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誰都不如意
1、
林理的方案提交到鑫海巨成已經快十天了,但是王海成始終什麽都不說,王芊芊有點著急,於是便直接闖進了父親的辦公室。進門的時候,她已經做好了挨訓的準備,因為父親是一個很有原則性的人,她這麽做多少還是有些冒失。然而,王海成的態度並沒有想象中的惡劣,他幾乎是微笑著聽完了女兒嬌嗔地牢騷。
“這個林理嘛,確實不錯,人長得帥,也還算有些才氣,雖然毛躁、缺乏經驗,但算是個可造之材。”
“爸!我問的不是這些!”
“哦?那你問的是什麽?”
“我是說那筆業務!”
“哦……哦!我明白,好辦!好辦!隻要你滿意,隻要這孩子是誠心誠意的,一切都可以談!”
“真的啊,那您這些天為什麽都不給個消息啊!”
“我給什麽消息?難道這還要我主動?”
“爸……您這是什麽意思?林理不是把預案給你了嗎?”王芊芊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兒,父親的態度似乎不是在談一筆生意。
“哦,給了,是給了,嗬嗬。那好,我再看看,你等消息吧!”說完王海成朝女兒揮了揮手。
“那可說準了,您不能晃點我!”
“沒大沒小,什麽叫晃點,滿口胡言!去吧去吧!”王海成假裝發怒道。
從父親的辦公室裏出來,王芊芊的心一通亂跳。她現在可以百分之百的確定,父親把事情想歪了。他一定以為林理是自己新瞄上的男朋友。自己原本隻是打算幫林理一把,結果現在卻弄巧成拙。
可父親並不是一個隻憑猜測做事的人啊,難道是自己的表現有些出格? 難道是自己太過積極了,才引起父親的猜測?
王芊芊仔細地回憶起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卻找不到任何頭緒。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自己做了什麽自己都不知道?都忘記了?
林理!為什麽麻煩總是出在他這兒?
會不會是自己對他真的動了心?王芊芊一想到這兒,腦子裏就更亂了。她仿佛又回到了大雨夜,在酒精的麻醉下,林理如一頭迷離的野獸……而自己呢,又是什麽?那種瘋狂的迎合……
她還記得,在湖廣會館,在那個紅沙發椅的小酒吧,林理躲躲閃閃的眼神,同樣也寫滿了兩個字——欲望!
2、
林天宇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了兩個成語,第一個是水到渠成,第二個是君子有道。
在蘇嫣的戰爭中,自己是一個不光彩的角色,雖然表麵上並沒有做齷齪的事情,但心裏卻有一種落井下石的想法。這在以往是無法想象的,這些年來,林天宇一直有著嚴苛的人格底線,無論是做生意還是交朋友,他都保持著誠實與信用的態度,在他眼裏,這是一個男人的立身之本,同時也是一個商人的成功之道。他最討厭的兩話,一句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一句是“無商不奸”。他愛財斂財但取之有道,他攻於心計但從不損人利己。然而這一切在蘇嫣的爭奪中都開始了動搖,法院那裏他跑前跑後,為的是顯示自己的能力遠高於林理;放縱飛兒對蘇安妮胡說,則是借孩子之口表達自己的心願。林天宇覺得自己現在的做法雖然還夠不上無恥,但也的確算得上小人行徑。
傍晚回家的時候,新雇的保姆已經把飛兒從學校接回來了。小姑娘一見到爸爸就跑過來用力地抱住。
林天宇蹲下身子把臉貼在女兒的額頭上,輕輕地問:“寶貝兒,今天都學了什麽啊?”
“小蝌蚪找媽媽!”
“哦!”林天宇頓時覺得心頭一沉,他發現女兒的臉上掛著淚痕。
“爸爸,我想蘇嫣姐姐了!”
“蘇嫣姐姐現在很忙啊,等過陣子爸爸再帶你去看她好嗎?”
“不對!你騙人,你是個膽小鬼!你害怕蘇嫣姐姐的男朋友!就是因為你膽小,蘇嫣姐姐才不願意做我的媽媽!”飛兒突然大聲叫了起來,眼淚也從兩隻大眼睛裏撲簌而出。
林天宇不知道該說什麽?該怎麽和女兒解釋這一切呢?該怎麽說自己並不是膽怯,並不是怕誰,而是萬事都要講個理字,每個人都應該有正直的品德!一個孩子能懂得這些嗎?
好不容易哄好了女兒,草草地吃了口晚飯,屁股還沒坐穩,電話又響了。林天宇一看號碼,是蘇安妮,現在她每天都會打電話過來,態度親昵,就像媽媽跟孩子說話一樣,讓他哭笑不得。他現在很是感歎,真不知道這上海女人該有一顆如何強大的心,竟然憑一己之力把蘇嫣拉扯大,而且到現在手還伸得這麽長,簡直就是一個超級管家婆。這種勁頭兒和飛兒去世的母親很有一拚。
放下這個超級師奶的電話,林天宇的腦子裏更加亂套了。其實平心而論,他很喜歡林理,這個年輕人就宛如年輕時的自己,雖然略顯毛躁,但心地善良,重義氣、重承諾。他知道,時間會不斷督促這個年輕人成長,生活會給他這樣那樣的挫折,而這一切過後,天地之間會留給他一條寬廣的大路。作為一個生意場的前輩,人生道路上的長者,自己實在不該給這年輕人增添不必要的麻煩。可是,愛情如魔咒,一麵鮮花盛開、一麵又萬丈深淵,林天宇明白,自己現在所麵臨的不僅僅是一段感情糾葛,還有自己的良心、自己這些年所堅定不移的人生信條……
夜如潑墨,上帝一揮手,便把整個城市揮灑成一片漆黑,信手點出的幾顆繁星,那是聊勝於無的光芒,與路燈交相輝映,構成了回家者的路標。
林理的臉色鐵青,握著方向盤的手也青筋暴露。下午從公司出來後,他一直沒有回去。在公園的長椅上,他躺了整整四個小時,直到晚上六點多,蘇嫣打來電話,他這才回過神來。十一月的天氣,已經很冷了,一起身,他就發現自己的兩隻鼻孔都已被堵住。
“媽的,感冒了!”他小聲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