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9 章

  是的, 五皇子程铓的娘, 就從嬪提做妃了,雖說是繼承的那個不怎麽好的‘寧妃’的稱號,但妃和嬪到底是不一樣的——


  也就叫人的目光, 止不住的要落在她們母子的身上:後宮之中不過五個皇子, 且各個不同母, 三個成年皇子中雖有嫡子, 但不得皇帝歡心不說,親媽也先後去了……二皇子的媽倒是還在,可在皇帝眼中也和隱形的差不多了。如此未成年的皇子就能多上幾‘希望’了。


  可而康嬪到底現在了也隻是一個嬪,又哪裏比得上新晉的寧妃娘娘?


  ……


  可程錚卻不這麽看,或者說便是程錚有同樣的想法,那也是曾經:在經曆了韋皇後的事情之後他早就明白自己這個爹不是尋常皇帝, 尋常皇帝給你名分是寵愛你。而他爹這麽個皇帝給你名分除了寵愛你之外還可能是希望你去死。


  所以這位新上位的寧妃,很可能是另一個炮灰了。


  但若是一定將寧妃當做炮灰看待, 那就又有事兒想不通了:皇帝能叫新寧妃去死, 為什麽卻不叫康嬪去死?畢竟論起來,四皇子比五皇子可要大上幾歲,因此論起來也當是康嬪更好用?


  是因為家世?

  是因為能力手段?

  當然了, 最重要的,後宮這些女兒的兒子是否得皇帝青眼, 程錚卻是從來沒有在意過——


  畢竟他從來沒得到過皇帝的青眼, 也不在乎皇帝的青眼, 甚至於他知道自己要上位唯一的可能就是把皇帝踹下去, 那皇帝在意誰不在意誰重要嗎?

  他隻要知道誰是皇帝明裏的刀誰是皇帝暗裏的刺就好。


  他不怕皇帝提誰的分位,也不怕皇帝因為誰有兒子就叫誰來對付他,畢竟生在皇家,對權力的渴望很多時候都是能夠淩駕於情感之上的……


  包括美色。


  待得想明白了這點,對那四皇子程鈞究竟能有什麽好叫皇帝特意把他不聲不響的藏起來……程錚就不在意了。


  但該有的姿態還是要有的。


  比如把自己的四弟調查一番。


  卻發現這個人不說是個拙的,但也是一個看起來就十分鈍的,具體的表現就在於皇帝說什麽是什麽,隻要皇帝不說,那就什麽都不是。


  程錚:“……”


  在發現了這點之後,他著實有點不可置信,生怕自己這個弟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便就再查。


  卻發現四皇子在自己個兒深居後宮不便結交大臣之餘,竟是連四皇子的母家都是一個安靜的,別說結交了,便是在他們應有應該的交際圈中也著實不是一個顯眼的,要不是他們家到底出了一個皇妃一個皇子,怕是很多人在逢年過節對著名單送禮之餘,都會忘記京城裏還有這麽一戶人家。


  所以,這真不像是扮豬吃老虎的樣子,畢竟沒兵沒權,任你是誰也吃不了‘老虎’啊?


  又或者……


  他的目的不在於吃老虎,在於扮豬讓別人幫他吃老虎?


  更直白點說就是把自己所有的鋒芒拔盡,以便躲在皇帝身後——反正現在皇帝已經對上了程錚程鐶程鈺了,等到皇帝將他們一網打盡了,除了這個蜷縮在自己身後的兒子,還能傳位給誰呢?

  五皇子?

  說真的,程錚一點都不覺得老五比老四有什麽優勢,甚至於還因為皇帝對其母妃的升分位而越發的少了幾分優勢。


  別覺著這話聽著繞口,實在是皇帝就不是一個按常理出牌的人,旁人是用分位來顯示恩寵,他是用分位來算計價值,若是不信,瞧瞧韋皇後便就知道了,畢竟這後宮裏還有誰的分位能高過身為一國之母的皇後?


  不過便是這樣,五皇子也不是沒有一爭之力的:比起同樣平庸的四皇子,他身上卻是有一個能叫旁人都以為是劣勢的‘優勢’——


  他年紀小。


  雖說五皇子著實比四皇子也小不了幾歲,但終歸也是要小上一些的,而這點子小到幾乎可叫人忽略不計的數年光陰,待到皇帝年老之際,隻怕就會被無限的放大的延長:


  皇權是具有排他性質的,越是往上走,就越是不容許人沾染自己手中的權柄。


  尤其是皇帝這樣的人。


  因此,待得皇帝年老之後,越是年富力強的皇子,被皇帝記恨的可能就越大,而與之相反的年幼體弱,也能叫皇帝覺得威脅不是那麽大……


  所以這兩個皇子是否會在將來的一天對上,又到底會是誰輸誰贏,其實關鍵並不在於自己,而在於皇帝的壽命,皇帝的健康到底還能延續多少年。


  程錚:“……”


  可惜他不想等著看那時候的好戲了,因為他上位的唯一可能的就輸把皇帝盡快趕下台。


  不然別人會先看他的好戲了。


  所以他很遺憾於自己的弟弟們怕是沒有表現機會了。


  ……


  而就在程錚一路思考的時候,那座叫他覺得無比渴望又無比堵心的乾清宮,已經在他的麵前鋪展開了。


  依舊是金色的瓦片火紅的廊柱,依舊是巍峨的台階漢白玉的欄杆,帶著一種勢吞天下的壯美矗立在他的麵前。


  也矗立在所有渴求著至尊之位的人心中。


  隻此時的程錚卻是不覺得這裏叫他覺得害怕了——畢竟再危險的事兒他也經曆過了,再荒唐的事兒他也見識過了,便是這座宮殿的主人——在他的心中也漸漸的變成了一個雖強卻並非堅不可摧的對手。如此,一座死物,又如何能叫他內心動蕩了去?


  他隻是在等待著自己進駐這裏的那一天而已。


  自然了,在這之前,他還要花費大氣力將這個宮殿前主人痕跡一一擦去的。


  ……恰好此時程錚也踏上了最後一階台階,於是便就和戴權麵對麵了:“公公可好?”


  於是戴權也就急急的迎上去,隻對著程錚也躬身道:“奴婢身份卑微,哪裏就值得殿下掛記了?”


  程錚一笑,也不知有沒有聽出戴權這番故作的,明是謙虛實是疏離的意思來。


  而戴權就在這時候直起身——也不顧程錚到底有沒有叫他起身——隻徑直又放肆的看著程錚,目光一點閃避或是偏斜都沒有:“陛下在等著殿下您呢,因此您這邊請吧?”


  ……這卻果真是太放肆了,隻不想程錚對此卻是不喜不怒,他就好似沒有看到一般的垂下眼眸,隻徑直繞過戴權的身子就要玩乾清宮中走。


  可他又哪裏繞得過去?

  不等程錚和自己錯身而過,戴權就旋過身子,隻斜跨一步,恰恰堵在程錚前進的道路上:“殿下這邊請?”


  這是表示就算程錚知道路,他也必定要領路了?


  ……按說這也是下人應當應分的事兒,但若是再配合上戴權身上那種明顯不該是下人所該有的強硬,這應當應分,不由得也就有些變味了。


  隻程錚卻是對此不在乎。


  他既然沒想過對皇帝能正常,又如何會對皇帝身邊的奴才抱有希望了?且皇帝厭惡自己是個人都能看出來,戴權又如何會上趕著來討好自己這個被皇帝厭惡的人?


  且程錚也著實不必在意戴權麵上待自己如何,因為這麵上再風光還能比得上實質上的好處不成?戴權這兩年雖然瞧著對自己依舊是一副不屑的樣子,可若是皇帝這裏有個什麽動靜,他卻也不忘在自己到來的時候微微通過眼神給自己做個警告的意思——一次兩次程錚還看不明白,但是次數多了,又如何不能從戴權的眼神中總結點規律出來了?


  比如此時戴權的強硬就表示著皇帝的態度用不著他來圓滑著緩和了。


  所以皇帝是要對自己示弱了?

  隻兩人便在不動聲色間交換了信息,但是因為當事人一個比一個低調一個比一個隱晦的緣故,他們的這眉眼官司肢體語言,還真沒有一個人看得出來。……而程錚雖也是將戴權恩惠記在了心上的,但是平素裏卻是隱瞞的點滴不漏,甚至於在看到戴權的時候連眉梢都不曾挑動一下,就更別說那些慣常用來對太監表達感謝之意的黃白之物了——


  並不是程錚舍不得,而是他若是真要記戴權的情,那就別隻這個時候上趕去攀交情,不然自己會如何且不好說,自己送去的那些東西……怕是能成為戴權的陪葬銀子。


  所以,也就在所有人波瀾不驚中隱約帶著一點嘲笑和同情的眼神中,程錚隻抬起頭,就向著穩穩攔在自己麵前的戴權走了去,雖說他麵上依舊沉穩,但是隻看這兩人的模樣,卻像是戴權還更高程錚一等似的。


  可真相卻是程錚是主子,而戴權是太監。


  這樣看著想著,眾人麵上的神色不由就更加豐富了些,甚至於連跟著戴權的小太監都有些唏噓的模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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