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5 章
就再一次企圖試探：“爹爹笑什麽呢？倒是叫人心裏怪好奇的。”
程錚並不介意和程曦分享自己最新的待人用人心得, 隻不想這一分享倒是叫程曦的麵色更加古怪了些：
你倒是敢想！須知那個方向還有個現成的‘完全品’——皇帝——在那裏放著被人圍觀呢！你就這樣拿他做例子……雖然是反麵的教材吧，但你是真的一點都不覺得心裏瘮得慌？
可再轉念一想, 程錚願意這樣去思考去反省, 對自己而言也未必不好。
說真的, 從某方麵而言程曦可比林海‘危險’多了，‘非我族類’這話有時候可不止是一句話而已，更是一根釘在人心裏說不得反手就會用來殺人的刺！若程錚真的有一日因著高處不勝寒而開始胡思亂想的話, 那程曦有自信成為被他‘思考’的第一人！
好在這樣的事情是不會發生的——至少短時間內沒有發生的可能：直到現在，程錚都還是他父皇手底下的主要受害者之一呢！在還沒有完全從這種迫害中掙脫出來之前, 想來他自己也不定願意成為又一個壓迫者的……畢竟心理上應該會有一道暫時過不去的坎兒。
而, 也正是因此，他才會思考, 才會反思，才會用盡一切力氣去規避自己成為皇帝那樣沒本事還滿腦子亂想滿手騷操作的人。
比如關於林海的看法，雖程錚不一定走上程曦所希望的‘那條路’，但他也算是很認真的三省過‘吾身’了吧？
如此，程曦眼珠子轉了一轉, 終究也隻能轉出一聲幹巴巴的：“哦。”
——不是她不想說更多, 著實是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難道這時候還要誇獎一句真不錯嗎？
可事實證明，就算無話可說也前往不要用‘哦’字來敷衍，因為這個字往往能構成一個最簡潔但含義又最深長的回答……無論古今，使得任何人在聽到這樣的回應時都會產生一種對方沒有說實話且對方還拒絕說實話的感覺——
包括程錚。
故而, 就在程曦話音落的同時, 他卻是又被鉤起了更大的好奇：“你今兒卻是怎麽了？就這麽敷衍你親爹？”
並不是, 我沒有！
程曦不敢說實話，隻能顧左右而言它：“爹爹這般說可真就是冤枉人了，女兒不過想著今兒既然早下學，那爹爹如何不陪著女兒去瞧瞧旭兒，再陪著我們姐弟倆去園裏轉轉……說不得在陪我們玩鬧的時候您就扭到腰了呢？”
程錚：“……”
雖然這話聽著很像是對程錚的詛咒吧，但也著實是個有用的溜號主意：程錚這些日子縱使‘大病小病’不斷，卻也果然沒有扭過腰？
真真能算得是新穎的，隻可惜程錚卻是沒有被其吸引開注意力：“你個丫頭還學會引開話題了？”
程曦：“……”
是的，所以您能配合一下嗎？
可事實又證明了程錚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聽話寶寶了，程曦越不想說什麽他就越是偏偏要刨根問底的追究什麽，且磨難也果然是催人成長的，在經曆了皇帝多番的磋磨之後，他已經不再是一個連程曦都能輕易帶偏的小可愛了。
故他也不明著追問，而是拐著彎兒的逗程曦——天知道對程曦這樣沒什麽心機又隱有些表現欲的人來說這樣的似是而非才叫真折磨，於是不過幾個來回就叫程錚引得昏了頭，以至於吐出一句：“不過就是沒想到爹爹您竟然會這樣想……我也更安心了。”
程錚：“……”
程曦：“？？！！”
要命！
怎麽就被誑出實話了？！
就在她幾乎被自己蠢哭了的時候，程錚卻是在錯愕之後再一次的笑開了：“哦。”
——又是這個字，這個含義豐富的字。
程曦：“……”
這下，她是真的克製不住就要嗷的一聲哭出聲了。隻自己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哭著也要把地板拖幹淨，也就隻能垂頭喪氣的試圖挽回一點形象分：“我並非是覺得爹您之前有什麽叫我覺得放心不下的地方，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
就在她絞盡腦汁試圖尋找一個聽上去不會那麽引人忌憚的理由時，程錚卻是噗嗤一笑，拍了拍程曦的腦袋：“罷罷罷，你是想說我不至於成為……”
按說他這是寬程曦的心罷，不想他居然又十分心機的在‘成為什麽’之際頓了一頓——以方便程曦在其間自行填空。
而程曦也果然就填了一個答案進去：“爹你是真的想多了，你再如何，也不至於會墮落到皇——”
等等！
程曦遽然收口，隻很有些驚恐的將程錚看著：自己似乎中計了？這個心機貨是不是又在在故意引導自己說話？
……
是的，而且程錚也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
隻顯然這個答案並非是他真心想要的，因此短暫的沉默之後，他移開了目光。
也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算真正理解到了：有時候，有的話題，你還是放過去吧。
真的，為了你自己好。
……
…………
卻不想等到程錚預備逃避之時，程曦的心中也終於後知後覺的湧上了一點——
畏懼感。
伴君如伴虎，即使現在程錚尚未登上那個位置，但程曦也開始從他的身上感覺到那種威嚴感了。
隻她卻又奇異的並不覺得這該有什麽‘問題’。
誠然，伴君如伴虎這話也更廣泛的用法書用來表現君心難測當小心的，但對程曦而言，它也未必不是一句苦口良藥的勸誡：
勸她別把自己玩脫了。
程錚對她已經是很包容的了好嗎？若他真是皇帝那般‘沒心沒肺’的東西，可能容下程曦這樣的異類？
便不算她的‘來曆不明’，隻算她次次膽大妄為的行動，要換個人，指不定現在已經墳頭草幾丈高了——
就剛剛，程曦幾乎是指著程錚的鼻子提及到他最厭惡的那個人，程錚能僅僅回答她一聲‘哦’……簡直是菩薩心性了！
……
誠然倆人的這種相處也有些許程錚和程曦各自的‘個人因素’在其間，但既然現在的程錚已經學會了成長，那她也是沒有理由留在原地踏步的吧？不說一同成長什麽的，至少也要學會不再自己找死吧？
想想真是任重而道遠呢。
於是程曦決定從眼前做起——
可什麽才是眼前呢？
程曦粗暴的將今日的翻車從頭分析了一下，得出一個要命的結論：那就是這次她做下的所有愚蠢的事兒都是從她試圖了解程錚對林海的看法開始的。
那……是以後不要再關注林海了？還是要從此不再追問程錚的想法了？
不，程曦並不認為這兩者都是好辦法，畢竟前者她倒是能忍，但後者卻完全是一個幾乎不可能的任務好嗎？而但凡程曦忍不住後者，那便是不問林海的事兒，難道還沒有張海和王海等著她去踩雷了嗎？
追根究底，真實的原因在於程曦將自己生存的希望寄托在了程錚身上並因此而迫切的想要把握住程錚的思想以便為自己謀得最寬敞的生存空間，故也就會在這種意識到程錚的思維或許會有大的變化時圍了急於追上程錚的腳步而用力過猛……
若是不改變這點，程曦遲早還會自己找死！
……
在得出了這麽一個結論之後，程曦是真不知道自己是該喜該憂的，喜的是知道問題在哪裏總比不知道好，但憂的同樣在於自己找出來的這個位置……困難度滿點。
明白自己怕是不能一時間就‘解救’自己的程曦隻歎息了一聲，對著程錚很嚴肅的開口了：“我確實是有些害怕爹爹您變得……”
程錚：“？？！！”
他近乎於驚恐的看著程曦：不是吧？你還來？！
——不怪程錚此時看著程曦的眼神都帶著一點驚悚了，著實是在他都打算略過這個話題隻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了，程曦卻是依舊拽著不放手……孩子你到底是哪裏想不通啊！？
可程曦也仿佛是真一定要就著這個話題糾結到底了，看著程錚的眼神簡直堅定的像是在發光一樣：“因為我怕您是真的會去相信那些為了達成結果而不顧一切的人。”
程錚：“？？？”
如果不是程曦的表達有問題那就是他的耳朵有問題吧？不然他為什麽會覺得自己已經聽不懂程曦的話了呢？
……
不怪他真聽不懂，問題出在程曦的表達上：縱使那句話算是程曦所有想法的起點和中心，但如這般被片段截取和孤立的話那也確實是很難讓人理解的。
因而，在後麵程曦磕磕盼盼的解釋裏，程錚也終於能逐漸將她的話語糅合起來，並且順著程曦的話兒合理的做出以下推斷：
如果林海十分的在乎夫妻情感？那是不是又能說明林海是一個重情的人，不會輕易因為利益而拋棄那些和自‘同甘共苦’過的人呢？
——比如和他一起向著‘那個目標’奮鬥過的程錚？
這是完全有可能的。
至少在程曦看來有可能。
程錚：“……”
……雖然說這種‘感情牌’的手法在他漸漸的了解權力的本質並且開始其間的博弈之後就漸漸的被放下了——不為別的，隻為對那些玩弄權術的人而言感情這種東西太過奢侈也太過卑賤，在絕對的利益麵前它就是一個隨時都可以被舍棄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