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0 章

  賈璉:“……”


  他覺得林海這約莫是說了一句廢話:賈政不住賈家住哪裏?難道住你林家的屋子?

  隻腳下到底慢了下來:就算再蠢,他也知道此時的林海怕是還有話要說。


  果然那林海就笑:“你進牢房的消息既然能叫賈家下人都慌到來找我求助了, 那此時正經的賈家老爺來了, 他們能隱瞞不報?還是我當真就能堵住所有賈家人的嘴”


  賈璉:“……”


  這下, 他真真是情願自己能傻一點聽不懂林海的話了。


  可他又不能不懂,因為要是不懂的話,那他真是要在毫無依仗的情況下去撞林海這堵南牆了!會死的慘得不能再慘的!


  等等——


  好像他已經撞過牆了?

  賈璉隻覺得自己的腦海裏嗡的一聲,眼前也隱隱有些發黑了,就仿佛真有一群一頭撞到了牆上的蒼蠅在他的腦海裏盤旋, 隻叫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就很有些可憐巴巴的將林海看著, 嘴唇也諾諾的囁動了一下。卻是怎麽都喊不出那句姑父了。


  ——倒不是賈璉沒臉喊,而著實是他不知道眼下自己要是再這麽喊, 會不會火上澆油。


  ……


  不過林海要是知道了賈璉的想法, 那他一定會微笑著否認的:畢竟對賈璉, 他已經無甚期望, 也就不在意會不會繼續失望了。總不是自家孩子,那裏又值得自己操心那許多?扶不起的阿鬥就扶不起的阿鬥吧,反正自己提溜著對方走過這段路,也就可以撒手將其丟在路邊了……


  於是再看向賈璉的眼神就怎麽看怎麽和藹了。


  也就把賈璉看得止不住的有些哆嗦,依稀又覺得自己活似是一隻被狼盯上的羊?

  可林海一個活生生、白淨淨, 斯斯文文的人,又哪裏會有狼那麽厲的牙齒?

  此時‘涉世未深’的賈璉還不知道,當人真的狠下心腸的時候, 別說狼, 那是任何畜生都要退一射之地的——


  故而, 從某方麵來說,用畜生二字唾罵惡人,卻是為難畜生了。


  但賈璉不知道,也或者知道了也不會相信林海也有如此‘狠’的時候,因此很是吞了幾口唾沫壓了壓驚,然後再著對林海堆砌出一臉諂媚的笑容來:“林姑父,小侄兒在牢獄中待得久了,便就有些……”


  昏了頭了。


  便賈璉不好意思將這句自貶的話徹底落實了,林海也懶得追擊,隻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就又扭頭對著自家小廝道:“還不送送表少爺?”


  尼瑪的!

  這不是不追擊,是根本就不給人投降的機會啊?!

  賈璉驚得如遭雷劈,也就終於顧不得自己的麵子了,急忙對著林海就是一聲‘淒淒慘慘戚戚’的悲鳴:“姑父!”


  也雷得林海通體舒泰——


  才怪!

  卻是到底被賈璉的聲音嚇到收斂了——隻唯恐賈璉還有些旁的駭人語氣沒有發揮出來:“既然這般,想來我林家的馬車不至於叫賈少爺覺得委屈了?”


  “不委屈不委屈。”賈璉語速極快的回了話,但腳上的動作卻是能比到嘴皮子還要更利索些,就收回往下跨步的腳,然後三步並做兩步的就往車轅上跳,瞧著竟是比兔子還要更利索些。


  林海也是看得歎服,自該挑撥的時候也斷然不會嘴短。


  於是連語氣都很有些感慨的意味了:“你說你好好的賈家嫡長孫,便是在我這個外姓人的眼中不算什麽,怎麽連你賈家自家人都不把你當一回事兒呢?就這樣叫你……還得我惦記著把你撈出來。”


  語畢,竟是再忍不住一般的輕輕扯了下嘴角,就扯出一聲輕嗬來——


  也簡直是對賈璉……不,應該說是對整個賈家的實力嘲諷了。


  就嘲諷得賈璉雙目泛紅。


  卻不是羞的,而是氣的。


  因為林海的話難聽是難聽,但簡直是就是切切實實打在他臉上的一巴掌:他一個將來要繼承賈家的長房長孫竟然被丟在大牢裏無人問津,最後還是林海這麽一個外人尤記得伸手撈他一把?

  若說之前還能用林海把持賈家的理由安慰自己,那現在,在賈政親自趕至金陵的情況下,他還能有什麽理由來自欺欺人?


  他不過就是不被賈政放在心上的那個而已!


  不過。


  而已!


  賈璉:“……”


  他能接受自己不是賈政上心的人——畢竟他也不是賈政的親生兒子不是?——但要是連他進大牢賈政都能視而不見的話,那賈璉是果斷的忍不下去啊!


  就不免把最怨恨的人員名單名單調整了一番,然後賈政的名字就把林海的名字擠下去了。


  ……


  不過林海倒是全不在意自己的‘地位不保’,他隻是優哉遊哉的準備再挑撥賈璉幾句,把這個侄兒挑撥成一點就炸的炮筒,才好丟回賈家炸個響亮出來:

  林海在意賈政和甄家達成了什麽協議,但林海又不是那麽上心於賈政和甄家達成的協議,畢竟自家人知自家事兒,作為賈家親戚的林海也十分的了解賈家,知道這戶人家真真是不用‘向外發展’的,他們自己就足夠和自己玩一輩子!


  故,他就十分善解人意的送賈璉去與賈政‘玩’了。


  也或者應該是這兩人互相玩?


  但不管他們誰玩誰吧,林海深信:隻要將這兩人放到一塊兒去,那就有的熱鬧瞧了。


  他一點都不介意叫賈家的‘看頭’更有的瞧一些!

  隻他的這番險惡用心……也明顯是不被賈璉放在心上的:因為就算知道林海是在挑撥是在離間,但賈璉也必須捏著鼻子往林海挖的坑裏跳……甚至於還要一邊跳一邊喊這個坑挖得規整漂亮好可愛。


  畢竟現在賈政已經是擺明了可以笑看他把牢底坐穿的了,除了林海,他還能在這金陵城裏依靠誰?


  就隻能愈發的在臉上掛起笑容了,隻他此時手中沒有鏡子,便也不知道他這笑是多麽的扭曲:“姑父……還請姑父救侄兒一救。”


  林海瞟他一眼,神色中不見多少動容,卻是淡然得無端叫人心安:“我既然把你從京城帶到金陵來了,那自然就要把你再從金陵帶回京城的。”


  賈璉:“!!!”


  可以說,從認識林海起,最叫他覺得感動的,怕就是這句話了。


  還是一種從來沒有的踏實感覺呢!

  因而語氣中也不免有了些真情實感的抽泣聲了:“姑父……有您這句話,侄兒真是死也能安心了……”


  林海搖頭淺笑,也不管這個侄兒在叛逆和乖巧間這麽無縫切換臉疼不疼的,隻兀自道:“你到底是賈家的子孫,我現且把你送回賈府中住幾日,等到我起身回京城的時候,再來接你就是了。”


  便叫賈璉就是一愣待得要開口吧卻再是一愣,而再次回神之後卻是瘋狂點頭——


  是,林海是要把他‘丟回’賈家不假,他一旦回了賈家也的確就要直麵賈政不假,但眼下他可是有著林海撐腰的人,他怕個毛?!

  不要慫,就是幹!

  那賈政再是賈家二房的老爺又如何?難道還敵得過得太子看重的林海了?自己可是林海嫡親的侄兒呢,還不得借著林海的勢好好的抖一下威風?也好叫賈政知道知道自己這個長房長孫不是好得罪的!

  就很是有些意氣風發乃至於迫不及待了。


  林海:“……”


  他隻能對此再一次的歎為觀戰:他也是知道這賈璉的‘能耐’的,但如此得了雞毛便當做令箭?罷罷罷,便是給他‘撐腰’又如何?終究也是個成不得大事的——


  鬧吧,隨便鬧,反正無論賈璉怎麽鬧,終歸也隻能鬧出個叫賈政頭疼的局麵而已。


  想到這裏,便是沉穩如林海,也不免開始對這場鬧劇有些隱約的期待了。


  隻歎不能親眼見識一番了。


  為了彌補這種遺憾,林海也毫不吝嗇的對賈璉傾囊相授……自然不會是林海自己常用的行事方針,而是將那賈赦遇到這樣的事兒會如何做細細的給賈璉分析了一回,如此……也算是叫他們‘父子相承’了。


  又有那牢獄距離賈府雖說也有些距離,但兩人既是坐車而行,那速度自然不會慢,林海不過將將把賈赦的行為模式對著賈璉分說了一回,賈家的大門便也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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