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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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這時徐浩已是回神了, 便就道:“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隻是……便容我說句放肆的話罷。”


  程錚就側頭看他:“徐大人盡管說,難道還擔心孤責怪你不成?”


  那徐浩卻依舊告了聲罪,這才道:“關於殿下的想法, 微臣卻有幾點疑問不得不說。”


  程錚於是越發的正經起來,隻將自己那已經有些飄揚的心緒收了一收,就道:“徐大人盡管直言。”


  徐浩就道:“其一,便是這聯絡對象的事兒了。殿下自己也說了, 這衛所指揮使為上,其下是千戶百戶, 再其下是總旗官, 如此換人也是一層層的換下去的——那殿下可想好自己要聯絡的人是誰嗎?若是聯絡總旗官,那便是聯絡兩個總旗官便抵得上一名百戶,可再往上卻是十名百戶才抵得上一名千戶, 五名千戶才抵得上一名衛所指揮使……如此推算下來,殿下若是要聯絡這底層的總旗官, 卻計算好了這成本嗎?”


  程錚隻凝神去聽他的話, 越聽越是神色凝重。


  而徐浩見程錚這般,知道程錚是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 就輕聲的補充道:“若是殿下想要自上而下, 那便容易了,隻一個衛所指揮使手下便是五千六百戶軍戶, 而千戶百戶等雖有所減少, 卻也是不差的……隻這般和我們直接聯係那穆家卻又有什麽區別, 須知穆家手中隻怕便不止一個衛所指揮使罷?”


  程錚聽到此處,那麵色便再也克製不住的改變了,隻青黃白紅的轉過一輪,這才對徐浩正色道:“大人這話兒……很是。卻是孤沒有想到的了。”


  而徐浩卻並未因此住嘴,隻靜了一靜,待程錚的麵色恢複之後,這才又道:“方才隻是其一,下官這裏卻還有其二。”


  “其二?”這下不止是程錚,便是程曦也止不住道:“外公的其二又是什麽?”


  徐浩便苦笑一聲:“這其二……便容下官再告個罪罷,因為也不是什麽好話兒。”


  程錚就咬牙道:“便不是好話又如何?此時不聽實話,難道真要等到撞了南牆才知道回頭嗎?”


  那邊許慕修和許蒔修也是道:“正是這般,自家人還計較這些作甚?徐大人但說無妨。”


  徐浩就再一告罪,直到許慕修再次催促了才道:“殿下又說要去說動這些人,卻不知殿下想要用什麽理由來說動他們呢?”


  登時說得那程錚是再也克製不住的麵色大變了:“什麽理由?孤便是那個理由!……難道徐大人的意思是孤還不夠重量嗎?”


  “並不是殿下不夠重量。”那徐浩便低聲道:“隻是……隻是下官便這樣和殿下解釋罷——在殿下看來這煌煌日月可重要?”


  這話題跳轉的太大了些,使得那程錚和許家兄弟俱是回不了神來,還是程曦接話道:“這日為至陽月為至陰,若無日月輪轉,隻怕天地不存矣!這般看來這日月又豈是重要二字便可以評價的?”


  “小郡主說的是。”那徐浩便就緊接著道:“隻是小郡主,便是日月這般重要,您可曾在它們身上留心過不曾?”


  便說的程曦也是無言以對了:“在日月身上留心?我……我留心了如何?不留心又如何?”


  “並不如何。”徐浩隻笑道:“這日月過於高遠,小郡主便是留心了,隻怕也是白白的多操了一份兒心而已。”


  說得那程曦便就愣了:“既然操心不操心都是一樣的,那外公說這話別是為了捉弄曦兒罷?”


  徐浩便對著程曦一禮:“下官豈敢?隻是小郡主且想想,您知道這日月是您操心不上的,因而也懶得操這份兒心,那麽對於那些總旗官之流的人物來說那個位置不也如日月般高遠嗎?因此細細想來……隻怕誰坐那皇位對他們而言還不如誰坐千戶百戶的椅子對他們的影響大。”


  這番話出來,隻說得那程錚是麵色隱隱泛青,嘴角喏動了一下,卻是什麽也說不出來。


  而許慕修便就歎息一聲:“坊間有句俗語叫‘縣官不如現管’,想來……便是徐大人說的這個理兒了。”


  “正是這個道理。”徐浩就道:“還是許大人看的通透,一句便頂下官十句。”


  那許慕修隻局促的一笑:“我這不過便是事後諸葛亮罷了,當不得徐大人慧眼如炬一針見血。”


  就在兩人且在那裏推讓的時候,程曦卻是直白道:“這般客氣的的話便省一省吧——若是說我們說不動那些總旗官,那衛所指揮使呢?總不至於到了他們這一級還不在意那個位置上坐的是誰了吧?”


  這次徐浩沒有說話,隻是抬起頭睨了程曦一眼,目光平靜卻使得程曦便是一個哆嗦。


  清醒了。


  這說動衛所指揮使和說動那穆家又有多大的區別?還不如直接找上穆家的門呢!他家手中至少得有四五個衛所指揮使吧?可不便宜又快捷?


  ……


  …………


  隻這般,那問題豈不是又繞回去了?


  不止程曦,便是程錚自己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隻將那眉頭緊鎖了,卻是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而見程錚這般模樣,那許家兄弟俱是不好說話的了,徐浩也長歎息一聲:“不是下官潑殿下的冷水,隻這樣的事兒……”


  “隻這樣的事兒卻不是一腔熱血便能夠成事的。”程錚雖是麵色緊繃,卻還是咬牙道:“徐大人切莫多心了,孤並沒有怪你的意思,這般的事情便是潑冷水也是需要實話的,不然等撞上了南牆那便遲了。因此孤……孤省的。”


  徐浩聽了,就仔細的在程錚麵上看了一看,見程錚的麵色果然不見絲毫的憤恨之色,這才道:“微臣說了這許多,雖不知殿下心中如何想,隻微臣卻還有點子想法不知說不說的好。”


  “難道外公對著我們還有要隱藏的話嗎?”不等程錚說什麽,程曦便就嬌蠻道:“那曦兒可要人去堵了大門呢,外公一日不將肚子的貨抖幹淨了便一日不準回去。”


  說的那徐浩便就笑起來:“那微臣這裏可得謝過小郡主了,留在太子府上做客,怎麽看都是微臣占了天大的便宜。”


  隻雖是笑過一場,卻還是對著程錚正經道:“殿下如今卻不要想著兩條路盡是能走的,隻看那條路能走通——可是?”


  程錚果然便點了點頭。


  就看得徐浩一歎道:“依著下官看若是殿下有這的額想法,隻怕兩條路無論走那條都是絕路!”


  “如何便就這般說了?”程錚便再是心思沉重此時也不免就升起幾分好奇來,隻道:“這兩條路可是有衝突嗎?”


  徐浩見程錚這般問,便就苦笑一聲:”殿下可見真是急了,竟是連這麽簡單的道理也想不明白了?若是您要走那低級軍官的路,可不是挖那些將軍們的牆角?可若是您去找那些將軍們,何嚐不是一種強權壓迫,這般又如何要再說動那些低級的軍官?”


  卻仿佛……是這個道理?

  程錚這才如夢初醒,就想了一想:“正是這般,孤竟是沒想到這點呢,得虧徐大人提醒!如此說來,孤卻還不能莽撞了,若是想要試試再說卻是不行,隻要想準了拿穩了才能下手。”


  “微臣正是這個意思。”徐浩就躬身道:“殿下能夠想通這點,下官再是沒有什麽可擔憂的了。”


  程錚就也對著徐浩一禮:“卻是孤要多謝大人這般為孤著想呢。”


  如此便又轉頭去看兩位許大人:“舅舅們可有話說?”


  那許慕修和許蒔修就對視一眼,隻道:“徐大人的想法已是極為妥當,我們有所不及,便不多言語了。”


  程錚聽得點了點頭,又見徐浩說完了這話暫時也沒有多的提醒了,便就隻能心事重重的招待了三人喝茶,隻是這般的事兒便是再喝一下午的茶也是喝不出個所以然的。


  待得天色漸暗,徐氏張羅的席麵捧上來,幾人皆是默默的用過了,那徐浩和許家兄弟便就告辭走人。


  程錚也不多留,因他知道留也無用,便就隻親自將人送到書房的院門口,又打發著常青劉保勳等人點著燈籠送出去才罷。


  而因著心中裝著這事兒,便也沒了別的心思,就被程曦拉到了徐氏的玉瀾堂。


  對於徐氏,程錚已是很有一種戰友的感覺了,且夫妻一體,又有什麽不能說的?便就不瞞她,隻將今兒下午的話盡數轉達了。但縱使這樣,這徐氏卻也沒有比那徐浩和許家兄弟多出一個腦袋來,也就無甚主意,夫妻倆對坐了一會子,終究還是在亥時便滿懷心思的安置了。


  也因此,滿腦子都是這軍中人士如何拉扯的程錚便也就忘記了,好像今日還有一個消息忘了告訴徐浩和許家兩位大人?


  會是什麽消息呢?


  罷,總重要不過眼下這事吧?

  這般想著程錚便也就忘得心安理得了。


  又過了幾日,這事兒依舊沒有絲毫的頭緒——沒辦法,這般的事便好似一座堅固的堡壘,便再是說找到那絲薄弱之處便能夠一舉攻之,可現在找不到那絲弱點啊!因此程錚隻能搓著手就在這堡壘外不停的轉悠著。


  便就在他毫無辦法的時候,他卻再一次的聽說角門處又有人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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