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一言攪渾池中水
“出雲殿去世了?”
平太記得他怕不是已經六十六還是六十七了,在這個年代絕對算是高壽。本來年紀就在那兒,感染了風寒,確實危險。
“彈正?是否立刻回府中?”阿吉站了起來。
“不必,且睡一晚,外頭雨這麽大,走夜路,你看得清?”
人已經死了兩了,不能在第一刻就知道這個消息,那早回一晚,晚回一晚差別也不會太大。隻不過府中城內的諸位亂上兩而已,又能如何。
“難道就不去管他了嘛?”辰三也問了一句。
“我什麽時候能管一門親類眾了?”
聞聲辰三也不再多話,一門親類眾筆頭山內主計頭活蹦亂跳的,一門眾的事情由不得平太插手。不山內出雲有沒有後繼,沒有也輪不到平太去安排。
“我依稀記得出雲殿有個孫子吧?”
“是,應該十四歲了。”
“十四歲嗎?這個年紀…………”
真是大不大,不。十四歲正是叛逆的時候,雖然這個年頭的人普遍早熟,十二歲就上陣打仗的也大有人在。但希望十四歲的人去處理軍國政務,怎麽可能呢?
可不讓他來?先不違背山內義治的遺命,這位山內會怎麽想?
你們合起夥兒來欺負我?
可讓他來了呢?如果是個平凡或者懦弱的性子,那可能就是個點頭鼓掌機器人,或者橡皮圖章。如果是個充分體現叛逆,要強又好鬥的性子呢?那指不定就是一根攪屎棍,大家統統不要想著有好日子過了。
…………
回府中城的路上,還遇上連夜出發趕路的綱良叔父,沒有太多的交流,一起回國。
山內出雲的死似乎沒有影響到府中城的平靜,除了他家裏擺了靈堂,連吹吹打打的家夥都沒有。就請了二十來個和尚過來念往生咒,算是法事。
祭拜過後,平太看到了主喪的那位孫子。沒有名字,沒有通稱,隻有一個名,喚做栗丸。搞得和一匹馬的名字差不多,還是栗色的馬。
暫時這位栗丸的意見無足輕重,平太也不指望交談上三五句話就把這個人完全摸清摸透。索性就讓他繼續主持喪禮,向前來致哀的武士答禮。
而剩下的八位連判眾,坐到了山內出雲守家的後院。這事兒總要個分明,不然誰也不會安心。
“出雲守家的這一席諸位怎麽看?”一色宮內物傷其類,有點哀容。
“自然是由栗丸替補上來!”
本來山內義治當初設置九個人,就是希望一門和譜代保持均衡,如果一門方麵少了一個,那家臣的權勢就會抬頭。這是山內主計不願意看到的,他自然第一個表態。
坐在角落的今川義親看了一眼平太,有一些猶豫,琢磨了一下,用不怎麽大的聲音:“叔父得有理。”
今川義親完,平太掃了他一眼,終究是山內人,送出去的兒子也是兒子。苗字是今川,身體是山內。平太可以理解今川義親如今的抉擇,並不奇怪。
“可終究尚未元服,初陣也並沒有參與。”西原左衛門純粹從年齡上反對,倒不是有什麽別的意思在裏麵。
“元服不過是事,但栗丸素無威信,如何猝然就任連判?”北畠大學也表示反對。
如今山內一切以平穩為主,應該盡量避免所有的波動。而栗丸不過十四歲,扶他上台,一場波瀾絕對無法避免。要是再授予他相應的職權,這就更加讓人不滿了。
細川采女打了十年爛仗,他爸爸細川春宮乃是山內氏筆頭家老,細川采女一樣隻是武者奉行,論資排輩,離他做家老還有的輪呢。
栗丸寸功未立,因為出身連判家,就能掌權。山內中層武士必定會有所不滿。要是他爺爺山內出雲就算了,資曆在那裏,就算明做筆頭家老,也不會有人比比一句。
可他不行,就是不行。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很多古板的人就是這個態度,你改變不了。
“可以先讓栗丸元服,曆練起來,初陣可以延後嘛,不急於一時。”山內主計反駁道。
“如何曆練?”綱良叔父敲著地板。
“可以先在府中,擔任佑筆,經手文書。一二年後,到遠州擇一郡,署理一任郡代。再回山內任旗本番頭,循序漸進。”
一色宮內作為此時的家老,按理不應該親自下場辯駁的,可是很顯然,他是認可栗丸繼任的。連曆練的方法和時間都規劃好了,想來也是考慮過的。
“若是軍國大事,需要表決,栗丸如何?”細川采女開口表態。
“與我等一同!”山內主計並不相讓。
細川采女不話了,細川春宮來的話當然可以反駁山內主計,身份地位在那裏。可細川采女還稍微差一點,不好當麵鑼對麵鼓的和山內主計爭辯,隻能沉默不語。
“彈正是何意?”一色宮內發現平太一直不開口,也不表態。
“栗丸的意見呢?”
“嗯?”其他人一齊看向平太,這種事根本輪不到栗丸他自己來做主啊。
“終究是應該問一問,不然也有違先宰相公的遺命。”
平太知道這個事情大概是無法阻攔的,與其出言反對,正麵和山內諸一門翻臉,不如看看這位栗丸自己的想法。
“栗丸,你是否願意現在繼任你祖父的連判眾之位?”被帶上來的栗丸有些拘束,一色宮內詢問之下,愣住了。
“這個…………”孩低著頭,沒有下去。
“諸位便不要再爭了,以我看就讓栗丸繼任吧!”平太看其他人在焦急的等待栗丸的答複,突然感覺自己可以從中把水攪混啊。
“嗯?”這下原本還在等待的諸位又看向平太,怎麽一下子就表明了態度,站到了支持栗丸繼任的一邊。
別人腦袋裏還在打轉,想著平太的意思。
“你也十四歲了,不了,便由我來為你理發,我還會請春宮様為你加冠。好不好啊。”
“彈正!…………”
栗丸的臉憋的通紅,眼神裏閃滿了對平太的感激和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