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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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般的情況果真是程曦事先沒想到卻必須要列入考慮的, 故而她隻需一聽程錚這樣說,便就瞬間明白過來了。


  可這光明白卻沒用,她還需要想出應對的法子。


  可又該如何應對?她既不能對皇帝說你便緩緩罷,也不能就用一半的時間不管不顧的就培訓個半成品出來——程錚畢竟是太子, 對軍隊,對國家他還是要負責的。


  因此就愁住了,父女兩對視了一眼,卻是誰也想不出個管用的主意來。


  這邊他們正對望著兩兩出神,那邊徐氏卻是微微擰了手中的絹子, 猶豫又猶豫, 便就試探道:“卻為何……不能找那半路出家的人來湊合?如此可不兩廂便宜了嗎?”


  這話乍聽上去不明不白的, 使得程錚便就啞然失笑。


  程曦略略收斂一些,隻是卻也皺眉看了那徐氏一眼,問詢道:“娘親這話卻該怎麽解釋?什麽叫半路出家的人?又哪裏便恰好有那半路出家的人等著我們呢?”


  徐氏就笑了一下,隻上前摟住了程曦往懷裏一摁,這才對程錚道:“妾不過是一點子愚見,隻是見不得殿下如此憂愁, 這才說出來, 若是能得殿下一笑, 也盡夠了。”


  她這般說法,使得那程錚越發的好奇,隻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徐氏又推了幾次, 見著實推不過, 這才道:“其實也無甚玄妙的地方, 隻是妾身在家時也是買過下人的,便就知道這人牙子手中既有那從田間地頭收上來便直接過手的,也有那教養過四五年好叫明白些規矩厲害的,而後者往往比前者要難得許多。”


  說得程錚便就皺眉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叫孤去找那些學過幾年的人?”


  “也不需要學過幾年?”徐氏隻踟躕道:“妾身隻是想著殿下剛剛說這人若是想要教出來,又要兵法,又要四書,還有十八般兵器要演武,如此加乘下來,可不就浪費時間嗎?那我們如何不能去找那些原本便就讀過四書,也習過童子功的人?屆時隻需在兵法等書目上多加提點,再者讓他們不落下原本的武藝又加以精進就是了,如此可不若那已經被□□過下人一般的省力嗎?”


  她這般解釋果真是簡潔明了,聽得程曦也連連點頭,一時間覺得徐氏這主意果真不錯——


  這樣的事兒便如同她後世裏上學一樣,她和程錚想的是從小學到高中一路兢兢業業的將人一直教到大學裏去。而徐氏的主意卻是取了個巧,隻收集那些學過卻又沒學到家的學生,再針對他們開展一場臨陣磨槍的高考補習班。


  可別小看了這高考補習班,一個孩子從小學到高中需要花費整整十二年,可高考補習班上完一輪才需要多久?最多三五個月!


  這簡直就是坐火箭一般的速成,豈不正好將程曦父女兩憂心的時間問題徹底解決?


  而就在程曦驚歎的時候,徐氏卻又羞澀道:“且還有一點呢。”


  此時程曦看著徐氏的目光已經是帶著帶著點子敬佩了,聽到徐氏這樣說,便就連聲催促道:“娘親快說,曦兒和爹爹洗耳恭聽呢。”


  她這般毫無保留的讚美使得徐氏就嗔了她一眼,麵上帶著點子緋紅了。可程曦隻笑吟吟的去扭她,如此再三的在徐氏身上滾了一輪,這才把徐氏的話扭出來了:“且殿下也說那人若是入軍中怎麽著也需要小有十年的時間才能爬到千戶百戶的位置吧?”


  “沒錯。”程曦急急忙忙的代替程錚回答了:“娘親的意思可是這十年的時間也可以速成?”


  徐氏卻不答話,隻將那速成兩個字念叨了一會兒,直到程曦都不耐煩的催促她了,這才笑道:“果真便是速成呢,這詞兒用的正好。”


  可程曦要聽的哪裏會是這個?便就更加如同扭股糖一般的去磨徐氏。


  徐氏隻將她摁在懷中抱住了,這才對程錚道:“殿下的想法便容妾身猜一猜——如今天下太平,這軍中哪裏便有建功立業的機會?便是在總旗官的位置上坐到老死的人也大有人在,因此若是要十年升上百戶千戶,這還定然有殿下在背後全力支持才有可能——妾身說的可是?”


  程錚就點頭道:“正是這般,所以你說能夠再將這時間減上一減,孤卻不知能夠從哪裏減了。”


  徐氏就笑:“殿下隻想著自己能出多大的力,卻為何不去想想那些人自身便能夠帶有多少的優勢呢?便如那釘子一樣,縱使你使再大的力,若是釘子的頭部是鈍的,隻怕也不好釘上牆。”


  聽得程錚便就皺眉:“這話很有道理,隻不知你所謂的優勢是?”


  “如今軍中是軍戶製度吧?”徐氏隻小心試探道:“軍戶是代代傳承的,便是那總旗官也是父傳子爺傳孫,這百戶千戶雖不至於就世襲,但在位時也總有幾分香火情留下。因此我們若是直接去找那些曾經當過百戶千戶的後人,會不會容易許多?這般不也是個優勢嗎?”


  程曦便就在徐氏的懷中直點頭:“曦兒雖然覺得這個傳承製度大多數時候隻能養出屍位素餐之人,但既有了這製度我們又如何不能利用些許了?若是祖上的功績能夠使得那人的升遷道路平坦許多,那我們便就去找那祖上有功績的少年郎又如何?”


  如此兩下裏一附和,母女倆便就去看程錚的神色,隻盼望從程錚的臉上也看到一點歡喜來。


  卻不想程錚卻是垂著眼眸捏了捏指骨,隻一捏便又是一聲長歎。


  他這聲歎息使得程曦和徐氏皆是有些不明所以,程曦就道:“爹爹為何這般?可是這主意有什麽不當之處?”


  程錚就搖搖頭:“不是這主意有不當之處,隻是這般選出來的人怕是會有不當之處呢。”


  程曦登時更加不明所以一些:“為何這般說,曦兒怎麽就聽不明白了?”


  那程錚便就苦笑道:“這兵法可不同於其他的書……孤便這麽說罷,若是選出十個讀書明理的人,隻怕其中十個是讀過四書的,有五個是識得經義的,可若是要找那懂得孫子的,卻是半個也無。”


  這說得程曦和徐氏便也默然了,這讀兵書的人果真是要比那讀四書的人難找許多——沒辦法,太平盛世裏這玩意不吃香啊,等到讀四書的人通過科舉都做到二品大員了,這讀兵書的人還不知道在哪裏吃土呢。


  隻程曦依舊不死心:“那軍戶呢?這些人家代代是不許科舉不許經商嗎?那可不得死命扒著軍功這條路?他們的子孫總該學過些兵法才是。”


  卻不想她這般自作聰明的話語卻是使得那程錚麵上的笑容更苦:“便是軍戶,隻怕也不是那麽容易便能接觸到兵書的。這兵書還不同於四書,供養起來豈是那麽容易的?尋常的軍戶便是傾家蕩產隻怕也沒有這個能力。”


  程曦便就一哽,隻那邊程錚依舊絮絮道:“而若是有這個能力調養出一個學得兵書習得武藝的人,那他家又怎麽會輕言放棄,從而讓我們去撿一個簍子?這不是走了九十九步卻荒廢在最後一步嗎?哪家會做這麽蠢的事兒?”


  程曦於是愈發的說不出話了,隻她雖然說不出話了,但程錚卻又是發出了一聲歎息:“……且還有一點呢。”


  “……還有什麽?”程曦雖是被程錚的話打擊的搖搖欲墜了,但此時卻是咬牙堅持住了:便是被打擊,她也要將這打擊的話盡數聽完了才能倒下。


  而她的堅持使得程錚又是一歎,隻在她臉上看了又看,這才緩緩道:“且你們卻忘了嗎,這軍戶大多可都是粗鄙之人,那有能力供出這等習武藝識兵法的兒郎的人家定然是不俗的。而既然不俗,想必先祖也是有些來頭的,但這軍中有來頭的人……你認為那會是誰?”


  便就將程曦問得麵色雪白,幾乎連呼吸都要頓住了。


  ——在世襲的製度下這軍中有來頭的人會是誰?

  無外乎兩種,不是那勳貴的後代便是勳貴親隨的後代。


  ……可便隻是勳貴的親隨卻也是程錚碰不得的,不說那些親隨們願不願意和程錚走,隻說程錚和那勳貴們若是在這親隨的事兒上正麵杠上了——


  那程曦就悔恨得可以洗洗自掛東南枝了。


  如此看來徐氏這主意聽著是好,隻是卻是不能實施,便好似在人前描繪出一片花團錦簇的前景,隻是前進的道路上卻滿是荊棘,落不得腳。


  登時滿腔的熱血也涼下來了。


  程曦就和徐氏對看了一眼,發現彼此的目光是失落中帶著擔憂,便就又止不住的將目光往程錚身上放。


  這程錚依舊是站在門邊的,隻卻未站直,而是放鬆了身子微微倚靠在門上,一手輕輕抬起,就將那門簾掀起。此時正是日暮,斜陽溫潤蒼茫的光線柔柔的灑在他的臉上身上,又在他的身後拉出長長的陰影,越發顯得程錚身形瘦削,豐神如玉。


  隻看著卻也是越發的蕭索,就好似他的前路便如那夕陽般隻會墜入茫茫的黑暗。


  ……這個想法一出現,便就使得程曦的心中無端的一陣緊抽。


  這個男子是要失敗的。


  或許應該說是在原定的天命,原本的劇情裏他注定是要失敗的。


  壞了事的義忠親王。


  隻這麽幾個字便就潦草結束了他的一生。


  可程曦卻並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便是與天爭與命鬥她也要改天換命!

  隻這樣的話兒,說著容易,卻是不易做的。隻說眼下這事兒,便就要如何是好?

  左思右想之下隻是沒個主意,便就看著程錚強笑道:“爹爹這般說便是太過武斷了,你怎知那平民自家就沒有上進之人了?且便是勳貴,也不至於盡是三叔的囊中物吧?”


  程錚就側眼睨了她一眼:“尋找這般的人才真正是大海撈針呢。孤若是將希望盡放在這上麵,還是趁早死了這份心罷。”


  說得程曦便又是啞口無言了。


  可她到底還是不願意死心的,就隻能努力的回想,去想那紅樓之中卻有誰流落潦倒卻是文武兼備?又有誰便再是天縱英才卻是煢煢一生?

  卻沒有。


  隻仿佛……


  有一個接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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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章怎麽自己鎖啊,昨天多發了一章,今天不整齊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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