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3 章

  程曦也吃了一驚:“咋還有宗人府?”


  她是真吃驚。


  不但吃驚於宗人府的大人們是一群不管事兒的, 更是震驚於本朝竟然有宗人府這樣的配置:這玩意不是清朝的配置嗎?怎麽本朝也複製了?


  其實這卻是程曦無知了,這宗人府可不止是清朝所獨有的。畢竟皇帝貴為天子,因此皇帝的九族也定然不是尋常人可問可審可查的,故而自古便就有單獨針對宗室的管理機構, 而這在明清之際出現的宗人府所獨到的……多在於有個與前朝不同的名兒罷了。


  便又將話兒說回來罷,其實這幾樁涉及到宮中人的案子是斷沒有越過宗人府動用刑部的道理——可皇帝卻這樣做了,而且是通過在朝堂上點刑部尚書名的方式直接動用了刑部來替代宗人府……按說這舉動簡直可謂是在打那些主管宗人府的宗室們的臉了!


  可他們卻對此保持了完全不該有的沉默。


  也沉默得讓程錚連一點子希望都不曾有過便就直接心冷了。


  因此便是程曦此時看上去對那所謂的宗人府是極有興致的,程錚也沒有心情科普了, 隻泛泛的揮了揮手,就不甚在意道:“卻是不必指望那些人的, 要孤說你竟是當他們已是死了罷!……想來怕是也隻有死人此刻才會不覺得自己臉皮疼呢。”


  說到最後, 他到底還是忍不住就露出了幾分譏諷之意。


  也就聽得程曦克製不住的苦了苦臉,但是想到若非那幫子主管宗人府的宗親們當縮頭烏龜,隻怕程錚也不會被一個太監溜著玩。因此無論程錚說了些什麽不敬之語, 她也隻當做沒有聽到。


  卻還是有些選擇性聽到並且聽進去的:“若是照爹爹這般說來,那宗人府才是應該主管這些事兒的地方, 什麽刑部什麽太監……都越俎代庖了?”


  “知道又能如何?”程錚隻微微的勾起嘴角, 隻將那五分譏諷五分不屑的神情演繹到了極致:“別說這越俎代庖是皇帝親自指定的,隻說那宗人府的宗人令到現在依舊是死人一般毫無動靜, 便也就能明白一二了罷?”


  程曦:“……”


  好像真的是這樣哦?

  隻便是這樣, 程曦卻也不願意將這個新刷新出來的宗人府放過了:在幫助程錚和皇帝鬥智鬥勇的這些日子裏,程曦已經無師自通的點亮了一項名為狐假虎威的技能, 此技能若要放在眼下具體來說的話, 那便是這宗人府管不管事兒能不能真管上事兒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程曦……或者說程錚能夠能夠借他們的名頭來做成什麽?

  可這個目的並不是那麽容易就能達成的,無論合理不合理,合情不合情,眼下的事實就是刑部接手了這案子,如果程曦想要借用宗人府的名頭,那麽想必就得先讓宗人府和刑部——或者更直白一點就是讓宗人府和皇帝掐上一場把主導權爭取回去。


  可宗人府會這樣做嗎?


  不會。


  他們要是會的話他們此時就不會裝死了。


  就在程曦因此而苦惱的時候,那邊程錚的心中也是不甚好受的,畢竟皇帝的壓力可是直接衝著他來的……隻便是這樣,程錚也是知道自己必須將壓力抗住了的——畢竟他身後的徐氏和程曦哪個不得靠著他才能有未來?

  當下就強笑道:“你卻別操這份閑心了,眼下事情雖是大了些,但也不至於無處可解……又或者你不相信你爹的能力嗎?”


  說著就將眉毛一挑,隻做出一副就要生氣的模樣。


  可程曦半點不懼,竟是對著程錚也挑了眉,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義正言辭道:“正是因為您是親爹,所以曦兒才不得不操這份心呢!自己的爹哪有看著旁人欺負的道理?”


  這話說的——


  程錚是哭不得笑不得,伸出手指隻點著程曦,卻是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


  可程曦卻是又轉開了話題:“爹爹說這事兒宗人府是不會和刑部搶的……那若是刑部不接這事兒了呢?皇帝還能將這事兒再往別處推嗎?”


  程錚:“???”


  他隻覺得有些莫名:“刑部怎麽可能不接這事兒?若是不接這事兒,那今日邱尚書朝堂上的那些話兒卻是說笑來著?”


  “那是之前接下的。”程曦就道:“但便是做了這個開頭,也不見得就會做這個結尾吧?那些半途而非的人難道還少嗎?”


  登時就讓程錚簡直有些不知道說什麽是好了。


  這半途而廢的人他不是沒見過,但是敢於撂皇帝挑子的人?


  他長這麽大還真真沒見過好嗎?!


  可就在他那難以言訴的神情中,程曦卻是依舊堅定道:“今時不同往日,因此那邱尚書便是上了皇帝的賊船也未必不想下來——旁的不說,隻說眼下莊簡親王這一站出來,皇帝是會自己抗上去還是會把邱尚書當做這個替罪羊?”


  就說得程錚隻咽了口唾沫,卻是對程曦的話兒不好評價了。


  因為他也著實不知道該如何評價程曦這話,它聽著似乎是無理的……但是按照眼下朝堂——尤其的皇帝的尿性來說還真能將這無理變成有理了。


  但便是知道程曦這是在諷刺皇帝,可也叫人說不出一個‘不’字來:因為她的話兒著實是沒錯的,皇帝雖是用著邱尚書,但卻斷然不會因此而力保邱尚書,若是事兒還在他壓得住的時候,那邱尚書自然是無礙的,可若是事情有了變故……那拋出邱尚書他想必也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那邱尚書知道這點嗎?

  答案應該是肯定的,畢竟邱尚書能混到今天,想必對皇帝的腦子是怎麽長得心中也是有數的……


  並且邱尚書也未必會願意為皇帝背上這口鍋。


  因此程曦隻笑得眉眼彎彎的道:“眼下這邱尚書看上去已經搖搖欲墜了,那爹爹又如何不能在這搖搖欲墜上最添上最後一腳了?隻將邱尚書這七八分的遲疑變成十一二分的不情願——如此也就由不得他不撂皇帝的挑子了。”


  程錚:“……”


  他雖依舊有些不信,但卻也不願拂了程曦的興致,便就接了話兒道:“你說的這最後一腳卻要如何踢?”


  “那些個坤寧宮人。”程曦提醒他:“就是那些叫三皇子圍了刑部大牢的坤寧宮人爹爹可還記得?”


  程錚:“……”


  他隻恨不得堵了她的嘴!


  那些坤寧宮人他哪裏會不記得?可正是因為記得才知道那些人是自己動不得的!


  就苦笑道:“你這丫頭膽子也太大了些!那些人眼下隻怕正是被邱尚書放在眼皮底下關照著呢!且有了三弟那一出,多少人的眼珠子也會往這刑部大牢出多看一眼?你此時叫孤去動他們,卻是叫孤上趕著去送死嗎?”


  程曦立時分辨道:“也不是叫爹爹自己個兒將那些人如何如何了!眼下他們有多少人盯著,又有多少人在意著?爹爹觸動點誰的神經……不就可以了嗎?”


  可以?


  不可以?

  程錚雖是一時間不知道這樣可以不可以,但卻知道這樣的事兒若是一時間沒有處理好,那便是會搭進去一家子一輩子!


  因此不由就默默無聲了。


  而程曦看到程錚這樣,便是再心急,也知道程錚的謹慎卻是為了自己為了徐氏好,因此也就不說話了。


  而程錚和程曦這相對一沉默,也就叫屋子裏徹底的沉寂了下來。


  那徐浩更是久未開口了,眼下左右看了一看,麵上不由就顯出一點子糾結來——


  程曦自然看到了徐浩的糾結,別說此時她那目光正在四下裏溜達,便說徐浩麵上的‘一點子’糾結也太明顯太持久了些,顯然就是要程曦對此說點什麽嘛!


  便道:“外公可是有什麽主意嗎?”


  不想程曦的問話卻是是叫徐浩越發的恭敬了一張麵孔,就小心的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掃程錚的麵色,這才吭哧吭哧的道:“殿下和小郡主的話兒都是以為有道理的,隻……隻——”


  頓時,程錚也側過頭去看他:“隻什麽?徐大人便就別這般的吊人胃口了吧?有什麽話兒直說便是。”


  得了程錚這句準話,徐浩方才開口道:“莊簡親王一事……殿下既然已經拿定了主意,微臣便也不好再多言語了,隻這刑部大牢中的人,殿下也無需親自去動。”


  若說前一句無甚作用,那後一句就叫程錚和程曦雙雙瞪向徐浩了:“為何這樣說?若說無需親自去動……那可是徐大人有了代刀之人?”


  其實正如徐浩所說,那刑部大牢現在哪裏是他能親自動的?隻怕連迂回著動都不夠避嫌呢!

  因此徐浩話語中的‘親自’二字,不由就叫程錚喜出望外——


  卻不知是誰可擔當這一重任?


  可不想這一問之下徐浩卻是搖頭了:“微臣手下哪裏有這樣的能人?且便是有這樣的能人微臣也不願就此舍出去呢。”


  程錚:“……”


  你大約是在玩我?

  也許是看出了程錚目光中的危險之意,徐浩連忙又躬身道:“不敢欺瞞殿下的,隻殿下為何總想著自己行事?畢竟……畢竟這刑部的人眼下也不止殿下一個人在盯著吧?”


  就聽得程錚一訝異,然後恍然回神!

  卻是依舊不怎麽看好:“大人可是看上我那兩個弟弟了?隻他們比孤……也好不到哪裏去。”


  這倒是。


  不說程鐶,隻說那程鈺就是個有前車之鑒的,哪裏還能再來一次?

  怕不得被邱尚書往死裏抵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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