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3 章

  這是真話。


  還是再直白不過的真話。


  隻這一句話便就讓皇帝哽得不能言語了——


  皇後這話是什麽意思?這皇宮中的女人又能有什麽好歸宿?她們最大的出路不過便是能夠爬上皇帝的床罷了。


  所以他能否這樣認為:皇後的意思是自己就是那個最後的獎勵?


  這個想法甚至於使得皇帝開始產生一種止不住的抽搐感。


  皇帝不缺女人, 也不缺少用寵幸來表達自己政治傾向的時候,但這並不是說他就能接受被人直白的指出自己賣身的舉動了——皇帝也是要臉的不是?


  而現在皇後是什麽意思?

  在這種抽搐之中他竟是有些懵愣的看了皇後一眼,就呆愣道:“梓童的意思是?”


  便看得韋皇後也止不住的在心中唾棄了一聲。


  她和皇帝也算是在一張床上躺過半輩子的人了。多年夫妻和上下級的雙重關係使得她如何看不出皇帝的意思?可正是因為看出了才覺得荒謬:皇帝這竟是還指望著在這次的女官人選中梅開……不知道多少度呢?


  隻他到底是皇帝,於是韋皇後的唾棄也就不好明說, 想了一想便就委婉道:“陛下可是看上這些姑娘中的某個了?若是陛下有看上的人,那臣妾便對不對她另行安排了。”


  皇帝的恍惚和懵愣在‘另行安排’這四個字下被打擊得回神了,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皇後這樣說便就是沒有那個意思了。


  這一回神之下,不免鬆了一口氣——美人是好, 但皇後選出來的美人……他還是不消受了吧。


  就咳嗽了一聲:“原來並不是……?那梓童是想將這些女孩兒如何安排?”


  韋後揚起一臉的笑, 隻解釋道:“這些女孩兒本便是大家出身, 進宮也是在各嬪妃身邊伺候的,想來也不會因此而墜了她們的身份——”


  皇帝打斷她:“這些朕盡是知道了,隻說你的打算罷。”


  皇後便就抿了抿嘴唇:“臣妾想著,待過得幾年,便將這些女孩兒賞給各位皇子王孫們做屋裏人如何?”


  這下皇帝就再也忍不住了,直直的看向韋皇後, 隻有些不敢相信這主意竟是她能夠想出來的。


  因為這主意可以說是再合適不過了。


  也因為這個主意竟是直白的讓皇帝看出了皇後的想法。


  後院, 又是後院。


  便如同潘承徽的事兒一樣, 皇後的主意又是在皇子們的後院中打轉了。


  隻不過這一次不是少了什麽人,而是多了什麽人。


  這個認識使得皇帝真是止不住的想要笑了——


  笑皇後的執著,也笑皇後的愚蠢。


  隻到底忍住了。


  因為他已經看出來了, 和韋皇後估計是沒什麽刷子的了, 好在如今的事兒已經攪得足夠渾濁, 程錚程鈺程鐶三個成年皇子接連下場,隻恨不得咬個你死我活,因此隻是水更渾濁些,卻也盡夠了。


  如此看來,他的心願想必不出幾年便就能達成了。


  打定了主意,皇帝再看向皇後的目光就顯得熱絡多了,他竟是微笑著就握住了皇後的手,誠摯道:“梓童果真是朕的賢內助,得梓童相伴,朕竟是無需再憂心什麽了,真是好生自在。”


  就說得皇後也是又驚又喜,隻看著皇帝顫抖道:“如此,陛下可是同意了?”


  “如何會不同意?”皇帝含笑道:“便是有些什麽,梓童也幫朕分說料理了,朕坐享其成,還能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呢?”


  皇後便就一笑,隻用那略略帶著羞澀的笑意掩蓋住視線中的算計和驚喜:“陛下這般說,妾身果真是無地自容了,隻想到能幫助陛下,臣妾這心中竟是比吃了蜜還甜呢。”


  如此夫妻兩人且相互說了些自己個也不怎麽相信的情話,那皇帝便叫了安置,一時眾宮人進來服侍了,便就相攜躺下。


  隻主意雖定下了,但這事兒要擬個章程出來卻也不是一兩天的事兒,於是皇帝便就按下心等了一等,好在這事兒上皇後是個比他更心急的,便就風雷例行的拉著恪昔等人將架勢鋪展開。


  隻不想皇後這裏才出了囫圇,朝堂上竟是又出事了。


  別誤會,這次鬧事的卻不是程錚——他對皇後要做的事兒還一知半解著呢,便就暫時不打算動手,隻等到皇後將事張羅開了,才好對著那薄弱的疼痛處下手。


  而程鈺就更不可能了,皇後的一切事宜都是為了他,他又怎麽會拗自己的牆角?

  因此出人意料的是,站出來的是程鐶。


  程鐶在朝中並沒有太多的支持,而甄家的勢力也集中在江南一帶,因此一時之間便也就找不到那站出來說話的人,萬般無奈之下他便就隻有自己上了:“啟稟父皇,兒臣有事兒啟奏。”


  他這出委實來的突然,在看到程鐶站出來的時候,便是皇帝也止不住的愣了一愣:“……你有事兒。”


  “兒臣要狀告三弟!”程鐶就在滿朝的驚訝的目光中一撩衣袍跪了下去:“父皇容稟,三弟程鈺在一個半月前試圖對那甄家小姐不軌,不想甄家小姐卻是個貞烈的,竟是拚死抵抗,不想在暴行不成之後為了掩飾自己的罪行,三弟竟是將甄家小姐掩人耳目的送出京城。若隻是如此便也就罷了,誰知三弟喪心病狂到還暗中調換了甄小姐的護衛,使得甄家小姐身邊的保護不力,一屆嬌女竟在山陽被歹人截去,此時已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不客氣的說,就在程鐶這句話之後,朝堂上大多數的人都覺得腦中嗡的一聲,腳下似乎也踉蹌了一下,幾乎就要站不穩了。


  不止是官員們,便是皇帝也木然的張了張了張口,半餉才聽到自己空洞的聲音飄忽道:“老二,你說什麽?”


  那程鐶本就是跪在地上的,此時更是一下子就將頭重重的叩下去:”兒臣知道這事兒算是醜事兒,也知道揭露了這事兒必定會傷害到兒臣和三弟間的兄弟情誼……隻兒臣到底也在刑部呆了這些年,便是別的學不會,這秉公守法大義滅親也必定要牢牢的記在心頭!……因此父皇,兒臣願領那不友不悌之罪,隻求為甄家小姐討回一個公道!”


  ……


  …………


  程環究竟說了些什麽已經沒有人在意了,人們唯一在意的是,程環為什麽會這樣說?

  畢竟那甄家小姐的事在京中不說是盡人皆知,但眾人也是大致知道個囫圇的:這甄家為了攀龍附鳳不惜將自己的嫡女送來給程鈺做小,不想竟是因此觸怒了三皇子妃,侯氏在嫁禍他人不成之後,便就幹脆利落的下了手,隻將甄小姐的臉毀去,而後徑直指派了人手,將甄小姐護送回甄家。


  當然了,說是護送,也許應該說是押送更合適。


  但便是侯氏做了這般喪心病狂之事,京中也是無一人為甄家小姐說話的。


  無他,事不關己而已。


  對於婦人們來說,家中的小老婆總是礙眼的,因此她們也很能夠推己及人的體諒侯氏的心思。而對於男人來說,便是再有什麽憐香惜玉的心,也沒有必要為了這最終都吃不到嘴裏的肉去得罪修國公府——


  所以今天這程環到底發的什麽瘋?


  就在這一片的木愣之中,有人卻是遽然回神了:那甄家小姐聽說是二皇子妃的妹子?那這事兒會不會是二皇子妃……


  但他們隨即就打消了這一想法,畢竟二皇子妃若是真的在意這個妹妹,隻怕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那甄家小姐臉上帶著傷被送出京城了。


  ……那麽今兒程環唱的究竟是哪出?


  不止是朝堂上的官員們有這個想法,便是坐在龍椅之上的皇帝也有一瞬間的懵逼感覺,他且眨了眨眼睛,看著程環納悶了半餉,卻是納悶不出個所以然來的。


  但是再不知道該如何說話還是要說話的,畢竟這奉天殿上所有人的在思考無果之後都在看著他呢——皇帝又是個好麵子,便很不願意讓人看出自己的無措來。


  就輕輕哼了一聲,隻道:“老二,你這話便有些無稽了,你三弟便再怎麽說也是個有身份的人,又如何會對那甄小姐……行那……咳,不軌之事了?”


  皇帝的想法正是大多數人的想法,因此眾人目光一轉又看向那跪在地上的程環。


  程環的頭依舊叩在地上,便也就看不清神情,隻他的聲音依舊穩穩的:“父皇這話果真在理,隻如今這事兒盡人皆知,難道這京中百姓的悠悠眾口傳的都是流言嗎?便是流言,也已是三人成虎!因此還請父皇下旨徹查此事,若有,那便嚴懲不貸,若無,也好還三弟一個清白!”


  就說得皇帝是遽然一哽,大多數人也鼓突著眼睛不說話了:這樣的事兒要怎麽查?那甄小姐可是實打實的在程鈺府上住過的,若說他們之間沒有什麽,那估計沒人會信,可若說是有什麽……?程鈺倒還真不缺女人好嗎?

  更重要的是,便是程環自己也說了,這甄小姐在回金陵的途中被人截去了,此時已是下落不知死生不明,也就是說最重要人證不在了,那這案子卻要怎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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