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0 章

  賈母:“……”


  合著這是準備先將人搶出來,再說後麵的話兒?


  也不是不可以, 隻放在眼下到底不合適:雖這樣許能加重王夫人‘病重’的印象, 可賈家眼下正是怕別人過於‘關注’的時候, 又如何好做這樣太過張狂的事兒吸引人的眼珠子了?

  她略略一猶豫, 就在心中否定了這樣的做法:“很不必, 師太怎麽說也是方外之人, 你我合該敬重些的, 你且去和師太好好說,她也未必會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


  賴嬤嬤就明白了。


  然後越發的笑得情真意切了:“可見還是老祖宗有主意,這分寸拿捏得……嘖嘖。”


  這下賈母便是再有些對賴嬤嬤的提議不滿,那心中也無甚芥蒂了:本來嘛!要不為什麽自己是主子對方到死都隻會是下人呢?處事不如自己也是正常的。


  就道:“有這心便好, 老姐姐你的情……我都記在心裏呢!”


  賴嬤嬤就滿臉感動的對著賈母再叩頭, 方起身去了:賈母有沒有記在心裏什麽的,她沒把握, 但能得今兒這番對話, 等到她孫兒‘事發’的時候,她也多少能有些辯解的餘地了。


  ——因此這般看來, 到底是誰不如誰……


  還有得思量呢!

  ……


  這裏賴嬤嬤自前去‘操心’王夫人了, 那裏賈母也就能放下心開始思量自家門前的‘鬧劇’是為什麽了……等等,還有一個李紈無人照看?

  ……


  …………


  可,或許這世間的事兒有時候就是這麽奇怪,費盡心力的事兒不定能辦成, 本無意的事兒卻是未親手插柳也眼看著它自成蔭。


  且先說這柳成蔭的‘好事兒’吧——李紈沒事兒, 她和肚子裏的孩子都保住了。


  真論起來, 這事兒還得感謝周瑞家的,不管是自發還是被迫,但至少她做了一件人事兒——尤其是當賈母和王夫人都成為了對立麵的那個參照物之後。


  雖請來的不是太醫,但能在內城坐館的大夫專業技能也是過硬的,隻觀麵把脈,就一副方子開出來,急急的熬了,再使了小銀勺壓住李紈的舌根給灌下去……雖人依舊是昏迷著的,但隻待了兩三刻的功夫,就能看出其神色間已然鬆活了不少。


  就叫賈珠房內的丫頭婆子們幾乎是喜極而泣,李紈的陪嫁丫頭更是直接就要給大夫磕頭喊菩薩。


  而這大夫既然是在內城坐堂,便也就見慣了這些個高門大戶眼高於頂的做派,這下遽然來了個反轉,當即嚇得跟什麽似的,隻連連擺手,非但不敢自誇,還將功勞大半都推到李紈她自己的身上,隻道這位奶奶身子骨也算他見過的頂頂好的了,又有雖哀極,但想來也是掛心著肚子裏的孩子的,胎兒也未見就要滑產的跡象,自己斷不敢認這份感激的。


  這樣的解釋……簡直要驚掉人的下巴。


  可細細想來卻也並非沒有一點道理:李紈出身不如賈母王夫人什麽的……就不說了,隻說她也因這出身在王夫人麵前遭受了多少的白眼?要真是那等心境身骨皆嬌弱的,還能至今日才出事兒?

  於是諸人在短暫的震驚後,也逐漸回過神來了。


  隻便明白了又如何?大家終究還要在賈家人手裏討生活,李紈固然可憐,但自己若是被驅逐出賈家,卻是隻會比李紈更可憐!

  就閉嘴隻做不知了。


  ……也還有那真心為李紈著想的:自是李紈的陪嫁丫頭。


  其實在很多故事裏陪嫁丫頭背叛自家小姐什麽的……真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兒。


  因為這年頭官府是支持人口販賣的,陪嫁丫頭也俱是算在小姐的私產裏——所謂私產,便是夫家也管不得的個人財產,若真逼急了小姐要將丫頭喊打喊賣,再是憐香惜玉的姑爺……估摸著也就隻能通過家暴來阻攔了。


  因此李紈的丫頭也是十分清楚自己該向著誰的,這時候聽著大夫的話兒,想著自己昔日裏看著的李紈受過的罪吃過的苦……不由心下更是悲慟,轉念又想到眼下竟是賈珠沒了——


  這也意味著李紈李紈日後竟是連一點子指望也沒有了,那心頓時就如同刀割一般!

  也不顧這時候還有外人在場了,就放聲大哭起來。


  也把那看診的大夫三魂都要嚇出七魄來:奇也怪哉,這位奶奶不是好好的?連肚子裏那個小的不也保住了?怎麽就要哭成這樣了?

  不由就有些心生警惕了,再看這家人——明明還有高堂在世,但麵對這婦人昏迷乃至於可能流產的大事兒卻是無一人出麵?

  也太怪了些!

  就幾乎連診金也不要的就要跑人了。


  畢竟銀子常有,而(自己的)命不常有。


  ……


  但不管這李紈的病榻前有多少枝節橫生,結果也終究還是好的。


  可賈母那兒就未必能有這份幸運了。


  賈母便再是懷疑那些個衙役乃至於這件和官府莫名就扯上關係的事兒裏有鬼,但她麽說也是大戶人家的女子啊?並不會也並不能親身去麵對那些衙役等官府中人。


  於是隻能‘迂回著’來了。


  然後就‘問出’問題了。


  眾所周知,再是下人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尤其回話更是一門博大精深的藝術:要是好事兒,那自然是能直說的,但要是壞事兒……不免就要轉幾個彎兒了。


  而眼下管家要傳的事兒就正正是一件壞事兒。


  那些個衙役雖說是暫時的被安撫住了,但卻也不算完全的就退走了——人是來拿錢的!還是有賈赦做支持的來拿錢,酒水再好,能耗得過白花花的銀子?

  於是這賈家的管家,也就不得不一麵麵對賈母想要找尋真相的逼問,一麵麵對衙門們想‘借’些銀子花花的無理。


  幾乎就要急成兩頭燒的蠟燭!


  最後眾人一合計,都說破財消災,往日裏他們再是借著賈家的勢力橫行霸道,也斷沒有就橫到官府中人身上的道理……這事兒還是請賈母出些‘血’吧!


  隻為了不叫自己被帶累進害賈母出血的‘惡人隊伍’裏去,那回稟的話語不免就更是委婉了許多,不說能叫賈母從中理清該有的‘方向’吧,也幾乎就要將賈母繞昏頭了!

  原本賈母就沒想著這世上還能有這樣無恥的人——不管是說上門就為了要錢的衙役還是說找人上門要錢的賈赦——再加上管家人為的將事態再一扭曲,登時就連最基本的判斷都沒法下了,隻昏昏糊糊的聽了說了給了錢了……


  卻還是打發不走人?!

  賈母又哪裏知道這是因為有一個賈赦專門在後麵拆自己的台?隻滿心的以為是這次的事兒真的有問題——不然就這些個跑腿的衙役,又哪裏敢來賈府找事兒?

  越發小心了。


  連銀子都給得爽利了不少。


  也就給得那些個衙役都很有些……


  長見識了。


  本來他們還能自豪的說一句就他們這職業什麽沒見過?


  卻還真沒見過賈赦這樣的奇葩!

  隻好在這人不但不是自家的,還能指點自己拿錢,麵對送上門來的銀子又何樂而不為呢?於是拿得越發的開懷起來。


  又有到底有賈赦做技術支持,縱他們拿了再拿,也到底沒能叫賈母察覺一點不對——


  隻這樣的‘無知’也是有時段限製的,等到賴家那‘出息’的孫兒在滿足了自己的之餘再附帶達成賈家的目的,誌得意滿的回來邀功之際……


  兩下一對峙,差點沒把賈母氣得直喊太醫!

  ……


  也恭喜賈赦再一次的達成了收集賈母全注意力的成就,因為在知道自己兒子居然會夥同外人從自己這裏騙錢,賈母又哪裏還顧得上賴嬤嬤的子孫是什麽樣的人?


  尤其是這時候,那賴嬤嬤還十分麻溜且恰逢其時的將饅頭庵的靜虛師太帶了來,也就更叫賈母覺得賈赦和賴家沒得比較了。


  而那靜虛師太也果然是個明白人,一來賈府就對著賈母雙手合十,道是賈家乍遇這等事兒,家中的太太受不得刺激也是有的,好在佛家的經文就是專治各種疑難心病的,她多給王夫人念幾句清心咒,再帶著王夫人念幾遍往生咒送送賈珠的魂兒,想來也就好了。


  隻為了王夫人的內心平靜和賈家的長期安寧,靜虛師太建議經文的嚀頌需演變成長期課業不說,佛理學習什麽的也要安排上。


  不過……好像王夫人之前好像也是念佛的?

  那一定是因為自學沒能學到位!

  而靜虛自認自己雖不才,但也是打小聆聽著梵音長大的了,因此鬥膽自薦,本著普度眾生的心,希望能救王夫人於水深火熱之中。


  賈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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