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1 章

  不, 程錚離傻子還是有距離的, 雖然在徐浩看來也隻有一點點了,但距離依然是距離!


  而程錚見徐浩不說話了,就隻能歎息一聲, 進一步的安慰徐浩道:“大人在想什麽呢?孤這一年多來可是做夢就能夢過來的?那一日不是隻能步步為營, 還得靠著大人您的幫扶才算勉強保全自身, 因此哪裏會有那般不切實際的看法了?”


  徐浩:“……”


  他隻能緊跟著表示:“殿下會這樣想老臣當真激動到無話可說, 但殿下既然知道這話不……不靠譜,卻為何又要對那莊簡親王說?須知這話兒無論怎麽說都是……都是謀逆之舉!便是殿下無心這般,卻也不能想說什麽就是什麽啊!”


  隻可惜他的痛心疾首沒有得到程錚一丁點的認同。


  因為程錚在笑。


  徐浩:“……”


  當他回神的時候,他發現程錚還在笑。


  隻這時程錚的笑容裏開始摻雜上一些不以為然了:“便是說了又如何?難道孤當真就會因為這句話倒下嗎?徐大人想的也太多了些!”


  就叫徐浩簡直都要被他的說法說得是麵無表情了——也或許隻有麵無表情才能完美的掩蓋住他想要把程錚抽一頓的衝動。


  隻忍了又忍,忍了再忍終究還是忍不住,就平鋪直敘的開口道:“殿下和莊簡親王對話之時很是說了不少三國演義中的事兒, 想來殿下對此是極為熟悉的,卻不知您可知道楊修?”


  楊修?


  知道啊, 東漢末年人士, 出身世家大族,為人聰慧,學問淵博, 為官後也多叫人稱讚之舉,要說有什麽不好, 大抵就是話太多。


  而他最後也死在話多上。


  因此徐浩提及這麽個人, 是什麽意思也就很能明白了。


  不料待得程錚想通了這一點之後, 他卻不但不惱不氣, 甚至於連點子恍然羞愧的模樣也沒有,隻對著徐浩就用一種平鋪直敘的語氣道:“孤知道什麽叫言多必失,但孤卻也敢擔保,孤決計不會栽在這事兒上頭。”


  徐浩:“……”


  年輕人,有自信是好事,可是之自信到了自大的地步就要不得了!


  遂越發的痛心疾首了:“殿下心中有成算自然是好的,隻再有成算您也要多幾分計較才是,這有的話可不……”


  “這話不能亂說的道理孤是明白的,”程錚就打斷他:“隻孤卻也能確定這話兒莊簡親王並不敢外傳!”


  徐浩表示自己簡直都要撬開程錚的腦子看看他到底是哪裏來的自信了!


  不是說過了自大要不得嗎?

  而程錚看到他這目瞪口呆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卻是噗呲一笑:“徐大人莫惱莫惱!你可還記得孤提過一嘴,道是莊簡親王此來是為了過問刑部的事兒?”


  ……記得,如何能不記得?


  隻正是因為記得,所以才更清楚這話不過是唬鬼都唬不住的假話罷了,就算莊簡親王也打算拿這話去唬人,那也是唬不住的。


  可程錚就徐浩那依舊難看的臉色中緩緩道:“便是假話又如何?正是因為這話是假話才正正好呢!你且想象孤為何要說假話?莊簡親王又為何要用這假話去騙別人?”


  ——因為真話說不得!


  因為莊簡親王一旦說了真話,那就連他自己也撇不清了!

  可徐浩哪裏會不知道這些?因此依舊不樂觀:“殿下說的是,隻殿下是否弄混了兩個問題,那就是莊簡親王此來是否別有目的和你是否有大逆不道之話卻是兩回事兒!前者比之後者來幾乎可以計較不提,因此殿下您卻又如何就能確定莊簡親王真不會為了什麽目的將您供出去?!”


  程錚:“……”


  他隻站起身來,就安撫的拍了徐浩的肩膀:“莫急莫急,孤說的這些不過是前提而已。”


  前提?


  還而已?


  於是徐浩便就真的笑了:氣笑的。


  他倒想看程錚能說出些什麽樣的花花兒來!

  程錚也不敢再賣關子,直白道:“便如孤所說,若是莊簡親王真要將孤說的話流出去,那便就邁不過一個關子——為什麽莊簡親王會聽到孤這些說辭?問刑部的舊事是如何問出這些結論來的……因此左右逃不過的,便就是被人猜出他的主意來。”


  一麵說,一麵小心的睨著徐浩的臉色,見徐浩雖未點頭認同,但臉色已是好看許多後更是壯了膽子,就又道:“且便是莊簡親王要說自己對父皇一片赤誠,可父皇卻隻是瘋而不傻……甚至於他連瘋都是那種多思多疑的瘋法,也就必定能看出莊簡親王嘴上說著忠誠,但腳底下卻是來見孤的!因此這忠不忠的,還用說嗎?”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徐浩就遲疑著插口了:“莊簡親王便是拿著您的話兒去做投名狀,但在陛下俺來更重要的卻依舊是他和您合謀的嫌疑?因此……”


  程錚也就幹脆的打斷他:“是這般沒錯,畢竟父皇是什麽人您還不清楚嗎?隻這樣也隻是嫌疑而已,因此徐大人卻依舊別急才是。”


  是這般,卻隻是,依舊別急?

  這些字眼兒登時隻將徐浩所有的話都堵回去了:合著自己的猜測還不是程錚的最終算計?那這小子到底在打算什麽?

  就近乎於瞪著眼睛前去看程錚。


  程錚便又衝著他安撫的一笑,複又道:“莊簡親王可真真是宗室的領頭人物了,他既然已入局,那皇帝必定是不會相信宗室是會安分的,因此眼下的局麵在皇帝看來隻怕是這樣的——”


  眼下明麵上站著對立的有四人,分別是三個成年皇子和皇帝本人,隻那程環在此事中到底有些打醬油,因此局麵大體上也算是三足鼎立的局麵。


  皇帝毫無疑問是這事兒裏的老大,是屬於程錚和程鈺聯手才能壓製住不叫亂動的對象,因此皇帝若是能打破程錚和程鈺之間的聯手,那對付他們中的一個簡直是輕而易舉。


  但現在程錚的話說不得就會讓皇帝產生某種疑問。


  這疑問並不是皇帝被程鈺弄死之後程錚會不會借機上位,而是皇帝在弄死程錚之後程鈺會不會借機上位!


  別說什麽程錚說了大逆不道的話兒皇帝必定得收拾他之類的話了,畢竟皇帝收拾程錚還需要這些話兒嗎?

  問題在於一句古話:蚌鶴相爭漁翁得利。


  皇帝是絕對不會允許在自己和程錚相爭的時候程鈺成為那個漁翁的——即使程鈺幾乎連那麽一丁點成功的可能性也沒有。


  且若皇帝若真拿下了程錚,說不得程鈺這點幾乎沒有的可能性就會上升了:皇帝拿什麽來幹掉程錚?便是程錚診所了那大逆不道的話兒人們又會相信這話兒是程錚說的?皇帝幹的指鹿為馬的事兒還少了嗎?眼下程錚的話兒說不得就是皇帝的又一次陷害呢?


  這個時代雖然沒有狼來了的故事,但大家都不是傻子,這一而再、再而三,到了三也該竭了。


  所以程鈺很有可能利用這個‘竭’再聯係上宗室和世家對皇帝形成大包圍!


  ……


  …………


  “所以,”程錚就總結道:“孤是真的一點都怕莊簡親王將事兒說出去,便是他說出去了,也不過是換個叫皇帝和程鈺對立起來的法子罷了,結果左右是差不離的,孤又何必在意這一點點細節?”


  徐浩:“……”


  他隻能麵色複雜的瞪著程錚,腦子裏一時間亂哄哄的:真不知該不該在這個時候也要誇獎程錚的心細如發好。


  畢竟在那種時候還能想到這些,程錚這腦子也算是出師了。


  但在放任著萬語千言從舌尖上滾過並湮滅之後,能成型且叫徐浩吐出來的卻也隻有一句話:“殿下……便是這樣,您也應當謹慎著些才是。”


  “孤知道,”當徐浩再一次的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程錚在點點頭之後卻是依舊堅定的搖了搖頭,道:“隻孤這般並非是因為不謹慎,而是孤相信莊簡親王對這事兒有足夠的‘謹慎’,他必定會看破這事兒,而一旦他看破了,便也就多一事兒不如少一事兒了,所以……”


  所以?

  所以徐浩也有些不能明白了:“您和那莊簡親王說了這許多,就是為了叫他‘多一事兒不如少一事兒’?”


  就這麽一句話的功夫你說這許多作甚?閑得慌?

  但徐浩也真的不敢這麽說出口,隻能用眼神來委婉的表示自己的抗議。


  也就把程錚看得直接噴笑出聲了,那笑聲雖有些斷續,但也聽得出來是極為愉悅的:“徐大人不必這般,且孤也並非是為了這一事兒而說這許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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