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9 章

  皇帝:“……”


  而程錚在他的沉默裏繼續板著指頭一樣一樣的數下去:“眼下兒臣還不知那些人是如何死的, 又是何時死的呢!且他們既然能被父皇認定是被人所害,那就定然會有直接下手的那個人,卻不知此人父皇眼下已經捉到了沒有?又有那人交代了自己到底是如何作案的沒有?還有……”


  “夠了!”皇帝忽然就爆發出一聲厲吼來——


  而且不客氣的說此時的皇帝簡直像是一隻被人踩住了尾巴的貓,便是豎起了渾身的毛竭力做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也難掩他神情之下的那種倉皇來:“朕是天子!你這是在當庭質問一國的天子嗎?”


  程錚就平靜的看著他:不然呢?然後還要我將這些話背著人寫成小紙條偷偷塞給你嗎?

  ……他或許沒說話,但是他的目光卻已經足夠的露骨了, 也就叫皇帝隻將自己的驚惶再盡數轉化為雙倍的憤怒:“逆子!真真是個逆子!朕怎麽就生出了你們這兩個東西?朕真真是愧對祖先愧對天下啊!”


  程錚:“……”


  你是挺對不起他們的,但你最對不起他們的地方在於你現在居然還沒死。


  可就在這父子倆用目光在無聲又激烈的交鋒和廝殺的時候, 程鈺的聲音卻是在遽然間又一點都不容忽視的響起來了:

  “父皇的話兒句句聽著都叫兒子不敢辯駁, 隻瞧著兄長這麽相信兒子的樣子,那兒子卻也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認下本就不屬於自己的冤屈。”


  “因此兒子敢問父皇一句,卻不知兒子究竟是為了什麽而要將那些人盡數滅口啊?”


  程鈺的表情很平靜,甚至於平靜出了一種不經意不走心的散漫態度來。


  也就是這種非同尋常的態度隻叫皇帝感覺到一種尖銳的刺痛正在狠狠的釘進自己的心髒——


  這種釘進心髒的疼痛本來就叫人難以接受了,可是更叫皇帝無法接受的是這個正在傷害自己的人充斥在麵上和語氣中的那漫不經心……就仿佛身為皇帝的自己在他的麵前也不過隻是一隻螻蟻……所以他並不在意自己, 也並不會在乎自己的語氣或者神情。


  ——畢竟你會關心你腳下是否不小心踩傷踩死了一隻螞蟻嗎?


  不會。


  對吧?


  ……


  所以,皇帝,決定,將程鈺, 也如同踩一隻螞蟻樣的踩死。


  一腳斃命。


  因為這種生物連讓他留著折磨的價值都沒有。


  就是這麽的卑微!

  帶著這樣的想法, 皇帝的麵上也綻開了一抹悠然到漫不經心的笑容:“你竟是到了這個時候還想要垂死掙紮嗎?沒用的,沒用的!那些人伺候了你母親多少年?又知道你母親多少不為人知的事兒?你這樣心狠手辣的人會選擇將他們滅口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兒吧?”


  程錚:“……”


  這話聽著仿佛極是有到底,但仿佛終究是仿佛而已, 因此——


  因此皇帝你到底是出什麽樣的自信才能用一副仿佛在宣布真理的態度來向大家講述你的意淫啊?


  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能這麽不講理好嗎?!


  程錚覺得皇帝簡直永遠都能把他的下限再往下刷一刷。


  可事實卻是告訴程錚:他還是太天真了些。


  就在所有人都試圖用視線或明或暗的譴責皇帝的時候, 程鈺卻是在所有人的震驚中緩緩的點了點頭:“此言——有理。”


  程錚:“??!!”


  可無論他有多麽的不敢相信, 程鈺卻是一副仿佛非常認同的模樣。


  程錚:“……”


  程鈺這是瘋了吧?

  程鈺這一定是瘋了吧!

  所有的人……不止程錚, 甚至於包括皇帝自己,都克製不住的這樣想。


  可也就在所有的人包括皇帝自己都認為程鈺這是終於受不了打擊以至於精神失常的時候,他們卻再次愕然的看到程鈺微微的偏過臉側過頭,一張年近及冠的的臉上竟然露出一種宛如稚子般的純真無邪來:“可是啊,兒子卻是依舊有一點不明。”


  他微微的笑著,那笑容童稚而甜美,簡直就像是一朵綻放在陽光下的向陽花:“兒子不明白娘親到底還有什麽是‘沒有做過’的?也不明白此時還有什麽是刑部的大人們‘問不出來’的,因此兒子這個時候再動手……卻不嫌遲了些嗎?”


  皇帝:“???”


  他先是一噎,卻又隨即要被這一噎噎得險些背過氣去——


  程鈺……


  程鈺啊程鈺!

  ——你可以的!

  這話兒聽著仿佛是在說皇後,也仿佛在說刑部,但是誰又不知道其實程鈺這一個字一個字的,都是在直往皇帝的臉上扇呢?!


  皇後到底還有什麽是‘沒有做過’的?


  那皇後到底又有什麽是‘做過’的?


  無論皇後做過沒做過,這坤寧宮的人都在刑部裏呆了多久了,做過的沒做過的都該‘問’出來了吧?

  即使問不出來你他媽編都能編出一本厚厚的冊子來了啊!

  ……


  所以程鈺這話簡直是扇得漂亮!

  也就把皇帝扇得簡直都要昏過去了。


  可是沒有——


  就在皇帝心梗的前一刻,他被一個聲音給喊回來了:“兒臣給父皇請安!”


  程錚:“……”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撇過臉和程鈺對視了一眼,待看到對方眼裏也有一種麻木的無可奈何之後,才意識到那聲音大抵不是他的幻聽。


  那麽,如果這個聲音是真的,也大抵隻有一種可能——


  程鐶。


  他們三兄弟中的最後一個。


  在這個關鍵的時候。


  終於抵達戰場了。


  這樣想著的時候,程錚眼角的餘光卻是看到皇帝幾乎是用一種亮閃閃的眼神就豁然的抬頭,正正的看向自己……


  身後的門簾。


  但這樣的眼神也不過一瞬而已,皇帝隨即就平複了自己眸光裏所有的情緒,隻擺出一張威嚴又端方的臉,然後是一聲怒吼:“滾進來!”


  程錚:“……”


  這三個字,真的十分耳熟哦!

  屋子裏的眾人都不由得為這聲耳熟而頓了一頓,也果然就在這頓一頓之後等到了程鐶程鈺自己撩起簾子進來……


  自然也是沒能成功進門的。


  這時候已經不止是程錚了,而是程錚和程鈺,隻一左一右的仿若門神一樣的跪在門口堵住了他前進的道路。


  因此程鐶也不由得愣了一愣。


  但是他也果然不是一般人。


  因此這一愣之後他極為快速的將目光在程錚程鈺和皇帝的臉上來回的掃了一掃,便就緩緩的笑開了:“卻不知兒臣的弟兄們到底做了些什麽?竟是叫父皇如此生氣?”


  程錚:“……”


  他不知道程鈺是怎麽想的,但是他知道自己在聽到程鐶這堪稱是落井下石的話語時心中竟然隻有一片的平靜。


  還不是無所謂的平靜,而是安然等待……不,應該說是隱隱期待的平靜:


  很快就輪到你了,孫子!


  而皇帝也果然沒有叫程錚失望。


  就在程鐶這句問題之後他雖然也克製不住的一愣,但到底也極快的回神了。而這一回神他的麵上就鋪展開了一種毫不掩飾的怒氣:“朕在叫你滾進來!而你不但不遵從朕的話語還在那裏顧左右而言他?怎麽,朕說的話兒你也敢裝作沒聽到嗎?!”


  如何?


  是不是又有一種撲麵而來的熟悉感啊?

  隻是比起對程鈺的同情,程錚對眼下的程鐶就隻有譏笑了:或許他們是敵人,也或許他們是兄弟,但無論他們是日人還是兄弟,但看到程鐶毫無保留的找死時,程錚都能笑得毫無保留。


  就一麵努力的憋著自己嘴角的那絲上揚的角度一麵看著程鐶在皇帝的怒吼下幾乎是滾一般的進了室內——


  不是幾乎,而是確實!


  和他利索的嘴皮子不同,程鐶的動作明顯帶著一絲緩滯和僵硬的,但又因為皇帝的命令,所以他不能繼續再緩滯和僵硬下去……卻又沒辦法立時就變得利索起來,因此隻能用十二分的倉皇將這來比不自己的行動上的不足。


  然後就毫無意外的在跨過門檻的時候被絆倒了。


  然後再連滾帶跳的往前躍進了兩三步,終究維持不住重心一頭栽倒了下去。


  程錚:“……”


  這時候還想笑也許有點不厚道?

  但是他依舊克製不住的想笑怎麽辦?

  就在程錚正在曆經嚴重的‘道德拷問’的時候,皇帝卻是明顯被程鐶的跌倒嚇了一跳,他那雙原本為了表出帝皇威嚴而微微眯起的眼睛陡然間都瞪圓了,連嘴也不自覺地張開了……


  卻是又在最後的那一刻忍住了,隻將自己下意識的驚嚇換做了故意且刻意的譏諷:“怎麽?你竟是蠢到連路都不會走了?朕怎麽不知道你是個如此聽話的?叫你滾進來竟然真的就‘滾進來’了?”


  ……


  不得不說,皇帝的話不怎麽厚道,也完全的沒有風度,但想到皇帝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這似乎也不是什麽不能理解的事兒?


  因此程錚和程鈺並沒有在皇帝的身上花費多少心神,他們隻在意程鐶會如何回應?

  是如程錚和程鈺一般毫不留情的懟回去,還是一如既往的試圖抱皇帝大腿?


  可程鐶什麽都沒有做的。


  也或許有做。


  更或許是有試圖去做。


  ——他在試圖把自己從地上撐起來。


  之所以用‘試圖’這兩個字,是因為程鐶數次的重複著用手撐起自己上半身的動作,但是又數次失敗了,最接近於成功的那一次,也不過是他將自己的胸腔半抬起來。


  程錚:“……”


  他忽然就想起前些日子皇帝才在程鐶的胸口上來了一腳呢!想來……是現在還沒有恢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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