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7 章

  ……罷罷罷, 還是算了罷,畢竟眼下可是皇帝和莊簡親王的劇目,他作甚上台引別人的目光?不若安分幾分,隻盼著也能走得也安分。


  就隻能又懨懨的低下頭,隻算計這場鬧劇到底要鬧到什麽。


  而和程錚一樣近乎於魂飛天外的還有程鈺。


  隻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魂飛天外。


  程錚之所以魂飛天外是因為他難得有一次想的做做的少,行為難免就有些哽不上思緒,因此在心思已經拐到了十萬八千裏外的情況下,被遺留在原地的‘軀殼’也就隻剩下茫茫然這種神情了。


  而程鈺的魂飛天外卻是一種全然的木然了——


  或者說得再直接點,他壓根就不在意眼前這些人在說什麽, 這場簡直能掀翻整場朝會的風波對他沒有半點的觸動。


  但這怎麽可能?


  程鈺又不是木頭!

  他是人, 是皇子,是娶了勳貴出身的女子和勳貴大臣們在一條船上的皇子:若是這場由莊簡親王引起的風波落實了的話,那他身後的支持者可是有泰半會落到水裏, 他是真的不怕


  ——怕不怕的, 沒有人知道。


  旁人唯一能知道的隻有他現在的表現就像是一截木頭, 還是由內至外的那種。


  隻好在程錚的站位是在程鈺之前的,不然就程鈺這樣的神情,怕是能嚇得程錚生出一顆為人兄的‘愛心’來,什麽官員調動什麽朝廷風波……他且要先弄清自家弟弟這是又怎麽了才能安心。


  不得不說,程錚真是一個極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的人,雖然在被牽走的路上他也不見得會太平安生了, 但有的時候他真的是很容易跑偏——


  又好在不等程錚注意到程鈺的異常, 皇帝和莊簡親王就再一次的將眾人的注意力拉回去了。


  用一種十分吸引仇恨的方式。


  皇帝哼笑了一聲, 就居高臨下的用眼神……鄙視了一回在場的眾位官員:“朕可真是沒有想到, 諸位愛卿俱是‘事無不可對人言’的坦蕩之輩,如此朕又如何好辜負你們的一片真誠?莊簡親王——”


  皇帝沒能說出叫莊簡親王如何。


  因為他沒有這個時間說出叫莊簡親王如何了,就在皇帝拉長了調子的時候,那站得極為規整的大臣隊伍裏竟是飛出了一句不是是何人所言的話語:“陛下身為天下之主,如何又需要事事和人交代了,天下間豈有尊讓卑的道理?”


  ……


  …………


  這話兒聽著仿佛叫人順心?

  卻是沒人這麽覺得——包括皇帝。


  因為真要追究起來,皇帝這個天下之主哪裏就有被人打斷話的道理了?若是叫他知道是誰這樣大膽,那他指不定要教教那人花兒為什麽這樣紅!

  但皇帝不知道。


  一來是因為那人估計也知道自己說的不是什麽好話兒,所以一開口就是壓著嗓音說這句話的,叫皇帝一時間還真聽不出這是誰的聲音。


  二來卻是那人說了這話之後就沉默了下去,再加上整個大臣的隊伍這時俱是低著頭垂著眼,一個能給皇帝點提示的人也沒有!

  簡直是不同尋常的友愛!


  隻這種反常似乎也並非不能理解:能站在這裏的人都不笨,雖說大家在‘上進’的道路中也不是沒有踩過同僚的腦袋,但這位仁兄在此時站出來……明顯是說出了大家的心聲啊!當然了,若是能更直接點叫皇帝閉嘴那就更解恨了……因此踩什麽踩!要嗬護!


  至於那第三嘛,就是皇帝自己也沒想著真要把這個大膽的家夥擰出來了——甚至於皇帝還很感謝他這嗓子吼得及時。


  沒錯,就像是大臣們十分畏懼於皇帝會繼續發瘋一般,皇帝也是十分害怕自己真的觸及到這些人的底線的,尤其眼下皇帝要麵對的‘這些人’可是這些可不是一個兩個,而是朝會上的全部!


  而等到今日的事情再朝會之後再流傳出去……皇帝拒絕去想。


  因此他還不至於覺得自己就能夠把所有人拿下了,在思考再三之後也隻能做做樣子,然後各退一步吧——


  而此時,這個不知不知名的,膽敢打斷九五之尊話語的家夥……無疑也算是給了皇帝一個台階下了。


  雖然這個台階有點陡,但到底能下去了,所以皇帝是真沒想過要往死裏剝對方的裏子的。


  如此,在打定了‘互利互惠’的主意之後,皇帝隻輕咳一聲,輕易的揭過這個話題,連對著眾人的語氣都和藹了幾分:“既然如此,那眾位愛卿就退下吧,老皇叔且跟朕來——”


  想了一想之後,他又補充道:“你我至親,也不拘於虛禮了,老親王且隨朕四處散散,這話兒就邊走邊說罷。”


  眾人:……


  皇帝說要散散,那自然就是要在皇宮裏走走的意思了。如此也就不拘於禦書房這麽一個定點了,也在客觀上叫人在跟上去的時候多了些客觀障礙:畢竟皇帝能在皇宮裏四處走,大臣們卻是沒有四處堵人的道理,且把皇帝的落腳點打聽多了那也是不成的,小心一個窺視帝蹤的帽子扣下來。


  尤其是皇帝如果再不要臉一點,隻將莊簡親王往後宮的範圍裏帶的話,那眾人就算知道皇帝往哪裏去也是不能追的了……


  就看皇帝的底線在哪裏了?

  可這個問題的答案還真是叫人……不怎麽想麵對啊。


  ……


  …………


  隻不管如何,也就算眾人肚子裏憋滿了滔滔不絕的話語,這朝會卻是到底是沒辦法再進行下去了,好在大家眼下再再麵對這樣的場麵也算是有豐富的經驗了,因此戴權一叫散,眾人雖是麵色不好,但也是十分利索的退場,其中尤以程錚為甚:待得一出宮門,他當真真如一匹脫韁的野馬一樣拉都拉不住。


  就一路狂奔回家。


  及至進了家門,支撐著程錚這做派的瘋狂勁頭也不見歇……仿佛還越發來勁了一般,竟是對著迎上來下人們一個也顧不上,隻一味的往程曦的住處去。


  恰好這幾天正是程曦剛往自己身邊扒拉了兩個新丫頭,又借口徐氏需要人照顧將以懷書為首的丫頭往徐氏那裏送的‘敏感時刻’,見程錚這樣不管不顧宛如拚命般衝進自己院落的架勢,好懸沒有被嚇個仰倒——


  程錚來了?


  怎麽就擺出這麽個架勢來了?

  這是徐氏找程錚通氣了所以他來和自己算賬了?

  這……不應該啊?

  程曦敢於在這個時候‘挑戰徐氏’,也很是計算了一番程錚的心態的,尤其是在上次注意到了程錚的那些‘下意識’之後也更是越發的有了把握些——


  卻不想原來那些把握終究都是自己想多了?!

  一時間她也不知道心中該是個什麽滋味,隻腦子在此時卻還是不慢的,在見到程錚一副肅殺的模樣徑直衝向自己的時候,當即就啟動了‘B方案’:“爹爹對不起曦兒隻是——”


  但不等程曦戰戰兢兢的把請罪認錯的套路做完,那程錚就幹脆的捏住了她的肩膀,隻打斷道:“你覺得我眼下謀求下京官的位置能有幾分把握?”


  程曦;“……”


  啥米?


  嘛玩意?

  你來找我不是因為我把徐氏氣昏了?

  程曦是真有些不解了,也覺得這下自己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心裏應該該是個什麽樣的滋味了,連帶著腦瓜子都仿佛停擺了一般,隻知道瞪著眼珠子和程錚大眼瞪小眼了一回,然後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無論程錚是來幹嘛的,也總歸不是為了徐氏來找場子的——


  那他剛剛說了什麽?

  程曦終於開始細細的回想一下程錚的話語本身了,然後又痛苦的意識到這回想了……還不如不想呢:

  不,應該說是就算要想也要有個前因後果才能想明白啊!這沒頭沒尾叫人一腦袋蒙蔽的東西你是真心要讓我出主意呢還是隻要玩我呢?

  就越發和程錚大眼瞪小眼了。


  好在沒瞪一會兒,便是程錚自己似乎也意識到了這瞪眼珠子的遊戲不好玩,於是在慢了這許多拍之後也終於想起來要補救了。


  不免就將今兒遇上的整件事兒仔仔細細的講了一回。


  當然重點還在於這次的突如其來衝擊……能不能變廢為寶成為他的一次機會?

  ……


  要說這堪稱‘機智’的想法還是程錚在朝堂上‘魂飛天外’的時候不經意間想到的:東南可委實是個好地方啊,因此除了倭寇慣常出沒的那幾個地點,他估摸著是保不住什麽了。


  罷罷罷,搶不過就不搶唄!反正人都往東南擠過去了,自己隻要挑揀一下他們擠剩下的……


  不也是一條出路嗎?


  按理說程錚本不是這樣一個輕言放棄的人,隻歎這次的事兒著實是叫人不好評價,連帶著後續的影響都是匪夷所思的:須知這京裏的官兒可是比那杭州金陵什麽的都要吃香許多的,要是尋常時分可是便宜不到程錚頭上的,這下乍然成為了被人棄之不及的玩意兒……程錚還不借機撈上幾把?畢竟位置都是那些位置,人也還是那些人,這京城裏的都要往東南去了,還能不許東南的回來填填京城的空缺嗎?


  說真的,程錚之前倒確實沒有往這方麵想過:一來是京官的位置可不好弄到手——尤其是那兵、戶、吏這幾個重要部門更是想都不要想,二來他也將‘槍杆子裏麵出政權’這話聽進了幾分,又知道京城的兵不是自己能染指的,不由就隻能往地方看了……


  誰知天不遂人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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