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9 章

  當然了, 這樣說或許是有些不正確的, 畢竟現在的程錚依舊隻是一個太子,還是一個依舊不得皇帝喜愛的太子,又如何能給與許家兄弟更多呢?


  但若是連更多的重任都沒有從程錚這裏得到, 那也就不怪許家兄弟……覺得憋悶了吧?

  尤其是在徐浩已經離開京城的現在。


  沒錯, 徐浩早已經離開了京城, 而且是早已如願離開了京城:


  就在兩年前,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家院子裏的時候,皇帝對禮部尚書的處置也在不聲不響中下達了。


  ——然後徐浩就變成了前禮部尚書,因為皇帝果然就叫他去西南邊關吃草了。


  ……


  其實徐浩的心願之所以能這麽容易的達成,並非是因為皇帝有心幫他或者程錚,而著實是因為能留給皇帝的選擇本來也不多:西北是軍事重地,東南是經濟重地, 所以皇帝是決計不會叫徐浩染指了這兩個地方的,而餘下的東北和西南, 一個是麵對的是屬國, 一個麵對的是南蠻……


  皇帝想了想,終究還是叫徐浩去南邊傳播聖人之道去了。


  自然了,雖然皇帝從某方麵來說也算是達成程錚和徐浩的心願了, 但想也知道他不會叫程錚和徐浩過得太過舒心,為了確保徐浩到了西南能全天候的和那些‘蠻夷’們胡攪蠻纏而不是悠悠哉哉的過自己的小日子, 所以皇帝創意性的給了徐浩提學官一職。


  所謂提學官, 便是明朝的省級教育行政長官, 工作內容是巡視省內各府、州、縣學的教學質量, 從中選拔出足以進入國子監學習和參加鄉試的生員——值得注意的是,提學官本身並不是教官,也不能出任任何一所學校的領導人,同時還不屬於國家主管教育的部門——比如禮部。


  所以真正論起來,這一職務比起行政來,其實更像是一位沒有實權的監督者,而事實上,本朝的提學官也確實隻是作為學政的監督者出現的。


  皇帝:“……”


  他認為自己的主意真是該死的絕妙,這種絕妙感甚至於使得莊簡親王帶給他的憋悶都減輕了幾分了,所以他更絕妙的給了徐浩雲南省的去向——


  那裏何止是天高皇帝遠啊,哪裏簡直就是土司們的天下!朝廷過去的人,向來隻有做鵪鶉的命。


  對此,程錚表示:“……”


  他回來之後和徐浩痛快的喝了一壺……茶,然後就目送自己的老丈人‘打天下’去了。


  ……


  …………


  可便是徐浩走了,許家兄弟也未能接過徐浩留下的那部分擔子,因為程錚將它們留給詹士府了。


  更具體來說,是詹士府中鬥倒了自己那位由皇帝派來的頂頭上司的林海。


  許家兄弟便很有一句MMP不知當不當講了。


  自然,連他們自己也不得不承認的是林海是能人也著實的一個能幹人——但這世間的事兒可不是一句能幹就能排序的,論資排輩四個字哪裏就是一句空話了呢?

  若說徐浩尚且有著徐氏這層關係可以和許家一戰,那林海又是哪個牌麵上的人了?如何就能夠在徐浩走後成為程錚眼中的第一得意人了?


  許家人想不明白,但顯然叫他們想不明白的事兒不止這一件。


  那就是傅懷灝竟然也不是一個‘明白人’!

  ……


  許家兄弟的確將生意做到傅家門口了,當然了,他們家的生意本來就和傅家所在的地點有牽涉,現在不過是進一步將這牽涉錘實了而已,但叫他們想不到的是:這個傅懷灝,竟然會是個榆木腦子!

  便是他們說了能幫他和程錚傳遞消息,他們也不是叫這個傅懷灝把他們真當信使來看待了啊?


  還是隻當做信使,擺出一張你們就傳個話別管我說什麽的架勢!


  許家:……


  可不管他們相信不相信,人家竟真做得出來,無論許家人怎麽明示暗示的表達出自己是經由程錚認證過的‘中間人’,是可以幫傅懷灝處理一點小問題的自己人,傅懷灝也能咬死了不鬆口,隻將大事兒小事兒事無巨細的捅給程錚!


  因此,對於軍校中的所有事兒,除了充當信使這麽一個角色之外許家人一點也沾不到手——


  於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他們不是沒有想過偷窺這些經過自己手中的信件,反正他們還有身為信使的便利不是?


  但萬萬沒想到啊,他們萬萬沒想到傅懷灝這孫子竟然還能絕情到用密碼這一步!

  因此當看到那滿紙的數字之時,他們好懸沒有昏過去。


  ……


  但也正是這份使用了密碼的紙,他們所有的‘努力’都不得不終止了。


  因為他們還不傻,至少不至於傻到認為傅懷灝會隔一段時間久寄一疊的數字給程錚數著玩,又或者不至於傻到認為自己能跑到程錚麵前詢問他這堆數字的正確解答方式……更或者不至於敢拿著這堆數字去質問傅懷灝。


  不過好在即使傅懷灝堅持將他們看做了信使,程錚對自己的舅舅們也不至於真那麽絕情,該叫他們知道的事情,程錚多多少少也是會透露一點的。


  隻也不知道他透露的這點,是真因為許家是他的舅家,還是因為許家算是軍校的一重‘保證’。


  可不管怎麽說,許家也隻能捏著鼻子如此糊塗的過下去了。


  畢竟他們是鐵打的太子黨,和程錚之間的血緣關係不但是他們的保證,也是他們的束縛,束縛著他們隻有程錚這麽一個選擇。


  所以唯一能做的……就隻能找傅懷灝的麻煩出氣了?


  程錚同樣沒有給他們這個機會。


  但好在這個沒有是叫他們忙得沒有時間——


  他們依舊是程錚對世家的唯一的一個窗口,即使這個窗口代表著他們在大多數時間依舊是個傳話人的角色,但在有的時候,他們就是程錚的代表,他們的意思,從某反麵來說也可以被認為是程錚的意思。


  隻要兩者不出現原則性的背離,想來也沒有人會真正來計較。


  好在許家兄弟兩現在多少也有點拿捏這個度的自覺了,也好在自程錚起,也果然就沒有人真心想要和他們計較。


  隻這點子順遂依舊不足以真正化解他們心中的怨恨:比如對榆木腦袋的傅懷灝,也比如對搶了他們風頭的林海。


  所以在現在,在明明應該處理‘京城裏的事物’的林海比他們更先知道南邊的情況時,他們有些不能淡定了——


  一個傅懷灝叫他們憋屈就算了,你林海也叫他們憋屈?

  要知道林家在江南的同時許家的大本營也在江南啊!


  “林大人卻是聽說了什麽小道消息,”許蒔修就微微的笑著“竟然會連遠在南方的老林大人都不知道?”


  他的音調很平穩,還帶著一點子親昵的調笑之意,隻卻莫名的叫人感到不甚舒服,就好似這點子親昵是一條蛇在你耳邊伸出濕漉漉的信子在舔舐著你耳垂的那種親密。


  林海對此卻仿佛混然不覺,他隻是將自己一雙清亮的眼眸放在了程錚的臉上。


  程錚也吝嗇於給林海一點子微笑:“卻說吧,隻管用你的消息將他們都嚇到了才好呢!”


  這話其實也有點調笑的意思了,還是一種親近的調笑,但林海卻是更加坦然的收下了它們:這不但是因為提出這些的人是程錚,也是因為程錚的話語裏沒有一點能叫他厭惡的陰霾。


  所以他愉快的轉過頭,隻將自己的視線對上了麵色不大好的許家兄弟和正在一臉狀況外的小林大人——無論他究竟是不是真的狀況外,他總是需要表達出自己與這一切無關的態度——愉快的宣布了一件事:“江蘇金陵參與今年秋闈的秀才們聚集起來將城西的財神廟給燒了。”


  許慕修:“……”


  許蒔修:“……”


  還有那位終於裝不了淡定的小林大人:“……”


  ……


  “這不可能!”許蒔修的聲音已經有些飄忽了:“他們在府城內縱火?他們不想活了嗎?”


  而許慕修看上去則要稍微好一點:“參加今科鄉試的秀才?”


  沒錯,這才是應該重點關注的重點——


  問題不在於放火,而在於放火的人。


  參加、今科、鄉試的秀才們。


  一群。


  注意這裏的秀才是整整一群。


  還是一群原本應該有著遠大未來前途無量的學子……他們為何會集體去找死?

  ……


  又靜了一靜,回過神來的許蒔修問出了第二個關鍵問題:“江蘇的榜已經放出來了,那些人……有多少是榜上有名的?”


  是的,這裏又是第二個關鍵點:發瘋——姑且將他們定義為發瘋吧——的這些人到底是不是這次被朝廷選出來的棟梁之才?

  “不是。”林海微微一笑,然後說出了那句幾乎是在所有人預料中的答案:“幾乎沒有中舉的,便是有,也不過是掛在榜單的尾部罷了。”


  這句話絲毫沒有叫人意外的地方,所以大家也大多都下意識的鬆了一口氣。


  然後就在下一個瞬間再提起來:

  一群落榜的學子簇擁起來燒了財神廟?

  簡直叫人……不敢再想下去了!


  許慕修連聲音都有點抖了:“林大人——您族弟的來信中,可說了是什麽原因嗎?”


  “自然說了。”林海的笑更加的微妙了:“堂弟隻道:古人習孔孟,今人重孔方。”


  ……


  眾人幾乎是麵麵相覷,然後再幾乎是不約而同的露出了一份近乎於相同的苦笑來:


  得。


  是這個原因了。


  也果然就是這個原因了。


  除了這種斷人前路的喪心病狂之外,還有什麽能叫那些文質彬彬的學子們做出自毀前路的舉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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