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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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聽到皇帝這麽說, 程錚的第一反應就是——


  老子不信!


  是的, 就是不信, 程錚便是再傻再蠢再遲鈍,被狠狠傷害了這些日子總也該有些許的醒悟了罷?

  而這一醒悟,便清楚的看出這皇帝……委實沒有一個父親的模樣。不, 他又豈止不是慈父?這些日子程曦且小心的觀察著,發現皇帝看著兒子的眼神竟和防著敵人的眼神有些許的相同呢!


  隻這個發現再是使得程錚驚悚甚至於驚嚇, 他卻也隻能默默憋住了這個秘密,便是徐氏或程曦也不敢訴說。


  因為……這樣的事兒……誰知道了, 誰也就……危險了。


  想到這裏, 程錚便再吸了一口氣,隻盡量讓聲音變得平穩而低沉——孺慕是不可能的了——便也將就著這樣罷:“讓父皇憂心卻是兒臣的不是了, 隻是不瞞父皇, 這些日子兒臣亦是夜夜不能眠呢,雖兒臣隻是搬到皇城裏,可到底也離您遠了些,若是您渴了餓了或是……因此兒臣不免恨自己無用, 竟是不能盡孝於父母膝下呢。”


  皇帝便也溫和了嗓子,隻道:“你素來是個孝順的, 朕很知道這點, 因此又怎麽會怪你呢?且你也不過是搬到皇城之中而已,便是什麽時候想回宮看看了, 左右也不過是一炷香的功夫, 很不必憂慮呢!另你也說了, ‘國以民為本,社稷亦為民而立’,你既身為太子,便更應該了解黎民百姓的辛酸苦辣,為國為民殫精竭慮!便是一時不能盡孝也是應當的。朕這些日子也是憂心,隻因想到東漢末年生靈塗炭,而那曹賊也曾有過一句話值得人深思——他指責漢獻帝‘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這話讓朕很是不安,因為細細想來朕的諸多兒子又如何不是如此?這樣又如何養出支撐天下的棟梁來呢?因此朕便再是擔憂情切也隻能一時放下,隻盼著你們能夠出了這宮牆,放眼看看這天下呢。”


  這話皇帝這些日子已是尋思了許久——便再是天下之主,一次性的踢走了三個成年皇子,也是需要一點子遮羞布的,因此皇帝這些日子竟真的是反側難眠,隻尋思著這遮羞布該如何遮,且還要遮的漂亮遮的自然……


  隻是等到遮羞布被他糾結著織出來了,他卻又犯了難:該在什麽樣的時機將這方遮羞布秀出來?若是沒頭沒尾的,反倒更讓人譏笑呢。


  但不等他煩憂到自己出來製造這個機會,便在今日聽到了程錚自請出宮的話語。


  可以說皇帝登時就對程錚高看了幾分,雖說這個兒子向來……卻不想也有知情識趣的時候呢!


  於是對程錚不免也有幾分寬和的神色了,這一寬和便連話語也多了些,隻斟酌著言辭將他安慰了,順便再用高大的形象將自己包裹了——自己可不是和兒子有仇,而是俯首黎民關懷百姓!


  如此一舉數得之下,皇帝越發的開懷,也就看著程錚越發的順眼:“你且瞧著那宅子還有什麽不妥之處,若是不滿意,便盡可對工部提了出來,需記住,你是太子!便再是出宮體驗民生,終究不可虧待了自己!”


  程錚就叩拜了,又揣測了一下皇帝此時的心情,想來應該極好,便又小心的開口了:“父皇的關心兒臣且謝過了,隻是父皇,若說關心民生心係百姓,兒子自認愧不如二弟呢。”


  “嗯?”皇帝此時還沉浸在一種類似於自得的情緒中,警惕心便也沒有那麽高,隻隨意問道:“老二?他怎麽了?”


  程錚就笑答道:“二弟在刑部聽政時,可是阻止了一樁冤案呢。”


  皇帝一愣,有些不明所以:“這卻是如何說的?這朗朗乾坤,如何就有冤案了?”


  “卻也算不上冤案,隻是情節委實讓人歎息。”程錚拱手啟奏道:“那浙江衢州開化縣有一戶人家,世代以織布為生,先祖也是一個吃的下苦頭的,因此便積攢了些銀兩,如此輾轉幾代也算得上是富裕人家了,隻是卻有一點不美,那便是子嗣不豐單傳了數代,且這屆家主膝下更是隻有一個獨女。”


  這卻是在講古了?皇帝登時更迷糊了些,隻是剛剛才發表了一通民本論,便不好就這麽直白的說自己沒興趣,隻好泛泛道:“這卻是天道不公呢,隻不過這天下之事豈有盡如人意的?”


  程錚就再叩首道:“正是父皇說的這個理兒,可是之後發生的事情……再沒有比這更荒唐的了!——那人家既然隻有一個獨女卻又沒有近支的親族能夠過繼,便也隻好坐產招夫,給女兒找了個入贅的夫婿,生下兒子也繼承這家的姓氏,隻盼望著這樣能夠把這家業繼續傳下去。”


  這事兒雖不常見,卻也算不上什麽荒唐,皇帝便歎息道:“女子不可立戶,這卻也是無奈之舉了,隻如何就荒唐起來了?”


  程錚雖低著頭,但聲音卻半點不低:“隻因那夫婿竟是貪得無厭之人,見了這許多的家產便生了獨占之心,又覺得那老家主的存在礙著他的事了,便就對……就對老家主下了毒手。”


  這句話一出來,堪稱石破天驚,便是朝堂上也嗡嗡了一陣,皇帝更是氣結,隻將手在扶手上重重一錘:“荒唐!這果然荒唐!天下豈容這等不孝不義之人?!”


  程錚便低垂了眉眼,趴跪在地上沒有說話。


  皇帝兀自生了一陣子的氣,又難免好奇:“這般的事情雖是荒謬,但罪證確鑿,怎麽就成了一樁冤案了呢?可是官府……?”


  “卻不是呢,”程錚平靜的解釋道:“隻那家主的小姐也是個烈性的,知道自己父親的死有疑點之後便也等不到官府前來辦案了,隻自己細心的調查了,然後一杯毒酒將她那入贅夫婿送上了路。”


  這下子皇帝竟是再也忍不住了,隻低低的啊了一聲:“卻是這般?……這……這事兒……”


  這事兒卻委實不好辦了些。


  都說殺人償命,但這女子卻是那男子的妻子,須知妻殺夫乃是大罪,便是判了絞刑也是輕了的。因此皇帝也知道這事兒確實有些考驗人了:“這事兒隻需上奏官府,證據確鑿之下那入贅夫婿鐵定逃不過一個秋後問斬,卻又為何要自己動手?平白的將自己的一條命也搭了進去……委實……委實……”


  委實不劃算啊!


  程錚默默的停了一停,等到皇帝的歎氣聲告了一段落,這才揚聲道:“這就是兒子敬佩二弟的地方了:那女子本已判了絞刑,隻二弟卻在閱過了這案子之後,認為那男人在殺死嶽父的時候便已不算這家人的女婿了,和那女子也是夫妻之情恩斷義絕,如此便隻是在同一屋簷之下的仇人,因此女子便是鳩殺了他也不為過——殺父之仇豈有不報之理?因此竟是杖責她一頓,教導她遇事應求助於官府,不能動用私刑也就是了。”


  這事兒到這裏便算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便是皇帝在心情大起大落之後也有些激動,隻想了一想,便對著隊列中的二皇子道:“這事兒你做得極好,很該這麽做!刑部雖日常並無甚大事,但對尋常百姓而言這樣的事兒就是天大的事兒了!你能明察秋毫,這很好!”


  程鐶本在程錚提出這事兒的時候便本能的覺得有些不對,此時聽皇帝這麽說,竟是覺發的覺得蹊蹺起來,隻是皇帝垂詢不能不答,便隻能出列跪在程錚身後:“兒臣當不起父皇的誇獎,隻是這樣的案件兒臣覺得絕不能冤屈了去,不然這天下還有敢為父母出頭的子女嗎?這女子的行為雖不可取,卻是其情可憫呢!”


  皇帝就嗯了一聲,似乎還想稱讚些什麽,隻是不等皇帝說出來,程錚便回了頭笑盈盈道:“二弟說的很是,這樣的事兒雖不可取,卻也不可不問其情便重判了呢。”


  可那笑容卻使得程鐶無端端的便覺得身上一涼——


  他又怎麽會去無端的關心浙江衢州開化縣的一樁商戶之家的事兒?究其根本還是因為那家人因是織戶而多少和甄氏的娘家有了些聯係,。且那商戶家中雖不言家資百萬,卻也很有些錢鈔,那母親為了贖女兒一條命,願意盡數捐了來,此時他和甄家七三分成,銀票已是入了賬。


  可這事兒他自認做的隱秘,除了中間穿線的甄家,應該再無人知曉了才是,可程錚此時提出來,卻是幾個意思?

  隻是不等他想清楚這點,程錚便已轉回了頭,隻對著皇帝道:“父皇容稟,兒臣覺得此事很該宣揚宣揚,讓這天下也知道這天下朗朗治世,便是有那情理難容之處最後也能得一個太平公道!且兒臣還覺得,這樣的事兒很該獎勵獎勵二弟一番——須知這事兒明眼人便能看出不妥來,可諸多辦案的大臣皆是放手,隻有二弟願意恭親垂詢,還不顧那些流言蜚語世俗目光還了那人家一個公正公道!兒臣認為這正是這朗朗乾坤所應有的樣子。”


  皇帝便也覺得是這個理兒,別的不說,隻這事兒一出就能在他臉上貼多少金:“這樣的處置法理人情盡是顧及了,再沒有比這更妥帖的了……戴權,且理張單子出來,賞!還要大大的賞!”


  於是戴權便應了一聲。


  而程鐶雖有些不明所以,但‘賞’字還是聽得懂的,當即便叩謝皇恩。


  隻是等到程鐶叩謝已畢,程錚卻又再次穩穩開口了:“父皇雖是賞了,但兒臣卻覺得父皇這樣賞卻仍有些委屈了功臣呢。”


  皇帝此時正高興,便也樂意接程錚的話:“怎麽了?朕的賞賜還不夠嗎?”


  “是有些不夠呢。”程錚就正色道:“父皇容稟,這樣的事兒又豈是幾個玩物便能賞賜了的?因此兒臣便想著,是不是該給二弟一個封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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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節奏什麽的怎麽樣?還是我再多寫點再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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