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3 章

  如果他這樣做了, 那麽他有充分的信心相信皇帝會給他一個痛快。


  想必一國太子的死,會比三個宮妃的行為吸引人多了。


  ……


  …………


  想到這裏,程錚不由就是一陣又一陣的悲涼湧上心頭:想來自己在皇帝心中……隻怕不比那夏秉忠在皇後眼中更重要些,必要的時候皇後能弄死夏秉忠, 那皇帝在關鍵時刻又如何不能弄死自己了?


  越想心中越是哀傷,就懨懨的歎了一口氣,隻覺得也心思再去計較些什麽了,且下意識的道:“孤便是再傻也不至於看著南牆便撞上去, 可……今兒這事兒若不由刑部插手,又如何能夠服眾?”


  沒錯, 這便是程錚覺得刑部不妥卻又固執的不願意放下的原因了。


  他要這事兒辦得幹淨, 幹淨到在沒有回旋的餘地,要像是皇帝曾經出手壓製的潘承徽的事兒一樣,便是人們不敢說話, 心裏也門兒清——


  他要利用這次機會徹底的扳程環一手,要讓他身後的三妃和安嬪便是不死也得脫一層皮!


  卻不想他的無措卻是使得林海一歎:“殿下為何要服眾?”


  “這自然是因為……”程錚急了, 左右看了一看, 這才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道:“是因為孤信不過皇帝,便是孤眼下沒有這個能力, 孤也要借勢將皇帝壓得不得不依孤的心意行事!”


  林海:“……”


  他隻無奈的看著程錚, 那眼神好似在看著一個不懂事的叛逆的孩子。


  許久許久,就在程錚忍不住就要出聲的時候, 林海卻是低聲道:“殿下雖是這般說……但皇帝是一個你壓他就低頭的人嗎?”


  ……不是。


  雖不知皇帝年輕時是如何在許宣手下求生存的, 但眼下的皇帝明顯隻有他壓別人沒有別人壓他的道理。


  見程錚已是被自己問住了, 林海又道:“且殿下又何必執著?這明有明的好處,暗有暗的好處,殿下走過了一條路,難道就不想換一條路走走嗎?”


  說著便板著指頭道:“微臣鬥膽了,皇後的事兒殿下之所以能和刑部聯手,不外乎事兒攤得太大,且又有二殿下做了那先出頭的椽子,因此皇帝便是想要將事情摁下去也得擔心這事兒會不會越捂越黑,殿下您便是和刑部聯手了,也隻是為父皇分憂……且您的做法極好,不但陛下,便是皇後也撇的幹幹淨淨的,皇帝便是想說個不字,又從哪裏出口呢?”


  程錚便微微思索了一番,接了話道:“”可眼下卻不同,眼下這三妃甚至於其背後還有黑手的事兒便是孤自己也隻能猜測個囫圇,旁的人更是什麽都不知道了,孤若是找了刑部,卻是自找沒趣了!”


  林海聽得一驚:他隻知道三妃在皇後的事兒上也許下了黑手,卻不知還有什麽幕後之人也被牽扯了進來?


  但瞧程錚這模樣,顯見自己是問不出來的了——不然程錚剛才解說三妃的事情時不就能一並說了?

  隻將之記在心裏了,這才對著程錚道:“眼下找刑部,無異於這件事再敲鑼打鼓的告知於眾,這樣殿下無異於自己給自己設了套,不但在皇上麵前討不了好不說,便是想要做些什麽……也不方便不是?”


  就說得程錚隻豁然抬頭去看他:“林大人的意思是——?”


  林海並不說話,隻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麵對程錚,登時笑得程錚的眼前不禁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他明刀明槍的幹架幹久了,這遽然間要動陰刀子了……想想還真有點小激動呢!


  說來程錚也算是命苦,身在這天下最磨礪人的皇宮裏,卻因為母親早死父親忽視,以至於長到這麽大了,這心智還算沒有長齊活。


  因此聽聞自己要從陰私之處入手,竟是如同一個孩子一樣的期待。


  隻到底知道這樣不對,就克製著心中的激動對著林海懇切道:“孤自來是個拙的,對這些事兒更是有些不通之處,眼下雖是被你提點了,隻林大人也要好人做到底,繼續提點著孤才是。”


  林海哪裏敢不應?就諾諾點頭,正要開口繼續提點時,便聽到程錚已然搶先道:“如今既然要來陰的,那別說什麽刑部斷案公開公正了,知道這事兒的人竟是越少越好。”


  就聽得林海詫異不止,一時間不知是應該先恭喜程錚的入門還是先詢問程錚口中‘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是如何個好法,因此頓了一頓,竟是脫口而出了兩個字:“為何?”


  程錚且看了他一眼,那神色好似有些嫌棄:“這事兒……說來皇後還算是孤的啟蒙之師呢。孤至今仍想著,潘承徽那事兒若不是韋家大意漏了馬腳,隻怕孤現在……孤還不知能不能保住這太子的名頭。”


  這事兒林海也知道些:畢竟是牽扯到皇後和太子又三司會審了的大案,便是林海入京晚了些時日也能夠聽個籠統。


  而程錚就在林海微微歎息的眼神中解釋道:“可眼下這事兒簡直是已經將所有的皇子皇女盡數囊括了進去,說不得……加起來會比孤當日的分量還重些!因此孤若是要暗地裏行事,卻是斷斷不是能夠輕易動手的。父皇昔日雖是保了皇後,但今日孤可不敢將自己的身家性命全壓在他的慈愛上。”


  ……聽得林海隻歎了又歎。


  第一歎是為皇家無親情而歎,歎得頗為無奈蒼茫。可這第二歎便就帶著一點子感慨和欣喜了:眼下雖危險,但也是個讓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因此他萬不想程錚在這樣大的誘惑麵前也能把持住了。


  沒錯,林海雖是投靠了程錚,但卻依舊克製不住的將程錚當做了半個……且算作半個還沒長大的孩子吧,畢竟程錚位高又是他的主子,他也不好用‘癡子’等語來形容這位太子。


  卻不想如今……程錚竟是比他還謹慎些。


  如此林海雖是欣慰,但到底止不住困惑:謹慎是好的,但太謹慎就不是,卻不知程錚可有思量沒有?


  程錚自然看出了林海的不解之處。


  他難得能在林海麵前做出一副智者的模樣,因此是極為樂意給林海解惑的:“這事兒鬧到眼下已是死了皇後,後宮中更是風風雨雨比過年還熱鬧些,又有孤和兩個弟弟雖是出宮建府了,但此時也恨不得就削尖了腦袋往裏鑽,隻看能得了什麽造化去……如此還需要孤再做些什麽嗎?”


  ……是不用了,想來程錚手裏也沒有更重量級的人物了。


  但林海在意的卻不止於此:皇後身死之事朝中本就沸沸揚揚,林海自然也聽了幾耳朵,卻不想眼下竟能得了答案。


  因此他隻將程錚的話語揣摩了再揣摩,且重點在皇後的身上繞了一繞,就幾乎是吞吐著詢問道:“殿下莫怪微臣多話,隻皇後的死微臣瞧著不簡單,但眼下看來這事兒……卻是更不簡單吧?”


  程錚就將那‘簡單’和進階的‘更不簡單’想了一想:“林大人果真聰慧,可這事兒卻不是孤有意瞞著大人,而是大人若是不知情,卻要安全許多。”


  林海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程錚都說得這樣明白了他更是了然,且住口不問:其實也無需再問了,若皇後的死果真‘不簡單’,那這能弄死皇後讓三皇子有口難言,且連太子也回避三分的人物……天下間還能有幾個?

  ……無非那一人罷了。


  就明智的裝出無知的模樣,隻讓開了話題:“殿下既然關心微臣,微臣哪裏又能得寸進尺了?……可微臣心中依舊有些放不下。”就對著程錚有些氣惱的眼神無奈道:“並不是微臣不知好歹,隻殿下將才說自己無需做什麽,可若是什麽都不做,怎麽就能有信心收攏這一切了?且眼下這局麵這樣亂……雖有亂的好處,但殿下又如何有把握?”


  程錚也點頭笑了:“果真是亂,但未必就亂得沒有絲毫頭緒了。”


  又板著手指頭道:“皇後,妃嬪,皇子,連帶著皇子的老丈人,又有那些被迫入局的各位臣工……雖瞧著是一團的亂麻,可皇後如今死了,難道林大人還看不出這亂麻的中心點嘛?”


  這話倒很是,因此林海就點點頭:“怕是哪位妃嬪對皇後的位置早有覬覦,而皇後日前做事……又著實急迫了些,因此讓人找到空子了吧?”


  程錚讚許的點點頭,也道:“皇後便再是……但瞧著日前父皇對她那維護的模樣,便就知道父皇或許是對她有情呢。”


  ……也或者是因為有利用的價值。


  隻這話程錚不出口,林海便也就裝作不知道,且聽著程錚繼續道:“眼下皇後死了,父皇可不得找人出出這口惡氣?”


  林海便就一愣,隻想了一想之後才小心試探道:“隻雖是這般,但皇後既然……想來陛下對她的心意也有限,因此殿下這般湊上去,會不會弄巧成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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