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9 章

  便沒有正鬥得如火如荼的黨爭之別, 也必定會有人基於這事件本身提出反對性的意見:還並非是反對程錚做法有何不妥而是直接反對程錚的作為


  因為是程錚提議的,那就不是錯也必須要錯!

  ……


  所以程錚需要一個焦點,一個能送與眾人做‘談資’的焦點:便他此舉看似是有將自己主動送到敵人的刀鋒下麵吧, 但也正因此舉是程錚‘主動送菜’,也不免就能給他留下些許的操作空間,至少使得他能保證自己送上‘門’去的是不至於就要命的胳臂等部位, 而非一刀便能致命的脖頸。


  不過,這也有在同時說明,雖是有避讓開了‘陰陽顛倒’——即程曦提出的由女子外出做工這一提議吧, 但是對‘組織’其相應農戶棄農耕轉商的計劃,程錚卻並不是單純出於憐‘憫民生之多艱’這一情懷而明知對麵乃刀山火海亦要一往無前的。


  恰相反:他對這刀山火海本身——即來自於朝廷的攻訐是十分樂見其成的。


  ……也太瘋狂了些吧?!

  故而, 也正是在聽明了程錚的這一意圖之後, 林海竟是覺得自己的額頭上已是掛了一層細細的汗珠。


  也再忍不得了:“殿下。”他就蹙眉看向程錚:“微臣愚魯,有一處不解,還望殿下能為微臣解惑。”


  在刺激完林海後, 程錚又是一副極好說話的模樣了:“說來聽聽?”


  “微臣能明白殿下想著與其被人拿捏住真要命的那個把柄還不如就自己製造一個不定會要命的送上去,”可在林海看來問題也恰恰正出現在這裏:“隻殿下可又想過, 其實這事兒也完全可以無關把柄真假——隻要您並非是那個站出來‘任人評判拿捏’的人。”


  程錚:“……”


  他便看了林海一眼,那神情仿佛很是震驚,隻若若要再細細探究,卻是不能就確定其間的震驚是否又真的隻是震驚而已——


  因為那一眼太過轉瞬即逝, 也太過複雜了些, 不但叫林海難以搶出些什麽有用的信息, 就仿佛就連程錚自己都難以從自己的心思、情緒之中抽出最主要的部分再將之直觀的呈現在林海的麵前……


  也該是困難的?


  林海便有些困難的給出自己的第一個‘解釋’:

  程錚當是想不到的, 在他洋洋灑灑‘給出了’這許多的緣由之後, 林海做的卻並非是評判它們好不好又該如何才能更好, 而是一把就將所有都盡數否定了……就仿佛程錚端上了菜正是等著食客評判的時候, 身為‘食客’的林海卻是直接掀翻了桌子!


  ——簡直不能好了!

  對吧?


  隻……


  林海又瞧了眼程錚,著實無法就從他的臉上看出一種單純的怒氣來。


  甚至於程錚還仿佛……在思考著?


  一時間,林海並無法猜測出程錚在思考什麽,就如同他看不出程錚的眼神究竟是為什而複雜一般。


  隻好在程錚這時也仿佛有為他解圍一般的就道:“既然林大人的提議是不管而非該用如何的手段去‘管’,那孤可又能問問林大人屬意誰過問這些事物?”


  是的,這也‘該’是重點之一的:要說程錚這番舉動雖不言是送脖頸但到底也給了胳膊的……他是自己上趕著‘找抽’嗎?


  不盡然,畢竟甩手的掌櫃誰能還不樂意做呢?且程錚也不是那等守不住喝茶看戲‘寂寞’的人啊?


  可惜他要看戲了,那這戲又該誰來演?且又有誰能保證他不會看著看著戲就被人一把拽了,直接摁進‘戲’裏做個承托對方英武的反賊?


  林海也是知道這點的,還同樣知道程錚必知道自己的‘知道’,所以他若真敢就說出讓程錚什麽都別管,自有旁人去管的話兒,那也是必定要給出相應的解決之道來的。


  但林海沒有。


  或者說暫時還沒有——若非程錚提出的主意太過瘋狂,他又何必做給出這樣不等開戰就先割讓半座城池的建議?……


  不!

  並不!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林海竟是忽覺自己仿佛被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般渾身一冷——


  還不僅僅是清醒的涼,而全是一種透心的冷:若林海交出主動權的建議無異議一種開戰割城的舉動,那程錚的提議又如何不是一種‘割讓’了?


  還是在開戰中途,已然短兵相接之後的割和讓!


  林海:“??!!”


  林海:“……”


  隻,在程錚已是表明了他的‘割讓’是一種有意識的,意欲就將敵方就引誘入自己已備好的‘戰場’的‘割讓’之後,林海又如何不能在此基礎沙上進一步的假設:


  若程錚的目的還不止於此,且他更是有在那主動讓出的城池中設下‘陷阱’,好叫那些被他引誘著走入此地敵人遭遇伏擊?

  ……


  有可能的。


  但也僅僅是有可能而已,因為在可能和實現之間,還有一個要‘如何做才能做到’的問題橫亙其間,若是程錚無法邁過它,那設想也永遠隻會停留在設想的階段——


  不過這還不是林海現階段要弄清楚的問題:相較於如何做,林海更急於知程錚的這些布局是針對對誰去做的!?

  皇子們?

  不會。


  因為沒有必要。


  不說二皇子已是程錚這次下狠手也要直接幹掉的對象了——便就沒必要再在他的身上浪費這一伏手了,隻說對三皇子程鈺,縱使留有這麽一手,也未必就能真的坑害到對方啊?

  林海是能看出程錚在程鈺身上動的心思大抵是關聯到軍隊之上的……


  也必定是關聯到軍隊之上的!


  畢竟,對所有的掌權者而言軍隊是否有真實的掌握在自己手中都會是一道致命的問題,所以不但皇帝會更加關注這方麵並因為這方麵的問題對程鈺‘毫不留情’,便程錚自己無法真的放任自己的對手手裏握有這般真切、實在的威脅。


  也因此,便程錚要對程鈺設伏擊,其手段也當不至於以農商為要才是,不說這兩者和軍隊之間的距離大到難以直接聯係起來,隻說程鈺於江南民生計,和程錚之間還膈有一個皇帝呢!


  所以……程錚的這一手是針對皇帝而設的?

  林海:“……”


  隻可惜,在想到這裏後,他也竟是更有些想不明白了。


  不明白程錚這伏是伏了,又究竟如何才能做到‘擊’?是林海自己理解不到程錚的預想所在還是程錚根本連‘預想’都沒能想完全完成?

  至少,就眼下林海能‘看到’的而言,還真看不出程錚的想法有什麽實現的可能和價值——


  哪怕僅將它留在想法這一層麵上進行討論?


  ……


  林海的腦子在繞了一圈之後卻是又仿佛回到了原點,而之所以多加了仿佛二字,卻是因他便想不出程錚到底要如何算計皇帝,但也終究有將程錚的目標就定在皇帝的身上——


  好在這一回,他終於正確了。


  程錚的這手的確是留給皇帝‘用’的,甚至連其間‘尤有餘地’的爭議,也並非是程錚僅用於自保的手段……它還是程錚用以吊皇帝的最佳誘餌:不管程錚和皇帝是如何利益相對的兩股力量,當他們有因為共同的目標而暫時聯合的時候,那無論程錚做什麽,也勢必會在一定程度上牽涉到皇帝。


  比如這次的退耕遷徙問題。


  若皇帝真如程錚所願那般將這事兒展開,並試圖借著這展開得到某些‘本就該屬於’他的利益的時候,那麽當‘事實’不幸‘扭曲’,從對灰黑色官農庇護鏈的追究一路飛奔到‘論填田和洪災之間是如何密不可分’又該如何選擇的時候,便皇帝想要從中抽身,也是不成的了。


  沒道理好處不落壞處不沾,對吧?


  況皇帝也沒這本事啊!


  ……


  隻不過,皇帝也終究是皇帝,不管為人如何,也不管手段如何,單他獨一無二的地位,就足夠給他旁人沒有的‘庇護’了。


  所以程錚需要一份爭議,一份雖乍看要命但細究之下卻是仿佛能有一條生路的爭議,好叫皇帝生出一絲的與他繼續‘合作’的遲疑。


  再因這份遲疑和遲疑之後愈發無法從所陷泥潭中脫身的困頓而隻能試圖轉頭去促進解決它。


  這是十分有可能的,畢竟程錚提出的這一爭論雖乍看上去有動搖國本之嫌,但要再細看下去,卻又會發現其涉及到的……大抵也不過就是‘祖宗家法’四字。


  祖宗家法重要不?

  重要。


  可當其涉及到人命還是萬千黎民性命的時候,卻又仿佛不是那麽重要了?

  你說重農抑商乃祖宗之法,我又如何不能說男女大防乃地義天經?可卻是連亞聖都有‘嫂溺,援之以手’的說法,


  畢竟,這時候麵對的,是生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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