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6 章

  於是,她迫切的想要留下賈赦——隻要賈赦還在這裏, 就一個絕好的背鍋俠。


  就對賈母道:“老太太, 如今咱們家雖說……但這再大的坎兒, 一家人攜起手來, 也未必就邁不過去。”


  要說這賴嬤嬤也真真是能賴人, 便是之前因乍然的驚嚇說了些昏話兒, 但這時候也回神了, 自然就知道怎麽走才是正確的‘步伐’了。


  賈母似有所悟,就看著賴嬤嬤,雖未言語,但那目光本身就是一種鼓勵。


  於是賴嬤嬤也不免更加額放心大膽了,就算賈赦在她身後用目光淩遲灼燒她也不怕:“老奴愚見,如今家裏麵對的,怕有三難。”


  ……說得賈母就笑了, 還是一種因明悟而爽朗的笑:“如何就有三難?又該如何一一化解?”


  隻雖說是問, 但聽那語調,卻仿佛已經和賴嬤嬤對過答案了。


  也果真是心有靈犀的主仆——


  那賴嬤嬤果然就道:“其一為衙門不知何故上門,其二為二太太喪子神誌不清行跡瘋魔, 其二便就是大奶奶的肚子……救命之事可是刻不容緩的!”


  ……


  果是這般,也好在是這般!


  賈母近乎驚喜的聽著賴嬤嬤將這三點一一指出來:隻因就那句‘二太太喪子神誌不清行跡瘋魔’看來, 她便知道賴嬤嬤是必定是不會讓她失望的!


  也果然,就在短短的一停頓之後, 賴嬤嬤十分流利的接著之前的話頭道:“這三點說難也難, 可其實說簡單也是簡單的, 老太太不妨將之看做內外兩麵,這內裏的事兒自然是您處置的,那外麵的事兒又如何就不能交給大老爺了?”


  ……


  賴嬤嬤是如此利索又如此理所當然的就將賈家的家務事兒的給分配了,簡直就像是她才是賈家的那個老祖宗一般。


  而她之所以能這樣有底氣這樣的‘說一不二’,也是因為她知道自己的處置方式一定能得到賈家真正的老祖宗——賈母——全力的支持!


  果然,賈母也確實是愛聽賴嬤嬤這樣的分配的:對方先是一腳就將此時堆砌在賈家門口的麻煩踹到了賈赦的麵前,然後再恭恭敬敬的扶著賈母去指點賈家二房的事兒。


  可別說賈母什麽之前也掌控著賈家二房一類的話兒了——她是掌控著二房不假,但是再怎麽說掌控,在實際操作的時候也是要‘過手’的:


  世上再沒有兒子都娶了妻子生了孫子還叫母親直接掌管房裏事兒的道理……即使村野人家還遺留有這樣的做派,可若是發生在大戶中,也必然是會被人笑話的。所以賈母必須先捏住賈政夫妻,然後再說通過這對夫妻如何如何幹預二房內的事兒。


  但現在不一樣了,現在隻要將賴嬤嬤的話兒給坐實了,那賈母就是賈家二房的直接掌控人!


  且替代的理由也是現成的:二太太喪子神誌不清行跡瘋魔,所以賈母不得不出麵,在拖著年老體弱的身體照顧這個兒媳婦的同時,也能略微照顧一下失去丈夫疑似悲痛欲絕的孫媳婦……再幫著她們處置一下房裏的事兒。


  自然了,接手是刻不容緩的,但什麽時候再‘脫手’?

  就要看賈母怎麽‘想’了。


  且這主意不但給賈母絕好的機會,也給了賈家一塊遮羞布和過河的獨木橋:即使王夫人之前做出了就叫不知從哪裏叫來一個‘行腳大夫’給自家兒媳婦看病的不當之舉,也能先用她失去理智的理由來解釋了,然後再用賈母親自出麵的舉動來完美解決——


  瞧,賈家老太太不都親自主持兒子房裏的事物了?以前她兒媳婦還好好兒的時候,可沒見她這麽‘操勞’過。


  ……


  賴嬤嬤認準了這點,也決意便是賈母不是這樣的認為的,有她在一日,也就一日要把賈母往這個方向推!


  好在她賭對了。


  賈母還真的是這樣認為的


  即使之前想過要不要在賈珠沒了之後將自己的重心轉移到賈璉的身上,但現在的賈母也不能再這樣天真了。


  賈璉是和賈珠的死‘掛了勾’的。


  即使賈母自己也不相信賈璉還能有這樣的能耐,但現在這事兒已經鬧出來,還鬧大了,那賈璉的名聲上就不可否認的沾染上了這樣的汙點。


  雖說這年頭勳貴家的子弟沒有幾個是真正幹淨的,但也不外就是流於吃喝嫖賭那些個老賬爛賬,而那樣的汙名雖說不好聽,但真就要因此追究?怕也是沒幾個‘外人’會有這麽個閑心且能引用做‘正當理由’的——畢竟,沒見人親爹親祖父都沒說什麽嗎?隻要在吃喝嫖賭的時候沒真的粘上什麽欺行霸市,辱及良民的事兒的事兒,旁的人家就算想要代為管教,終究也師出無名……


  可殘害手足就不一樣了。


  不但不一樣,還是涉及法律道德,能叫官府直接問罪拿人的不一樣!

  不管賈璉有沒有做實了這事兒吧,隻需要他露出了這麽一點苗子,那就是握在別人手裏的一根軟肋!屆時別說賈璉自己了,就連賈府的爵位……說不得就會斷送在這根軟肋上!

  賈母是十分清楚賈璉的斤兩的,因此賈璉一旦有可能失去賈家傳承下來的爵位的可能,那這個孫子在賈母的眼中,也就不是親孫子了。


  ——本來賈母的屈服不過是因為現在的賈寶玉尚未長成,賈珠的那個遺腹子更是不知男女,她還需要借著賈璉來過度一番,才不得不忍耐他和他那個不如死了的爹一陣而已。


  自然就不能就真叫賈赦和賈璉打壓了賈家二房將寶玉這個寶貝疙瘩給廢了啊?

  於是賴嬤嬤的一番分析提議也恰恰就因為給賈母遞上了上好的鋪路的青石而駐進了賈母的心裏——


  還宛然成了賈母新的人生方向。


  這時別說什麽賈赦帶來關於賴家子孫無用的消息了,就算賈母得知那賴家子孫可不隻是無用而是準備將賈家當過橋的浮木踩……她先也會忍住不把人弄死的。


  當然了,寬融賴家人的最終前提還得是賴嬤嬤的提議能具體落實,賈母能從中得到的實際的好處。


  ——可問題是,她們能成功嗎?

  這裏賴嬤嬤倒是想著為賈母解憂且賈母自己也十分樂意於唱和了,那裏的賈赦就當真也就是一個不會唱反調的孝順兒子了?


  ……


  隻叫人奇怪的是,賈赦並沒有說話。


  無論是賴嬤嬤宛如主人一樣的在那裏給他和賈母指點江山的時候還是賈母眼前一亮簡直就是迫不及待的時候他都沒有說話。


  他隻是靜靜的站在那裏,雖姿態一如既往的囂張,雖挑起的眉梢也一如既往的張狂……卻是到底閉嘴安靜著的。


  也不知為何,這時候的賈赦仿佛無需說話了——旁人隻需看著他那雙沉靜的眼眸,就知道他已然將囂張和張狂化作了一種冰涼,能把人的心都給凍結了。


  於是,便是賈母也不由自主的就縮了縮脖子。


  這不是一個好現象,她自詡自己之前就算再拿這個兒子無可奈何也是一種要臉的人麵對不要臉的人,不要臉的人麵對不要命的人的無可奈何——


  可現在,她卻真真的感覺到了一種畏懼。


  弱小麵對強大的那種畏懼。


  賈母:……


  她不願也不會接受這樣的結果!

  就定定神,強自擺出一副沉著的模樣對賈赦吩咐道:“眼下家裏正是為難的時候,你既是賈家的頂梁柱,萬沒有偷懶的道理,你弟妹和侄兒媳婦那裏雖不便就叫你出麵,但應付門口的那幫人你卻是正得益的,你且快去,整個賈家能不能度過這次的劫難就全看你的了!”


  又仿佛覺得這樣還不保險,就將話語再挑明了幾分:“不管怎麽說,今兒的事兒總歸是因為鏈兒的那事兒引起的,想必官府也不會不知道這點吧,你就算……總也要為自己的兒子想一想啊!”


  ——簡直能稱之為圖窮匕見了,賈赦就賈璉這個一個兒子,賈母什麽理由借口都不找的就直接劍指賈璉,其中威脅意味也是不用再掩蓋了。


  於是賈赦果然就聽話了。


  他深深的看了賈母一眼——那眼神已經不能隻用冰涼這樣的詞來形容了,簡直都已然蘊含殺意了。


  可賈母不怕,她怎麽說都還是賈赦的親媽,賈赦還真能弑母不成?

  所以背上再是冷汗淋漓,她也到底挺直了腰板,就看著賈赦在那一眼之中,終於妥協的轉身就要往門外去——


  他到底不能不管賈璉的。


  賈母:……


  看著無聲欺負的賈赦,她的嘴角已然勾起了一抹勝利的幅度了,就等著賈赦將門外那些個官差打發回去了,她再前往二房的所在。


  然後她就看到賈赦在她的麵前緩緩倒下了。


  賈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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