏,一邊對閉目養神的胡顏道:“主子,我去把衣裙清洗一下,一會兒回來。”
胡顏輕輕地嗯了一聲,巧梅抱起木盆,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不多時,門再次被打開。
陳霽暖探頭進來,笑嘻嘻地道:“阿顏,咱倆同屋啊。”
胡顏睜開眼睛看向陳霽暖,幽幽道:“你可打個地鋪。”
陳霽暖抿了抿唇,一咬牙道:“打地鋪就打地鋪!總比被人惦念排泄物的好!”
胡顏莞爾一笑,陳霽暖立刻抱著被褥走進胡顏的房間,將被褥鋪在了兩床之間,當真打起了地鋪。
巧梅回來時,看見陳霽暖,也是一愣。
陳霽暖咧嘴一笑,盤腿坐在褥子上,仰頭看著胡顏,道:“我剛才想出恭,怕將那顆珠子拉到屎堆裏去,於是就找了恭桶,準備解決一下。結果,你猜怎地?那賀蘭初竟然偷偷盯著我看!那眼神,就跟要和我搶屎似的……”
胡顏沒繃住,笑得前仰後合:“哈哈哈…… 哈哈哈哈…… ”
陳霽暖意識到自己口誤,忙改口道:“呸呸呸…… 她是狗,我是人,是她要搶我屎。”輕歎一聲,露出苦瓜臉,皺眉臉,“嚇得我哪裏還敢出恭?我真怕…… 得得,不說了。都是你那顆什麽高手內丹惹得麻煩。我不管,這顆珠子既然是你的,你就得負責將它安安全全的拿回去。我現在都怕,自己睡著後再醒來,發現自己肚子被人刨開了。總之,在排出那顆珠子之前,我是不會離開你的!”
胡顏某光幽幽,陰沉沉地道:“你就不怕我剖開你的肚子?”
陳霽暖幹脆往地上一躺,攤開四肢,道:“來吧,蹂躪我吧!反正我現在是你的人了!”
胡顏的嘴角抽搐了兩下,發覺陳霽暖有顆蕩漾的靈魂,一般人,按不住呢,於是忍不住打趣道:“你說你逃婚經驗豐富,可依我看來,你唯有嫁出去,才能過上真正無拘無束的日子。”
陳霽暖一骨碌爬起來,眼神灼亮地問:“此話怎講?”
胡顏道:“你嫁過去後被休,便可再嫁從己。如果方能逍遙快活。”
陳霽暖的眉腳抽動兩下,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嫁人後,會被休?”
胡顏故作高深的一笑。
陳霽暖一擺手,大聲道:“絕不可能!你且等著,萬一我哪天嫁人,一準兒先準備休書一封,不給別人休我的機會!”
胡顏讚道:“好,有風骨。”
陳霽暖很開心,抱著被子躺下,不一會兒竟然睡著了。
巧梅輕手輕腳地回到自己床邊,看了眼地上的陳霽暖,對胡顏道:“主子,還是讓陳姑娘住床上吧。”
胡顏反問:“那你去和賀蘭初同屋?”
巧梅將頭搖成了撥浪鼓。
胡顏側躺著,目光落在陳霽暖的腹部,明明滅滅。
巧梅躺在床上,忍了半晌,終是忍不住道:“主子,那些沒有通過的少女,會被送回家嗎?”
胡顏道:“不會。”
巧梅的呼吸一窒。
胡顏繼續道:“會讓她們自行回家。”
巧梅噓了一口氣,嬌嗔道:“主子慣會逗巧梅。”轉而皺眉道,“可是,為何很多人都說,她們無緣無故失蹤了呢?”
胡顏幽幽道:“從古開始,直到倒數第四代選取大祭司之時,所有落選女子都會被送往皇陵,當陪葬。”
巧梅倒吸了一口涼氣。
胡顏繼續道:“從倒數第三代開始,便放人回家了。然,何謂人心叵測?這些少女,不但是為自己而來,更是為了家族利益而來。她們連第一關卻都沒有通過,誰好意思敲鑼打鼓的回去?她們回去後,家族裏的人又豈會放她們出來招搖過市?!好一些的,偷偷嫁人,永世不會提起此事。不好的,直接守著青燈一生。沒有人會記得她們,也沒有人會主動提起她們。無用之人,便是棄子。”
巧梅的臉色變的不好看,忍不住皺眉道:“巧梅隻是孤家寡人一個,但若沒過第一關,也不會回到海炎縣。我會帶著別人贈予的金銀珠寶,尋個地方安身立命,從此不再提起此事。哎…… 都說富貴人家,當富貴人家的女子,也不容易呀。”
胡顏道:“享多大榮華,擔多大責任,這是對等的。所謂家族利益高於一切,便是靠犧牲個人利益換取的。人,終究是自私的,卻容易被一些虛名遮擋住眼睛,走向無法回頭的深淵。摔死,猶榮。”
“噗嗤…… ”陳霽暖捂著被子,嘿嘿直笑道:“按你這麽說,咱們若是落選,也能回家唄。”
胡顏的眸光晦暗不明,半晌,才道:“未必。”
陳霽暖的嘴角抽了抽,道:“你這麽說是什麽意思?不要嚇我,我很柔弱。”
胡顏看向陳霽暖,道:“遊戲規則變了。”
陳霽暖追問道:“變了?哪裏變了?三十年前不這樣?”
胡顏眯了眯眼,道:“三十年前很殘酷,卻不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