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重症病房
昨晚見義勇為的果然是蘇嫣,此刻她正安靜地躺在重症監護室裏,還沒有脫離危險。林理衝進病房,拉住她的手,呼喚她:“蘇嫣!蘇嫣!你醒醒!你睜開眼睛啊!我命令你馬上醒過來!……”
一個戴眼鏡的小護士跑過來把他轟出了重症監護室。林理拉住護士問:“她怎麽樣?她有沒有生命危險?她一定能活過來!對吧?”
護士推了推眼鏡,以她們的職業口吻說:“拜托你冷靜點!這一屋子病人都需要安靜,出了事你負得了責嗎?你是她什麽人哪?趕緊通知她家人,她情況不太好。”
林理心一驚,揪住護士的脖領子問道:“不太好是什麽意思?你說清楚!你給我說清楚!”
護士色變,掙脫開喊道:“你放開我!不然我喊保安了!手術已經做完了,你去補辦一下住院手續吧……”
林理粗暴地打斷她:“大夫在哪?我要跟大夫說!”
小護士翻翻白眼說:“跟大夫說你也得交錢哪!先把錢交了!”
“誰說不交錢了!我現在想知道她的身體情況!請你馬上告訴我!”林理用食指在空中使勁地戳著,聲嘶力竭地強調著“馬上”兩個字。
“請你冷靜一點!”別的護士上來拉開了林理。
正好醫生來查房,林理衝上去問蘇嫣什麽時候能醒來。
儒雅的醫生說他不敢打包票,手術十分順利,隻是她失血過多,所以一直昏迷不醒。
林理木然地重複著一聲的話:“一直昏迷不醒,她……有可能醒不過來嗎?”
醫生歎了口氣說:“就要看她的求生意誌了。”
林理大聲說:“她很堅強!一定能醒過來!”
醫生點點頭,向林理簡明扼要地說了蘇嫣的身體情況,不包括皮外傷,右腿骨折,她身中六刀,他已經對劃傷的髒器做了修補手術。至少要一個半月才能出院。醫生頓了頓,又說:“病人即便是恢複了健康,恐怕以後也不能生育了。”
“什麽?你說什麽?刀傷和生孩子有什麽關係啊?”林理大吃一驚,過了一會兒才緩過神來,著急地問:“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醫生搖搖頭,抱歉地拍了拍他的胳膊說:“我們真的盡力了!”
醫生走了,林理後退了幾步,頹然地靠在牆上,冰冷的牆麵讓他的整個身子也冷了下來,止不住地顫抖著。怎麽辦?怎麽辦?她有可能會醒不過來!她以後不能生孩子……他們昨天才買了房子……房子裝修完,他們就舉行婚禮了……她怎麽可以丟下他一個人……她那麽喜歡孩子,以前整天叨咕說將來自己也要生一個像林飛兒那樣的小精靈……可是現在……現在……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理才恢複了意識,他覺得從來沒有這樣無助過,顫抖地摸出手機,給家裏打電話。
“喂?”林理的母親接了電話。
聽到母親的聲音,林理喊了一聲:“媽!”緊接著就哭了起來。
“怎麽了?兒子!你怎麽了?”聽筒裏傳來周時英焦急的聲音,她覺得恐怕是天塌下來了,她已經十多年沒聽到兒子的哭聲了。
林理強迫自己冷靜,他說:“蘇嫣……受傷了!在天和醫院。”
周時英果斷地回答道:“我跟你爸馬上到!沒事沒事!你別著急!別著急啊!”
掛了電話,林理抹掉眼淚,深呼吸了幾次,他也沒想到自己竟然哭了出來,也許是聽到母親親切的聲音,讓他自己已築起多年的堅強防線瞬間崩潰了,原來自己也會哭的。這一哭,釋放掉一些他的壓力和恐懼,他冷靜下來,吸吸鼻子,推開重症監護室的病房。
電話突然響起來,他退出來,快步走到窗口,接了電話,是於孜鑫,原來他也看到了報紙,他告訴林理說,自己已經通知了楚明和王芊芊,馬上到。
林理一聽到王芊芊的名字,心裏又是一驚,昨晚的事情瞬間閃回,他實在不願在這種場合見到她,但是有什麽辦法呢?算了,愛怎麽著怎麽著吧!現在還有什麽事比蘇嫣的身體更重要的?
林理把手機調成震動,回到監護室,警察過來詢問,原來是他們的巡警救了蘇嫣,但是現場並沒有發現任何證件,錢包也沒了。所以才想到登報的方法。
林理機械地應付著、感謝著。這一刻他感到一種巨大的悲痛迎麵撲來。床上的蘇嫣鼻子裏插了管子、嘴上罩著氧氣罩,床兩側堆著各種儀器,他抬頭看了看,看不明白,又低頭看蘇嫣,這是他的蘇嫣嗎?隔著麵罩,一呼一吸之間,他看不清她的麵容,竟生出一種陌生之感。被子拉得不是很高,露出她雪白的肩膀和脖子,她看起來瘦弱得隨時都會因營養不良而死掉。
她最近這幾年真是太辛苦了,孤單一身,沒有父母可以撒嬌,什麽事都要自己做主。在偌大的北京奔波,另外兼職做家教,幫他的公司出謀劃策,還要照顧他的飲食起居,籌備他們即將到來的婚禮,還有他們長期的經濟壓力,她舍不得吃,舍不得穿,這些都令她越來越瘦,比他剛認識她時還要瘦。可就在昨晚,自己一個大男人竟然埋怨著這個深深愛著自己的女子,又和她的閨中密友發生了可恥的***……
真是卑鄙無恥到了極點!
林理感到內心深處有個巨大的聲音正在不斷的譴責自己,那一定是自己的靈魂!
他握住蘇嫣裸露在被子外邊的手,溫熱的,從手腕處微弱的脈搏他能感覺到她的心跳。她還活著!她還沒有放棄他!
“蘇嫣!”他輕呼了一聲。
他聽到儀器的響動有些變化,一抬頭看到儀器上的血壓心跳指數驟然加快。他緊張地回頭望著在另外一張床邊的護士。
“別讓她太激動!”剛才教訓過他的護士走過來輕聲告訴林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