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3 章
會這樣想, 也是因為賈母全不知道金陵的事態已經發展到一種甄家無力再掌控和抗衡的地步——甄家忽悠賈政時不會暴露自己無路可走的劣勢, 賈政想壓服賈母讓自己搏一搏前程，也自然要將甄家往靠得住的形象上吹捧……如此兩相疊加, 可不就騙過賈母這個後宅婦人了？
於是她隻能將甄家的做法往別有所圖上麵靠, 可卻是怎麽靠怎麽找不到那能靠上去的點。
——不免也就更著急上火了些。
又因這時候是千千萬不能再刺激到賈政那顆蠢蠢欲動的心了……再有賈母也不是很相信他的緣故吧？就隻能把腦瓜子動到那些個來賈家祭拜的人家身上了。
可，就算她聰明但別人也不傻啊？因而不等賈母從那些人身上理出個什麽頭緒來，能被她拿來‘利用’的人就紛紛退場了。
賈母這下傻眼了。
卻還有更傻眼的情況：
賈敏……來祭拜賈珠了。
……
…………
賈敏是賈珠的親姑媽。
因此從正常的角度來說, 賈敏不但應該來，還來得很名正言順。
可問題在於賈敏和賈家——尤其是和賈珠的角度……它不正常啊！
賈敏之前是如何和賈家決裂的就不說了, 隻說傳聞中殺害賈珠的凶手就有林海！
這時，身為林海妻子的她不該避著些才是嗎？
也是考慮到這般, 賈母在得知這一消息的瞬間, 幾乎就要從自己坐著的炕床上蹦起來了！
卻是在腳還沒有直到一半的時候就緩緩的又坐回去了。
她能幹什麽？
現在的她便是站起來了, 便是走出去了，便是……見到賈敏了，又能幹什麽？
賈母覺得自己的腦子裏很亂，一時又在想賈敏如何就來了, 一時又開始盤算賈敏此來可能為賈家帶來些什麽, 一時又要擔心賈敏此來不會出現些什麽麻煩吧？
……於是各色思緒紛紛擾擾隻在腦海中嘈雜不休, 不由就叫她愣在了哪裏——
也當然，更多的、卻也是更不願叫她承認的, 還是她不知道自己改如何麵對這個曾經最疼愛現在也最愧疚的女兒了——
她的女兒終於來了, 但她……
還有臉去見她嗎？
想到這裏, 便是賈母, 麵上也不由就真的有些呆了。
……
賈母並不知道，就是這麽合理合情的一呆，竟是就又叫賈政幹出一件……一件不合她心意到叫她連後悔都來不及的蠢事兒。
——也或者應該說到了那時候，連‘後悔’這兩個字都顯得是那麽奢侈了。
……
…………
還是先說賈敏此來吧。
賈敏是一個人來的：她既然抱著一種想要代替林海成為賈家——尤其是賈珠——‘報複對象’的決意，那又如何會還帶著林海這麽一個真‘凶手’來繼續吸引他們的注意呢？
隻不想林海前些日子卻是意外的‘宅’：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補償前些日子他丟下懷孕的賈敏前往金陵還一去幾月不回頭的注孤身許行為，這些天裏他都安靜又黯然守在家裏，心情好的時候陪賈敏逗黛玉，心情不好的時候就□□賈璉……仿佛隻需在內外院之間多轉幾個來回，人生就不再需要別的打卡點了……還能在這之間將自己安排得充足又圓滿，日漸豐滿的臉頰上就沒斷過笑影兒。
——卻是叫賈敏覺得頭發都要愁掉幾根了。
她想去賈家：聽說賈家的靈堂已經‘’張羅’起來了，所以賈敏也簡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衝到賈珠的‘麵前’去‘找死’了。
可她能帶著林海一塊兒去嗎？
不能。
因為一旦有了林海在那裏吸引住所有的仇恨之後，賈敏的上門賠（祭）罪（拜）還能達成她想要的結果嗎？如果不能，那又還有什麽意義？又有繼續去做的必要嗎？
賈敏：“……”
所以她隻能等。
就等著日天上掉下來些刻不容緩叫林海需立即去辦一辦的事兒下來……如有必要，她甚至都希望林海再出一次遠門了！
隻這次可別再惹上什麽命債了。
可求什麽的時候偏偏就不來什麽，賈敏等啊等，等到賈家的靈堂都從人流如織到門可羅雀了，也依舊沒能等到一個避開林海獨自行動的‘空閑’時間——
她一簡直都要等無可等到自己想辦法來‘創造’這個‘機會’了。
好在就在她按捺不住動手的前昔，上天終於給她送來這個機會了：
太子傳召。
賈敏：“……”
說真的，她對程錚的感激在這時候真是拔高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若說之前是感謝，那現在真真是無比的感謝……‘無比’到什麽程度呢？那就是恨不得在自己早就想要給給程錚立的那塊長生牌上再多刻幾個字——
有求必應。
……
這樣，心情愉快的在心裏先拜了程錚一拜之後，賈敏就心情愉快的準備前往賈家了——
東西都是事先備下的不用再準備一次了，隻人卻是要在出門的時刻才能通知的。
也於是，直等到臨出門前賈敏才派人去問了一聲賈璉：
可願意同往？
賈璉毫不猶豫拒絕了這次出門的邀請。
雖這些日子因著林海就在家中還日日都過來將他從頭管到腳管得他不但叫苦不迭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都恨不得林海幹脆就把他丟回賈家給他一個‘痛快’算了……
但也不過是想想而已。
賈璉怕死。
他知道不管林海對自己多嚴苛也不會要了自己的命，相反的是不管對方再如何‘折騰’他，也必定是在確保了他的狗命基礎上才進行的。甚至於如果不算上賈璉的喜好而隻從客觀理智那方麵論起的話，林海的‘嚴’也全然是為了賈璉好。
但賈璉那個在賈家經營多年的二叔母，卻是未必了。
王夫人是見不得賈璉好的。
且這種不好隨著賈珠的死亡，已經從‘學不好’質變成了‘活不好’了——她直接就要賈璉活不下去！
賈璉：“……”
所以他還是好好在林家縮著吧，就算這裏是個囚籠，也是個安全的囚籠啊！便是有賈敏護體，他也是不敢就離開這裏回家的。
因此當真正的、能邁出林家大門的機會來臨的時候，賈璉的拒絕也真是前所未有的堅決。
簡直叫人都忍不住懷疑他的智商是不是忽然就進化升級了。
……
賈敏對此並沒有說什麽了。
且又能說些什麽呢？
因而她不過就歎息了一聲，便獨自上了前往賈家的馬車而已。
——卻不想竟是給了賈政一個意想不到的難題。
……
…………
賈政是個假道學。
須知有時候這假道學比真道學還難做些：真的道學者是因為他們將書讀進了心裏，所言所行皆盡發自於心，而約束也是來自於自己的內心的——
可假的卻是做給人看的，因而便是心下不樂，也要為了麵子死撐。
就如此刻。
此刻可是賈政死了兒子——還是寄有十二分期望的嫡長子——的時候，擱誰身上不傷痛欲絕？便有失態的言行也不是不能理解的罷？
可賈政不能‘理解’自己。
在金陵時分他就已經‘失態’過一次了，故若再在京城中再做出些叫人能放在茶餘飯後添做笑料的事兒來……賈政怕是恨不得自己沒有賈珠這麽一個兒子。
也因這般，便此刻賈政真是恨不得扯著賈敏的袖子怒罵，乃至於甩賈敏兩巴掌的想法也不是沒有產生過——
可事實卻是他想見賈敏一麵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