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都不是省油的燈
蘇嫣住院住到二十天的時候,蘇安妮算了一筆賬,這筆帳和錢無關,隻和林理的父母有關。
從侄女兒受傷那天起,林富華平均每隔一天來一次,作為公公,很出色。周時英平均五天才來一次,作為婆婆,令人發指!
現在蘇安妮最信任的人就是徐蘭枝了,兩個中年女人一旦建立起友情就好得跟姊妹一樣。徐蘭枝拿著林家的錢,但是卻做著蘇安妮的間諜,周時英有一點兒風吹草動,徐蘭枝都會在第一時間反饋給蘇安妮。當然,這不能說她吃裏爬外,而是那種樸素的善良驅使著這位東北大嫂把真心留給了弱者。有時蘇安妮跟徐蘭枝感慨侄女兒的命運,她就會咬牙切齒地說: “大妹子,別著急,他們老林家要是敢落井下石!我第一個就不答應!姐姐我幫你跟他們拚了。”
然而,拚命肯定是不行的,那是蠢人才會幹的事情,在蘇安妮的心裏,鬥爭有很多種,她決定先去林家探探底。你周時英不是不來嗎?好,我去!
打定主意,蘇安妮就做好了一切準備。這件事情她並沒有告訴蘇嫣和林理,隻是跟徐蘭枝透了點兒話。徐蘭枝也是個不怕事的人,就說:“妹子,我跟你一起去,她要是說不好聽的,咱倆就把她嘴撕了!”
蘇安妮一擺手說:“現在還不至於,我得先禮後兵!”說完又把醫院裏的事兒安排了一下,自己拿著化妝包到洗手間好好打扮了一番,提著一兜水果出了醫院大門。
不速之客的突然駕臨讓林家兩口子都有些慌亂,林富華透過貓眼看見蘇安妮的臉後,便立刻轉身朝正在客廳打麻將的周時英說:“別玩了,蘇嫣姑姑來了!”
周時英一聽,心裏也是一驚,但是轉眼間又把手裏的牌往桌子上一拍,喊了聲:“三萬!”
林富華一咬牙,又歎了口氣,然後鐵灰著臉打開門。一臉歉意地對蘇安妮說:“親家母來了。”
蘇安妮點頭一笑,抬腳進了林家房門。
林家屋子裏有點亂,周時英和三個中年女人正在客廳打麻將,桌子邊上滿是瓜子皮。
“小蘇來啦?你等我打完這圈啊!”周時英跟她打招呼,卻沒起身,一抬手又扔出一張四條。
蘇安妮真的有點兒怒了,她甚至後悔自己為什麽沒把膀大腰圓的徐蘭枝帶過來。眼前的情景讓她既憤怒又傷心,她覺得自己的手在不斷地顫抖,心想:“我的嫣嫣啊,你怎麽選了這麽一個婆家!”
周時英一邊摸牌,一邊用眼角又瞟了一下,她也在等待,等著蘇安妮的爆發。假如這個上海女人真的發瘋,那自己就來個順杆爬,把這關係徹底粉碎,斷了這門親事,當一把潑婦又如何?
時間過得很緩慢,一分一秒都是煎熬。蘇安妮的心裏一麵詛咒著眼前的這個女人,一麵又在盡量冷靜地考慮這件事情所能引發的不同後果。
吵一架?那倒是痛快,但蘇嫣這門親事也就徹底泡湯了!現在的侄女和幾個月前已經完全不同了。蘇安妮覺得自己不能在這個時侯這個地點和周時英刺刀見紅,更何況,要是自己真的吵起來,也會被人家笑話,說自己沒涵養素質低。
但就這樣算了?蘇安妮又覺得太委屈了。
就在這時,林富華已經感覺到事情不妙,他走過來,滿臉堆笑對蘇安妮說:“親家母,坐下喝杯水,別老站著啊!我們家這口子純粹是個麻迷,您啊,別見怪!”
蘇安妮回頭看了林富華一眼,這一眼就瞥到了他額頭上激起的汗珠,蘇安妮明白,林富華有些怕了。想到這兒,她覺得心裏突然舒服了那麽一點兒,於是也微微一笑說:“沒事了,我就是來看看老姐姐的,聽說她更年期哦,這個女人啊,一到這個時候情緒就不穩定,很容易出亂子的。搞不好啊,還容易引起精神方麵的疾病!”
林富華急忙附和道:“是啊,是啊!”
周時英聽到丈夫和蘇安妮的對話,心裏很不舒服,但是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說什麽好,便拿起一張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大聲說:“八萬!”
蘇安妮瞄了一眼周時英手裏的牌,本來一把“清一色”的好牌,已經隨著“八萬”的拍出變得一錢不值了。看樣子,這個惡婆娘也慌了,於是她心裏又平衡了一點。
站在一旁的林富華此時臉色已經變得鐵青了。憑心而論,他已經憤怒至極。因為蘇嫣的事情,他和妻子已經冷戰了許久,誰也不和誰說話。看到妻子對親家母的態度,他真想衝上去把麻將桌掀了。但最終,他還是忍了,自己到廚房去給蘇安妮倒了杯水。
“這是你親家母吧?真年輕啊!保養得真好。”終於有鄰居忍不住問周時英。
“我兒子還沒結婚呢!”周時英把牌一推,煩躁地說,“不玩了!不玩了!”
幾個牌友互相看了看,知趣地走了,路過蘇安妮的時候,紛紛報以同情的微笑,蘇安妮的臉上則是一副理解的表情。
送走了鄰居們,周時英看著蘇安妮,蘇安妮也看著周時英。
兩個女人站在客廳裏盯著對方暗自較了一番勁!
足足半分鍾,周時英最終吐了口氣,挽起袖子往廚房走去,頭也沒回地說;“我做飯去,你在這吃吧?”
“不了!我回醫院照看嫣嫣!你好好養病,更年期了不得的,我以前有個同事,更年期沒更好,結果更出精神病來了!多打打牌對你有好處!要不然容易得老年癡呆!”蘇安妮咬牙切齒地說完,轉身打開林家的大門,然後甩門而出。
下了樓,蘇安妮氣急敗壞地走出小區,經過公園時,看到門口有發泄球賣,她買了一個西紅柿造型的,攥了一路。快到家時,嘩啦一下,球破了,液體灑了她一身,蘇安妮聞到一股刺鼻的氣味,原來這透明的液體,並不是清水。她好不容易消了一點的怒氣,一下又被點燃了。就如同一隻被調到最高火的打火機,突然一按,火苗“哄”地就竄了起來。她揚起手,把那破了的發泄球狠狠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