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5 章
……好!
皇帝便是再看不慣程錚, 此時聽到程錚的這句話也忍不住的就想為他賀一聲的彩!
這些日子皇帝且被這賈元春的事兒煩到不行。可在煩躁的同時他的心中不是不困惑的——
徐浩到底要做什麽?賈家到底在做什麽?而侯敬庭和王子騰又到底是為了什麽?
經曆了這些日子,皇帝不可能看不出徐浩和侯敬庭和王子騰是在裝瘋賣傻。但是看明白了卻不等於想明白,皇帝困惑,而且是十足的困惑:這些人大張旗鼓甚至於不惜自毀前程的把自己當傻子糊弄, 想必他們的目的絕不會僅僅止步於一個小小的宮女。
可是這賈元春到底……有什麽特別的?還是說這賈家有什麽值得人矚目的地方?
皇帝不信,他不止是不信這賈元春是否有這樣的能耐,甚至於皇帝對賈家是否有這樣的能耐都報以絕對的懷疑態度,畢竟賈家的現狀他再清楚不過了, 賈赦身上遽然陡降的一等將軍之位就是出於皇帝的手筆。
因此皇帝比誰都清楚,這賈家, 大概便隻剩下那門上的牌匾還光鮮了。
可就在皇帝幾乎已經要將賈家徹底的忘在腦後的時候, 這賈家卻又以一種皇帝絕對沒有預料到的方式進入了他的視線,一時間噎得皇帝直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這賈家……還讓不讓他好過了?
甚至於皇帝的心思在這極度的憤怒之中開始有了一瞬間的恍惚,一時之間他的心緒浮動, 好似又回到了那個陰雲密布的日子,他伏在馬上跌跌撞撞的向前飛奔著, 身後跟著數個手持長刀的歹人, 慌亂的情緒和陌生的道路使得越發的不知該前往何處,就在馬匹的一次顛簸之後他……
回憶到這裏的時候, 皇帝遽然閉上了眼睛, 隻覺得有無數憤怒的火星在他的心中躥動,再張開雙眼的時候那眼神已經恍然在燃燒:“這些話兒便不必說了吧?朕聽你們說了這些日子, 已覺得自己這皇宮中是不是有幸得迎九天玄女的大駕了……這賈氏女如此的驚天動地震古爍今, 能得她為宮女, 朕果真是蓬蓽生輝三生有幸!”
隻這一句話便就讓那下方仍在爭執不休的人遽然全跪了下去,而程錚猶豫了一下,也毫不遲疑的下跪了:“父皇息怒,這賈元春便再是個當事難得的奇女子,也不過便是個女子罷了,便如同那戲文裏的花木蘭,再是風光也終究得要皇帝慧眼識英才能得建功業……這賈元春想來也是差不離的,因此父皇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程錚的話就使得那侯敬庭也回了神,就連連叩首道:“正是這個道理,憑那賈氏女是怎樣的人品,又如何越得過陛下去?若非陛下治下安泰四海升平,這賈家女孩兒隻怕還不知在何處凋零呢,哪裏便有這進宮一展才智的機會?”
侯敬庭的話使得皇帝的心中略略的好過了些,但也隻是略略而已,因為他隨即便就是一聲輕笑:“進宮一展才智?朕卻不知自己這內廷何時有這般的妙處了?若真是如此的話,那侯大人便也來試試如何?”
便就說得那侯敬庭是冷汗津津,直將背脊上的內衫都濡濕了:這後宮中可是沒有男人的,有的隻有……
想到這裏,便是有再多的言語,一時間也沒有心思糊弄了,隻唯恐皇帝果真心血來潮,那他便就隻有一死了!
但皇帝在這一句話之後卻是興致乏乏的就轉過頭——他還沒老糊塗,知道這侯敬庭不但是三皇子的嶽父還是修國公的後人,把這樣一個人變成閹人?便再是皇帝也難堵天下悠悠眾口,他不過便是想要唬這侯敬庭一唬,可不想給自己真的找事兒。
便就將目光對準了王子騰,隻微微扯出一個笑來,笑得那王子騰是如墜冰窟:“我仿佛記得王愛卿正是賈氏女的嫡親舅舅?”
王子騰張了張口,卻在皇帝的笑容裏覺得自己所有的話語都變得哽咽難言了,他隻能就嘭的一聲將頭叩在金石的地磚上,借此來躲避皇帝的視線:“回陛下的話,下官的胞妹正是賈家媳婦。”
皇帝就摸摸下巴,隻意味深長道:“這般可真是……湊巧呢。”
王子騰便心中再是一恍惚:便是有些不明白皇帝這樣說是為了什麽,但卻也知道自己必須要叫這話兒澄清了:“回陛下的話,這事兒卻不是湊巧,微臣的妹子在家時便就是個賢良淑德的,嫁入賈家後更得婆母教誨。便是那臣那妹婿,微臣心中也頗為敬慕他的人品,因此雖未和這侄女見過麵,但臣信得過賈家的家教!此番聽說臣的侄女進了宮,雖臣心中也有些許遲疑,但終究還是想到古人那句舉賢不避親的話兒,因此便就……”
“這些話兒便不必說了,”皇帝隻抬手打斷他:“隻這賈氏女這般的好,說得朕也不由的有些興致了,真想自己見上一見才好。”
就說得那侯敬庭和王子騰俱是大驚失色,就豁然抬頭去看皇帝——
剛剛皇帝說什麽?他要見這賈元春?
兩人對視了一眼,均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驚懼:這可不是好事兒,或者說這事兒恰恰是侯敬庭和王子騰最不願意看到的。
是,賈元春是要進宮做宮女,但她當真是衝著宮女去的嗎?
——不。
賈家和王子騰誌在三皇子,而侯敬庭和韋皇後卻是想將她和太子送做堆。也就是無論是他們中的誰,都是不想要這賈元春和皇帝有什麽牽扯的,畢竟若是皇帝不小心看上了這賈元春……
那樂子可就大了去了。
皇帝不缺女人,皇帝的後宮裏也多的是地兒裝下他喜歡的女人,可一旦賈元春入了皇帝的後宮……那她和皇子之間還會有絲毫的可能嗎?
這可能微乎其微。
縱觀曆史,除了那些本就被視為蠻夷的匈奴等部落,這千餘年中還幾乎沒有哪個女人做到過父子同侍!
哦……有一個,曆史上鼎鼎大名的一個,卻也是唯一的一個。
便再是看好這賈元春,但是無論是王子騰還是侯敬庭,都不認為她做的了那傾國傾城的貴妃。
畢竟楊玉環隻有一個。
因此賈元春一旦上了老皇帝的床,那等到新帝登基……還有她的事兒嗎?
而雖然這侯王兩人是在驚恐的對視,但其中王子騰是要稍稍好上那麽一點的:賈家的誌向在於三皇子,也就是未來的皇帝,但若是事情稍微有了那麽一點子小小的意外以至於賈元春的身份從未來的皇妃變成未來的皇太妃……
卻也不是那麽不能接受?
畢竟太妃們雖說是退出曆史舞台的女人了,但到底還算是皇帝的庶母,因此皇帝對她們也必須小心侍奉著,連帶對她們的家人,也得多加照拂。且若是賈元春能以太妃的身份在宮裏鎮著,這賈家女兒還愁不能源源不斷的送進皇宮裏去嗎?
……而侯敬庭的驚恐就是真的驚恐了。
他和他身後的韋皇後一點也不希望這賈元春和皇帝有任何的牽扯!
誠然,皇帝不缺女人,也不會缺漂亮的女人。但像是賈元春這樣漂亮又麻煩的女人卻還真不能在皇帝的身上浪費了。尤其是這賈元春的母親王氏……嘖嘖,這敢於放貸的大家主母,滿京城還能找到第二個嗎?
直到這時,侯敬庭忽然便就有一絲的後悔之意了:自己為何便要將這賈元春捧得這樣高?
而看到這兩人一副啞口無言的模樣,有兩人是在心裏暗自發笑的。
隻程錚僅笑了一兩聲,便就明白現在不是笑的時候,自己且還要努把力才可以呢。
便就拱手道:“父皇若是對這賈家女娃有興趣,便就看上一眼又能如何?這賈氏女進宮,說是做宮女,那不就是進來伺候父皇的嗎?”
……不!她是來‘伺候’你的!
侯敬庭竟是噎了一噎,才將這話噎回去,隻到底不願就這麽失去賈元春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十全人兒’,便就想了一想,隻道:“雖是這般說,隻這賈家姑娘的誌向是翊輔宮闈,便就這樣……恐怕不妥吧?”
“如何就不妥了?”程錚隻含笑看他:“這周禮中便有記載:‘天子後體同天子,夫人於後猶三公之於王,坐而論婦禮,而其他九嬪以下既是王的嬪妾,也是執掌各方麵的女官’——因此這般說來,這賈氏女若是想要在宮中有一番作為,那成為父皇的嬪妃豈不是正好嗎?”
就說得那侯敬庭是遽然色變,卻又啞口無言。
而程錚便就更加得意了些,隻道:“且既然是入宮為侍,那被父皇看上了也是正理……還是說這些日子被你們吹的幾乎要上天的賈氏女竟是又什麽隱疾不成?”
登時就將那侯敬庭和王子騰雙雙問住了,待得回神,兩人隻能爭先恐後的搶話道:“這自然是不可能的,若是這女子有些什麽,我們又豈敢舉薦她入宮汙了貴人的眼?”
程錚便就點點頭,隻言笑晏晏道:“那既是沒什麽毛病……難道還能是因為這女子不願意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