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3 章

  ……太子的父皇?


  那可是皇帝!

  這記錄案情的官吏在這刑部中也是不入流的, 不過便是個舉人出身,斷不想自己的字有一天還有麵君的機會,因此就諾諾的應了,隻激動的手都顫抖了。


  而程錚也不理會他的心情, 轉頭對著邱尚書道:“這事兒孤可是聽不下去了,隻不知尚書大人怎麽看?”


  就說得邱尚書嘴角一抽:聽不下去?您好容易聽到這正中紅心的回答,應當正是欣喜的時候,如何便就聽不下去了?

  隻他便再是二品尚書, 卻也沒有便就這樣當麵揭程錚老底的勇氣,更何況他們此時算是同舟共濟, 程錚若是落水了, 他又能躲到哪裏去?


  就收斂了心思,隻一想便就道:“這事兒如此也算是水落石出了,隻是依舊有些小處不明不白的, 臣想著這事兒是要稟報陛下的,且要做得盡善盡美還能看出我們的忠心呢。”


  ——且也免得被皇帝在小細節上挑了錯。


  程錚一對上邱尚書的目光便就明白了。


  隻縱使是明白了他也不打算做什麽。


  ……因為這事兒他不熟。


  程錚或許在這些時日裏有些進益, 但也隻是有些罷了, 這細節之處依舊不足,不說旁的, 便是這刑部之事他便就有些摸不透, 因此與其自己渾渾噩噩的鬧,不如將這事兒交給邱尚書去完善。


  沒錯, 就是完善。


  眼下這事兒已是按照自己的規劃穩步前行了, 便是有什麽小的錯漏也錯不到哪裏去, 重要的是在前行過程中這邱尚書也是自己的人了,因此他定然會牢牢的盯著這事兒,預防任何可能出現的危險。


  憑心而論,程錚對邱尚書雖不是十分的信任,但再不信任也知道邱尚書此時斷不會拆台——因為他也會一並掉下去——此時邱尚書幫程錚,就是幫自己!

  所以他很放心,放心的對著邱尚書道:“您統領刑部也有這許多年了,是斷沒有出過什麽紕漏的,因此將事兒交給您,孤是放心的,你便就大膽的放手去做罷,便是有什麽事兒,孤也願意為您兜著。”


  其實按照程錚在皇帝心目中地位,這邱尚書若是錯了事兒,隻怕程錚是兜不住的。但結果不重要,重要的是態度,程錚這是在對著邱尚書再一次的強調他們的合作關係,是對邱尚書的承諾,也是對邱尚書的警告。


  那邱尚書果真是個聰明人,也果真聽明白了,便就對著程錚一拱手道:“殿下放心,臣一定盡心竭力,為殿下將這事兒處置的妥妥當當。”


  這便是邱尚書的回複了,也聽得程錚是十分的滿意,就含笑應了,隻略略放鬆了身子往座椅後背上一靠,便就悠閑的看邱尚書如何斷案。


  而程錚的威壓既去,那刑部眾人便就叩了個頭,隻在邱尚書的帶領下稀稀拉拉的起身了,一時間各歸其位各司其職,這公堂上便複又忙碌起來。


  雖說這審案的主動權交到了邱尚書手中,但他果真是個明白人,字字句句皆盡不離那夏秉忠‘威脅’賈家之事,隻是補充了許多細節,比如夏秉忠可是獨自上門的?這許多的銀子是怎麽送到夏秉忠在宮外的宅子裏的?又有那十七萬的銀子到底不是小數目,賈家是如何拿出來的?


  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賈赦便再是個麵對危險臨危不懼的,這智商也有限,便就很有些答不出來,好在這些事兒賈政便是沒插手也是知道一些的,因此兄弟二人便就交錯著將這些問題回答了。


  就又讓邱尚書皺起了眉頭,隻看著賈赦道:“你方才既然說的頭頭是道,隻這些事兒怎麽一竅不通,依著本官看還不如你弟弟熟稔些。”


  頓時問的賈赦的身子就是一僵——他不曾掌家,又能到哪裏熟稔去?

  但已是走到這裏了,再因為這事兒前功盡棄便就太可惜了,因此賈赦隻一想便就笑了:“大人可是忘記了,我是個不理閑事的,因此家中有大事兒雖是需要過一耳朵,但到底不耐煩去處理,且這銀子的事兒怎麽說都是當家主母的事兒,此時我賈家當家的正是二弟的夫人,因此他比我明白些也是正常。”


  ……好歹也是個能糊弄人的答案。


  邱尚書便就撇了撇嘴,隻叫人將這話也好生的記了,這才叫了退堂。


  ……


  …………


  但雖說是退堂,最終也不過是賈家兄弟退出去了而已,這周家的人還沒問過呢,因此刑部的人任要堅持。


  隻到底還是露出了幾分疲憊之感——劉張賈三家接連的審問之後,這時間早已過了未時,從程錚入刑部算起,諸位大人們約莫已有三個時辰滴米未進滴水未沾了。


  因此程錚左右看了一看,便就笑道:“這周家的人也跑不了,因此邱大人可能緩緩?”


  邱尚書說起來也是知天命快耳順之年的人了,因此隻會感覺更加的疲累,可此時刑部最大的是程錚不是他,故而程錚不發話,他便也不敢歇息,隻能吊著一口氣硬撐,眼見便要撐得翻白眼了,卻是聽到程錚喊停的聲音。


  便不免對程錚產生了三分的好感,雖然他自己也知道這點子好感影響不了什麽,但到底語氣親近了幾分,就拱手道:“臣代刑部上下謝殿□□諒了。”


  程錚隻含笑點頭,一時間刑部眾人又簇擁著他回到剛來刑部時坐的那間堂屋,上了茶,又有人忙忙的去就近的酒樓定了一桌最好的席麵。


  程錚隻笑看他們忙碌,不但不加阻止,甚至於在刑部的人上茶果的時候還笑著指點著將那些自己喜歡的盤子挪近些。


  如此雖繁瑣,但未嚐不是一種居高臨下的示好,畢竟對下麵的人來說,高位者有個明確的喜好可比他們戰戰兢兢的猜測好多了。


  賓主盡歡的笑談了有兩三刻鍾,那席麵也送來了,刑部大堂裏連忙抬了一張八仙桌來,這才將這份價值二兩銀子的席麵擺下了。


  程錚便就入了座,隻是也不動筷,就點著身邊的空位置道:“既是八仙桌,一個人坐著也怪寂寞的,邱尚書不介意陪孤用一頓罷?”


  邱尚書哪裏敢拒絕,連忙謝恩入了座,隻是不敢坐程錚身側,就在左手相陪。


  程錚又左右看看,點出刑部的左右侍郎,一人一麵,如此可算將這八仙桌的四個麵包圓了。


  隻剩下的官員也不敢走,就在四周矗立著。


  程錚便又笑:“這一個個的都留在這裏做甚?這一桌食物可經不得這麽多人分,還是各自散了的好。”


  眾人連忙推拒,隻說要伺候程錚用飯。


  程錚就搖頭道:“這裏有孤常用的太監,你們便是留下了,又能夠有他們用著順手嗎?且你們總歸是朝堂命官,便是盡忠國事也不在這上頭,諸位還是盡快用飯去吧,待會兒還有一場審訊要諸位盡力呢。”


  刑部的人不敢不聽,卻也不敢就這樣聽,隻能眼巴巴的去看邱尚書,待得看到邱尚書也微微點頭之後,才各自行了禮散去。


  隻他們散了後程錚卻是依舊不舉箸,就笑著轉臉看向邱尚書:“孤觀著尚書大人有心事,若是不說通暢了,隻怕連這頓飯也用不好。”


  就說得邱尚書一驚,下意識的就要起身行禮:“殿下哪裏的話,臣又哪裏會有什麽心事?”


  卻是被程錚摁著肩膀強行壓回了凳子上:“其實不止邱尚書有心事,便是孤也有心事呢。”


  這下邱尚書不是驚是木了:“殿下的意思是?”


  程錚就敲著桌子道:“這夏秉忠說是皇後的人,可也和十二監有些千絲萬縷的聯係呢。”


  他所說正是邱尚書所愁,這麵上便就不免帶出了一兩分來。


  而邱尚書這般不作偽的神情使得程錚再是一歎:“這十二監便隻是內侍,但到底是父皇身邊的人,旁的不說,隻說若是要背後捅刀子,怕是沒有比他們更順手更擅長的了。”


  邱尚書如何不知道這點?且有時這太監幾句話的功夫就比刀子還要厲害些呢!

  隻到底不好對程錚直抒胸臆,便就敷衍的拱手道:“殿下是皇天貴胄,焉有被奴才拿捏的道理?”


  程錚且含笑聽了這句,卻是不答,隻是轉而道:“不想孤擔心了這半日之後,卻忽然茅塞頓開,隻道自己是魔怔了。”


  登時說得邱尚書不由再奇:“殿下此言何意?”


  “那夏秉忠已是死了。”程錚看著邱尚書依舊有些木愣的眼神不由道:“這死人可不是最好用的人嗎?”


  邱尚書的眼神忽的一凝,在停了幾息之後,目光中就帶出幾許的鋒芒來了。


  而程錚便也點頭道:“且聽說這夏秉忠因為撈銀子太過,和宮裏大小太監便是明麵上過得去,暗地裏也是有積怨的……不然那方太監又為何要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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