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4 章

  莊簡親王需要給自己謀求一個出路。


  而這個出路……看上去最好的方向還在於程錚。


  可程錚卻是不一定要莊簡親王上他的路。


  並不是看不起莊簡親王, 而是兩人著實沒有什麽一定需要一起走的交情,對吧?


  所以莊簡親王勢必要送些什麽叫程錚覺得兩人是有聯手合作可能的東西的……


  還有什麽能好得過能叫程錚在手裏握得放心捏得舒心的把柄呢?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這話兒說的就是莊簡親王了。


  自然了,要是真有什麽萬一, 徐浩相信莊簡親王也不是不能將自家‘孩子’一並舍棄的,再是說這樣指不定會叫他脫一層皮……卻也到底要不了命不是?

  不過徐浩是不會給莊簡親王這個機會的。


  因為能叫莊簡親王寧可脫皮都要‘擺脫’程錚的情況一旦出現,那徐浩多半是會連命都保不住了。


  ……隻這點,就不要對程錚說了。


  他就微微轉過眼眸, 隻睨了睨程錚那雙此時已經隱約有些發亮的眼眸,按下了心中的‘實話’——手裏能多握住一點子東西是一點子東西,要是程錚知道這東西是莊簡親王故意為之的,那還真不知道能留住不呢!

  可, 出乎徐浩預料的是, 就在他對程錚那顆直到堪稱耿直的腦袋已經不怎麽抱希望的時候, 程錚卻是微微垂下眼眸,就掩蓋住自己眼中晶亮的光芒:“孤明白了, 雖說到底是要忍下這口氣的, 但能有您這樣的安慰, 孤卻是覺得心裏好受多了。”


  徐浩:“……”


  他十分想要掏一掏自己的耳朵。


  看看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程錚表示要忍——


  這很好,徐浩簡直都要歡呼了。


  ……可程錚說即使沒有徐浩的指點他自己也是要忍的?


  徐浩簡直想要看看天上是不是要下紅雨了?


  ——程錚這變化的幅度簡直堪稱驚悚好嗎?


  就忍了忍, 終究還是忍不住:“殿下如今性子卻是沉穩多了?”


  話是稱讚的話兒,但要是再加上這稱讚中帶點疑惑的語氣那就不一定了。


  好在程錚也不甚在意, 隻實事求是:“都是曦兒指點的, 她說我做一頭死豬不要緊, 隻要能把自己捆在莊簡親王這頭活豬身上就成了!”


  徐浩:“……”


  這下……他竟是連天色都不想看了,隻覺得這天是不下紅雨才不正常了:


  莊簡親王是死豬?

  程錚是……活豬?

  多直白的比擬方式啊!簡直直白得都叫徐浩沒眼看了!——


  此時此刻,他是真心的想要跪在程曦的麵前求問程曦是如何在程錚的麵前給出死豬活豬理論並且還讓程錚心甘情願的接受的……可別說程錚對此有什麽不甘願的地方,要是不願意他能將這話兒在自己的麵前再複述一遍嗎?


  可是思來想去,最終卻隻凝結出一句話:“小郡主果真貼心,有她在您身邊幫襯著,您卻是可以寬心了。”


  可不是寬心嗎,這都心寬到說自己是死豬了……


  徐浩就再咳嗽了一聲,隻將自己那些快要止不住的笑憋出了一句正經話:“既然殿下心中有數了,那有的事兒就得放且放吧。”


  這就是在說既然都不計較莊簡親王的鍋了,那也別去計較那孩子的事兒了

  程錚咬牙想了又想,終究還是答應了。


  ……不答應也不行了,徐浩可明顯是能看出不會幫他打探這樣的事兒的,因為即使程錚再不答應又能如何?難道還要他自己想法子?卻不怕莊簡親王這樣的事兒再來一回哦?!

  程錚現在已經是很有些一年被蛇咬,將十年怕井繩的感覺了,便是有心想要一雪前恥也到底不敢衝動了,隻能慎謹慎再謹慎。


  也就越發的著重於‘察言觀色’了,也就越發的看明白了這這徐浩的態度果真堅決到了不是自己能輕易說動的。


  ——至於那些不輕易,程錚暫且不想廢這個氣力。


  如此左思右想之下,委實是不敢也不願再耍心眼了,再看看徐浩的拒絕臉……


  罷罷罷,且不急於一時,也不急於‘竭盡全力’。


  且告辭而去吧!

  ……


  程錚走了,走的徐浩十分之新奇——


  他就走了?


  他是真的走了?


  這‘走了’的程錚,還是他認識的那個程錚嗎?


  ……對程錚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徐浩心中自是有一杆秤的,因此也就不諱言自己對他最好的評價……莫過於‘初生牛犢不怕虎’這句話。


  可眼下的程錚卻是知道‘怕’了?


  他是如何知道的?

  他又是真知道還是假知道?

  徐浩:“……”


  數個念頭在他的腦子裏兜兜轉轉沒個定緒,也幾乎嘈雜得就要叫徐浩將程錚再抓回來仔細盤問一遍了。


  好在也隻是‘幾乎’的衝動而已。


  更叫徐浩自己慶幸又苦笑不得的、忍下這股衝動的理智也並非是源自於對程錚身份的顧忌,隻是單純的……


  基於程錚方才的那番‘死豬’理論而已。


  不得不承認,這理論簡直清新雋永到叫人記憶深刻,甚至於徐浩都能毫不猶豫的斷言,無論時間是過去十年還是二十年,隻要他還活著——哪怕是躺在床上就快要咽下最後一口氣了——他都能清楚的記得程錚關於這個理論所敘述出的每一個字。


  乃至於對方的神態。


  乃至於對方那些細微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動作。


  徐浩:“……”


  由此可見,這番話語對人的衝擊……到底是如何的大了:他這樣一個隻聽著轉述的外人都能在心底裏將之一點不漏的刻畫下來,何況程錚自己乎?


  所以徐浩也就能同樣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沒本事對程錚說出這樣‘深刻’的話語了,更別說還將這樣的話語刻進程錚的腦子裏心裏,深刻的叫他不但記住了、服從了,還能雖然一臉喪氣但到底沒有怎麽更改的對人轉述一回——


  這般的影響裏,徐浩自愧不如。


  想到這裏,他不由歎了一口氣,隻將程曦這兩個字在舌尖上默默的滾過幾次,卻終究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也無需說什麽了:程錚能看出的,徐氏能看出的,徐浩會看不出?

  可既然程錚都能‘忍’了,徐氏能忍了,那徐浩又如何不能忍了?

  甚至於他還能忍得甘願,忍得樂意,忍得能發自內心的說一句此程曦終究好過‘彼程曦’。


  ——是不是親女又如何?是不是怪力亂神又如何?就程錚眼下這情形,徐浩還要慶幸能有個怪力亂神‘下凡塵’來幫助他們呢!不然若程曦真的隻是一個五六歲的無知稚女,那除了隨著程錚這艘船的沉沒一起湮滅外還能如何?


  徐浩:“……”


  並非他心狠無情。


  隻有的時候,這世事總是能比人的心更狠更無情些。


  ……


  但這也不過是遽然觸動之下的些許感慨罷了,世事既然已無情,又豈容得人停留在原地妄自嗟歎?因而徐浩也不過就在心中轉了轉這個念頭,便該做什麽做什麽去了。


  他可是很忙的:西南之事還沒有鋪展開,一件件都是要仔細籌謀。那禮部之事也有著些許要掃尾的工作等著他一一清理……著實是沒有心思再去理睬程錚家的小崽子了,即使那是個小怪物又如何?再凶再惡還能凶惡得過皇帝?


  ……


  …………


  這裏徐浩的生活且繼續步入正軌不提,隻說那裏程錚從徐府出來之後,尚有些渾噩,一時間既覺得自己真真是看什麽都覺得都不能做也不該做,一時間又覺得自己如何就陷入這樣不能不該的境地自我束縛了手腳?


  因此在短暫自我懷疑和自我辯論之後,他果斷的——


  瞧自家另外兩個弟弟在做什麽又要做什麽去了。


  ……


  這真不是程錚消極怠工的權宜之計啊!而是他著實有些好奇在自己上躥下跳的時候自己的兩個弟弟又在幹什麽?畢竟誰家的孩子誰知道,要說自家弟弟會乖得像隻貓?

  程錚隻能說你要麽是不懂他的兩個弟弟,要麽是不懂貓這種生物。


  於是在他有心的打探之下,兩位皇子的行蹤似乎也就不是什麽秘密了。


  其中程鐶是在不聲不響之間往禮部去了——卻也在不知不覺之間將自己送進了徐浩早就張大口的麻袋裏就等收口敲悶棍了……這多少緩解了自覺上進卻可實則卻是給自己沾染了一身洗不掉的腥的程錚的尷尬情緒——


  那程鈺呢?


  他又找了什麽死?


  程錚幾乎是抱著一種不懷好意的期待心情去查探程鈺的行蹤的,畢竟程鐶的舉動已經告訴他,人陷入尷尬了不要緊,隻要找到今兒你一樣尷尬甚至於比你更尷尬的人,那你就還是一條能笑麵人生的好漢!

  那程鈺,又會給自己帶來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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