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5 章

  當然, 也或許其實沒有這麽嚴重, 但皇帝眼下正是要大鬧一場的時候,有條件要上,沒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


  雖然這個年輕人不曾叫他有過一瞬間的滿意, 但他不介意用這個年輕人的生命來鑄就一

  份的滿意。


  就冷冷一笑, 隻將自己的笑聲化作刀子從眾人的耳邊狠狠的劃拉過去:“說不出來了?你卻是在糊弄朕嗎?也好, 懲罰那些豬狗不如的東西還得費些時間, 就叫你先給眾人立個榜樣好了——”


  然後一點猶豫的也沒有的就叫金吾衛進來拉人。


  ……


  隻叫眾人看得毛骨悚然——


  麵上的驚恐而已。


  …………


  畢竟,自兩年前的那場驚嚇之後,眾人也就明白了:對皇帝而言,做什麽荒唐事兒都算不得荒唐。


  且這人能在這個時候被推出來……想也知道是個炮灰,便是他身後推他出來的人也是不會心疼的。


  說真的,便是他沒了命, 沒把皇帝的態度試探出來,他的這條命也沒得值了。


  就靜默無聲的隻看著那人從不可置信到痛哭流涕, 但怎麽也不能抗拒金吾衛的力量, 隻蹬著腿被拖出去了。


  隻不想,那人狼狽——甚至是可能是再沒有未來的——被拖出去了,卻是將整個朝堂的空氣都拖得清新了幾分。


  因為大多數人對如何應付皇帝, 心中都有譜了,而心裏一旦定下來了, 這麵上再是保持沉穩哀慟, 那也終究有些什麽是不一樣的了。


  就有人又站了出來

  隻這次卻不是魯莽的炮灰了:“陛下所言極是, 隻微臣也有一言。”


  皇帝就看他, 一雙眼眸裏很是有些熱辣辣的……殺意:“你有什麽話兒?”


  那老臣子一頓:“陛下也知道這事兒是來得急來得陡,但我們卻不能因為它急了陡了,就急躁躁的迎上去!尤其那金陵可謂南方重地,其間供出的學子更是我朝肱股重臣!因此斷不能輕忽了去——”


  然後就在皇帝已然有些不耐煩的眼神中鏘然擲地:“因此微臣以為,卻要將這事兒捋得明明白白才是!”


  皇帝:“……”


  他能理解這種說法,但他需要的卻明顯是不是這種說法啊?

  當即就笑了:“依著愛卿的意思,卻是要再等等了?”


  別說皇帝顯而易見的就沒有想等的意思,隻說那句愛卿就陰惻惻的好似下一刻就要這位‘愛’卿先身殉了再論其他。


  尤其是站出來說話的人,更能感覺到這種幾近於錐心刺骨的惡意。


  隻他卻是一點不懼怕:“陛下既然等不得,那我們……先誅首惡如何?”


  皇帝:“……”


  分明是小心的試探的話語,可皇帝卻是能明顯的感覺到其中的威脅……


  不,這並不是威脅,而是一種‘你能如何?’的嘲諷!


  ——對方並不信這個皇帝,不論是對皇帝是否有能力和方法解決這事兒,還是對皇帝是否敢於就地拿他如何。


  他在藐視他,隻因他不但沒有那種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能耐,也因他連違逆自己的臣下都沒有辦法處置。


  皇帝:“……”


  被這樣小看了,他自然是生氣的,可惜再是生氣,他也真的……


  就這麽無能!


  皇帝再是不才,對於先後站出來的兩個臣子誰是誰,還是能分清楚的。


  自然也就知道之前那個被自己拖下去的倒黴蛋,那是再拖是個他那樣的也沒有問題。可眼下這位站出來的……


  皇帝或許能訓斥他一二,但要是真敢通過吧人拖下去的方式直接把對方的麵子往地底下踩,那就算他是皇帝……也會兜不住場子的時候。


  且這點,在兩年前的那次‘鬧劇’中,皇帝已經受到過十足的教育了。


  ……


  …………


  皇帝:“……”


  他隻能故作默然的忽視了這個人:“諸位臣公,誰還有高見?”


  隻皇帝雖是明智的躲避開了一場可能會發生的衝突,可由皇帝來做出回避這種行為的本身就已經能叫人做出很多種解讀了。


  當下,皇座之下的眾人不由就想的更多了。


  其中就包括程錚這個不省心的‘兒子’。


  當然了,如今的程錚怎麽說也有了兩年的沉穩功夫了,麵上已是幾乎看不出什麽了。


  但也隻是幾乎——


  因為就在這種人人都不免有些心思浮動的時候,有時表現得太沉穩了,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尤其是他素來以傻大膽的形象示人的時候。


  好在程錚很快就‘沉穩’不下去了。


  皇帝直接找上他了。


  就在看到大家夥兒都是一副眼珠子亂竄但是舌頭不好亂動的模樣時,皇帝下意識的就想找一個自己能拿捏對外能糊人的家夥出來……鎮壓一下場子。


  當然就是程錚這個可愛的太子啦!!


  於是皇帝也果然就將人拎了出來:“太子,你怎麽看?”


  程錚:“……”


  他正在裝深奧呢,這就被皇帝打斷了,於是很有些詫異……隻若細細看去,那份詫異之下卻是些許的不以為然。


  就痛快道:“兒臣不知道。”


  皇帝:“……?!”


  他再一次的覺得自己要被這個兒子頂得炸了肺!


  可不等他發作,那程錚就又頂撞道:“兒子這兩年來潛下心來在家中吃齋念佛為過世的母後祈福,已是許久不問世事了。”


  這話別說皇帝了,就是韋皇後的親兒子程鈺也不會信啊?!

  然後他們就看到程錚再一次的、無恥的笑了:“且江南這等重地,一知半解之下,兒子是萬萬不敢胡言亂語的,不然若是禍國殃民,兒臣卻是萬死都不能恕罪了。”


  ……於是程鈺就能難再和皇帝同仇敵愾了。


  想也知道,在江南這個問題上,皇帝防的可不止一個程錚,在對待三個成年兒子的問題上,他也難得的表現出了一種一視同仁。


  因此除了程錚,那程鈺也是沒法子光明正大的在江南的地皮上伸手的……又如何會樂意於把自己當做賊一樣防備的皇帝?!

  就十分難得的為程錚開了一次口:“聽說不久前兄長在家中為了母後誦讀往生咒千遍,愚弟在此……”


  “謝就不必了。”程錚笑得可謂沒臉沒皮:“便是沒有生恩,孤總也叫她一聲母後呢。”


  程鈺:“……”


  並不想感謝 ,且希望程錚這個搶話狗把他之前的那些話兒一並還回來。


  此時便是兄弟兩沉默著‘兄友弟恭’,他們之間的那些個言外之意,諸人也俱是明白了:程鈺之所以在那時候有那一卡,多半是想省下那句諸如心懷感激一類的違心之言,而程錚‘幫’他說了也就罷啦,竟轉手又表示出對韋皇後的不屑來——那生恩之後可是現成的養恩對應著呢!如何就要強行接一句總還喊娘了?


  ……嗬嗬。


  隻這兩個皇子在這個問題上再如何鬧也是老生舊談了,大家並不十分上心,唯一能叫他們關心的是皇帝可會追繳這對麵和心不和的兄弟?


  隻不想皇帝卻是叫人失望了。


  他罕見的沒有就程錚程鈺兄弟倆的嫌隙大做文章,隻是十分漠然的忽略過了這個話題:“如此,老三你也是不知道這江南的事兒到底如何了?”


  程鈺:“……”


  他再是不想皇帝會把話題轉到這個點兒上的,一時不由就有些愣。


  卻也極快的回了神,然後更快的回了句:“兒臣惶恐!”


  明顯是要順著皇帝的話語裝傻到底了。


  皇帝就把眼睛閉了一閉,也不知是不是不想從程鐶的嘴裏再聽到相同的回答,他竟是忽略裏這個兒子不問了——


  殊不知,比起實際的對立,有時候更叫人受傷的,也恰是這種‘漠視’。


  所以在皇帝看不到的角度,程鐶幾乎要把指甲掐進手心裏。


  但皇帝看不到,所以看不到的皇帝也已然一點都不曾上心的忽視了自己的二兒子,隻對著戴權點了點頭。


  那戴權可是忽視了皇帝幾十年的人了,別說眼下皇帝還對他點了點頭,就是皇帝什麽表示都沒有,他也能鑽進皇帝的嗓子眼裏,聞一聞皇帝的肚子裏在轉些什麽主意——


  當即就拔尖了嗓音:“退朝。”


  ……


  不得不說,這一聲,喊得是太騷了。


  眾人俱是不可置信:皇帝就在什麽問題都沒解決什麽什麽問題都沒弄清的情況下叫退朝了?


  當然了,要是皇帝是一個心機深沉乾綱獨斷的統治者或者是一個心機深沉的□□者的話,那他的舉動當不至於這麽叫人如此大驚失色,可要命的是皇帝不但沒有獨斷□□的性格,也不具備獨斷□□的底氣,他一旦獨立‘解決’問題,那大抵隻能把問題往絕路上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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