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3 章

  如此和邏輯一應對, 他也幾乎是本能的因為這理所當然而順著莊簡親王想要的方向想了一回。


  隻便是這樣, 該知道的原因還是要問清楚的,因此程錚半點不猶豫:“那邱尚書到底是?”


  莊簡親王早就在程錚的注意力轉移的時候就開始飛快的在腦海中尋思應付方法了,此時也果然找到了:“那邱尚書……確是自然死亡, 隻若說真說是是自然, 卻也有那麽一兩分的不自然之處。”


  自然……又不自然?

  程錚不由就有些好奇了, 更是連聲追問道:“如何叫自然又不自然了?傳言那邱尚書竟是死在自家床上, 又有當時應是夜半無人之時……這——”


  這可真是多少破案流話本的開卷之語啊?

  莊簡親王在閱讀理解方麵的造詣可不比程錚低,可要是論破案刑偵什麽的還真沒什麽刷子可顯擺的,因此聽了程錚的話,隻下意識的就要把事兒往自己熟悉的方麵引導:若是說漏餡了丟臉是小事,叫程錚抓住尾巴尖兒了那就不得了。


  而他熟悉的方麵……說白了也很簡單,那就是要從邱尚書身上找‘問題’, 怎麽死的不重要,‘因’誰而死的才重要, 便是找不到了也要不停的找, 直到找到和皇帝相關的地方才會停手。


  她相信程錚也會很滿意自己的這個思維方式的。


  就信心滿滿的……不不不,還是要做出幾分歎息模樣的安排好了邱尚書的死法:“坊間傳聞不可盡信,老朽且告訴殿下一個可以盡信的消息吧——那邱尚書卻是氣死的!”


  程錚:“……”


  他就愕然了一回, 然後很是遲疑道:“這……卻是如何確定的?”


  莊簡親王就一笑。


  雖說想要將話題帶到陰私上吧,但也不影響他從技術方麵忽悠程錚:“殿下當真以為宗人府無人不成?須知這宗人府雖是很久沒有正式勞動了, 但到底也是□□欽定了負責皇家事的地方, 平素裏可不能不磨刀啊!”


  程錚就再是了然:上不上戰場什麽, 可不影響練兵啊。


  隻依舊還是有不了然的地方的:“這嚇死……可有什麽說法?”


  莊簡親王:“……”


  雖說他做出的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但哪裏又是真的有竹子在胸中?

  隻也不具,因為他這麽說怎麽都有推卸的理由:即使眼下他是在程錚和宗人府之間做傳話筒的,可他到底也不是真的主管過刑獄之事的宗室啊!哪裏就能知道那嚇死有什麽特別的說法了?

  就一本正經道:“老朽也沒有去瞧那邱尚書的屍身——殿下卻別怪我,隻老朽如今年紀大了,哪裏樂意去見這些醃澤玩意兒?因此也是聽人回稟的……說是從什麽眼珠子嘴巴都能瞧出和尋常的死法不同的地方來,殿下若真心想要知道,老朽還是叫個仵作來給您細細講解吧?”


  這話……倒還真挑不出什麽錯漏來,至少程錚就信了——畢竟人莊簡親王也真的沒有必須要去瞧邱尚書遺體的道理,便是瞧了也沒有能瞧出什麽的道理,更何況人家還坦蕩的表示你要問就找專業的給你講解——因此便是程錚,一時間也不由就把莊簡親王這話信了□□分。


  可他卻是忘了一點:若莊簡親王真心要瞞他,那莊簡親王叫來的仵作,會說實話嗎?

  但還沒有意識到這點的程錚隻是單純的覺得既然邱尚書是氣死的,那他到底是被什麽……或者說是被誰氣死的才是重中之重吧?

  ……入坑了。


  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被人刷了一把的程錚隻將這個‘重要’問題咂摸了又咂摸,卻著實咂摸不出結果來。


  沒辦法,刑偵這種事兒還是需要專業人員的,而程錚本身沒有這個技術不說吧,連現場什麽都沒有摸過,隻能從莊簡親王的嘴裏得到一些二手消息——因此便是想要如莊簡親王所願將屎盆子扣到皇帝頭上……又哪裏能那麽嚴絲合縫?

  於是想了一回之後,程錚有些異想天開的試探道:“孤……能不能去瞧瞧那邱尚書是如何氣死的?”


  莊簡親王:“……”


  他並不說話,隻對著程錚露出了一個堪稱標準的微笑來。


  而之所以用標準這樣神奇的形容詞,也著實是因為正對著莊簡親王程錚想不出還有什麽詞語能夠形容對方此時的笑容了: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但就是這樣親切的恰到好處中又偏偏之顯出了□□分的疏離——就仿佛程錚和他有一人站在雲端,距離對方有些萬裏之遙……


  當然了,程錚堅定的認為在莊簡親王的眼中站在雲端的大抵會這位老人自己,其具體的證據在於莊簡親王的笑容裏不但有著明顯的疏離,還有一種……對程錚智商的同情和憐憫。


  程錚表示很憋氣。


  而更憋氣的是,在麵對這樣的神情的時候,他再是憋氣也說不出個不字來。


  ——因為他自己也知道問題出在哪裏。


  異想天開。


  也果然隻能是異想天開。


  程錚堂堂一朝太子,眼下又正是吸引著滿朝注意和皇帝熗火的時候,如果真的要去看邱尚書的遺體,那這事兒本身就是一件足夠引起人矚目的反常事兒,屆時別說摸清邱尚書的死了,隻程錚自己說不得就得死上一死了。


  想到這裏,他不由就有些沮喪:這種明知道有貓膩,卻是連出手揪一根毛下來研究研究也不能的感覺……真心是挺折磨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程錚麵上的神情太過於憋氣以至於直接憋成了一張庫苦瓜臉連,因此連莊簡親王也覺得麵對這麽一張……一張簡直是飽經□□的臉……看著也著實難受極了,因此在眼珠子左轉又轉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又一圈卻依舊能在眼角的餘光中感受到程錚的那份半死不活之後——重點是叫看到他神情的人也會打心底裏產生出一種油然的無力感之後——他有些受不住了,就在凳子挪動了一下身子,隻試圖和程錚講道理:“殿下何必這般七情外露,須知這邱尚書的死亡……”


  可話語還未半呢,他卻是遽然間就見到程錚麵上的那股子叫人難受的神情雖是依舊維持著,但一雙眼珠卻是亮閃閃的看了過來,目光閃動間很有幾分期待之感。


  於是所有未曾出口的話語也遽然間就噎住了:感情這小子不是真難受,而是擺出一副難受的模樣在等自己出力呢?

  ……莊簡親王所料不錯。


  程錚便再是因為自己離‘真相’隻有一層窗戶紙的距離卻又礙於自己的身份而沒法子去捅這層紙而心有不甘,但是這樣的事兒……過往發生的還少了嗎?

  他有多少次距離成功僅僅一步之遙,隻一時間沒法子邁出那最後的一步,就生生的看著事態在這最後的關頭拐彎,隻向那不可思議的方向狂奔而去?


  次數多了,程錚再接受起來也就沒那麽困難了。


  因此,之所以還堅持著用那樣的神情麵對莊簡親王,不過是為了……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然後有力的事實就告訴了程錚,對著莊簡親王哭著要奶……他隻會打翻你的碗!

  他且看著程錚一笑:“殿下年紀也不小了,自然該知道什麽叫做‘有所為有所不為’吧?”


  程錚:“……”


  於是他也隻能對著莊簡親王一笑,就看誰笑得更加高冷些:‘終歸是一條命,若處處隻知斟酌,卻也顯得太冷漠了些吧?老親王是看慣世事不以為意的了,可孤卻還有些未泯之心。’”


  ……


  論譏諷?

  程錚還真沒怕過人!

  你說我不知事,那我就說你知道的太多了些!什麽未泯之心?不過良心未泯罷了!


  莊簡親王:“……”


  如此,兩人具是將對方的意思聽明白了,也就各自瞪了對方一眼睛,方才由莊簡親王開口道:“既然這般,想來殿下是要歎息一回的了,隻老朽既然已是沒了這些未泯之心的,想來是不配陪著殿下傷懷的?”


  麻溜的,話不投機讓我滾!

  程錚又明白了,但他又如何會叫對方這麽輕易的腳底抹油?

  因此少不得將笑容真心了幾分:“老親王何必和孤計較?您瞧孤旁的字兒一概不用,隻稱您一聲老親王,便就知道您吃過的鹽卻是比孤吃的米還多些,如此您又何必和孤這麽一個不經事兒的人計較?”


  可莊簡親王聽的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