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後

  早上七點半, S大美院外麵熱熱鬧鬧站著不少前來參加藝考的學生, 他們臉上不乏緊張之色, 時不時翻找書包裏的用品, 焦急地等待著開考。


  考試還沒開始, 陸川的電話打了進來:“怎麽樣?”


  “還在等。”楚楚走到安靜的走廊邊, 對他說:“上午是專業繪畫考試, 下午是老師麵試。”


  “緊張麽?”


  “不……不緊張。”


  那是不可能的,楚楚害怕得想找個洞鑽進去把自己活埋了。


  “你呢?”她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一些:“還沒開始?”


  陸川拿著自己的筆袋站在考場外麵:“還有五分鍾,要交手機了。”


  “聯考加油!”


  “你也是。”陸川不放心的叮囑道:“不要害怕, 麵試的時候,老師提問,懂的就好好答, 不懂的不要胡說, 跟老師承認自己的不足,知道嗎?”


  “好。”


  其實這方麵陸川並沒有太擔心她, 她很老實, 不會不懂裝懂耍小聰明, 不過還是有些放不下, 陸川對她這次考試的重視甚至超過了自己的聯考。


  “你也要好好考, 不要提前交卷,多檢查幾遍。”楚楚絮絮叨叨地叮囑。


  “遵旨。”


  陸川掛掉了電話, 凝望天際,黑雲籠罩, 不遠處隱隱傳來初春的悶雷聲, 山雨欲來狂風呼嘯,片片枯葉被卷起來,揚上了天際。


  走進考場,他將手機放回書包,交到了講台。


  第一堂考試是語文,雖然陸川理性思維發達,感性思維稍稍偏弱一些,不過勝在他腦子夠好,聰明,能背的難不倒他,而閱讀理解方麵,他也很能夠舉一反三。


  陸川填完了古詩詞的默寫之後,筆芯沒了水,他打開自己的筆袋從裏麵拿出了新的筆芯,指尖漫不經心地撕開花花綠綠的包裝袋,抽出了細長的筆芯,卻不曾想,筆芯扯出來,還連帶將一條折疊得方方正正的小紙條給扯了出來。


  什麽東西?

  陸川將小紙條拾起來,隨手打開。


  小紙條上印著密密麻麻的宋體鉛字,字號很小,內容很多。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飛來山上千尋塔,聞說雞鳴見日升,不畏浮雲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時長向別時圓。”
……

  陸川眉心漸皺起來,這張小紙條上用鉛體寫滿了高考必背的古詩詞摘抄。


  “同學,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陸川的手猛地一緊,本能地將紙條死死攥在手心裏。


  監考的是一個戴著眼鏡的女老師,她從講台邊走下來,快步來到陸川身邊,厲聲嗬斥:“把你的手打開!”


  陸川神情漸漸冷沉了下去。


  同時另外一個男老師也從教室後麵走了上來,疾言厲色說:“同學,你不要藏了,我們已經看到。”


  陸川閉著眼睛,深長地呼吸了一聲,緩緩將右手鬆開,那張小紙條被他拍在桌上,他身體往後一靠,倚在了椅子上,臉色漸漸泛起了些微的冷嘲之意。


  周圍同學全都屏息凝神,看著現場發生的這一出意外,他們神情各異,有看好戲的,當然也有不少是2班的同學,關切地望著陸川。


  監考老師抽走了桌上的紙條,拿起來看了看,又遞給了另外一位老師,倆人相互對望幾眼,嘀嘀咕咕說了幾句,立刻便有了判斷。


  女老師抽走了陸川桌上的試卷,拿到講台上,用筆在試卷的左上角進行了標記,男老師拿起手機走到了外麵打電話。


  場麵一度緊張起來,周圍同學竊竊私語。


  好家夥!作弊啊!

  女老師厲聲斥責:“安靜,繼續考試!不要想著搞什麽小動作!你們做什麽,我在講台上看得清清楚楚!”


  同學們立刻埋下頭,繼續做試卷,但是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地往陸川身上瞥。


  陸川坐在位置上,盡可能地保持著冷靜和輕鬆的神態,但是他拿筆的手,卻依舊抑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很快,教務主任趕了過來,在走廊跟監考老師說話,把陸川叫出了教室,朝著教務處走去。


  陸川的班主任也都聞訊趕了過來,急匆匆推開教務處大門,看樣子還挺慌的:“陸川,怎麽回事?”


  陸川現在已經淡定很多,沉著聲,坦坦蕩蕩說:“我沒有作弊。”


  監考的女老師將那張印著密密麻麻鉛字的小紙條拍在辦公桌上。


  “人贓並獲,你還不承認?”


  班主任連忙說道:“這件事情,的確要調查清楚,我還是……比較相信我們班陸川同學的人品。”


  陸川作弊,說出去沒人相信。


  班主任這樣一說,那個監考女老師就受不住了:“是我親眼看到他把紙條從文具袋裏取出來,還挺能藏,藏在筆芯袋裏,假裝換筆芯偷看,這不是作弊是什麽?!”


  陸川冷冷地覷了她一眼:“你是新老師吧,打聽打聽,我陸川的成績,這種級別的考試,需要作弊?”


  何況還是古詩詞,他當初幾千字的演講,看上幾遍都能一字不漏地背下來,他會抄這麽幾個詩詞默寫?

  “我不管你以前成績有多好,但事實擺在麵前,是我親眼所見。”女老師情緒有些激動:“你說這話,難不成是我故意冤枉你了!”


  “王老師,你別激動,我們也是就事論事,不針對個人。”班主任連聲安撫:“這件事關係到陸川同學的前途,謹慎點也是應該的,但是如果他真的……”


  班主任無奈地加重了語氣:“如果他真的作弊,我們絕對不會姑息縱容!”


  教務主任道:“陸同學,你自己說說吧,這張紙條怎麽回事?”


  陸川緩緩站起身,指尖輕輕在那張紙條上敲了敲,拿著調子,目光緊扣著班主任,一字一頓說道:“不管你們信不信,我隻有四個字,沒有作 弊!”


  陸川藏小紙條被老師當場捉現形的事情在語文考試一結束,2班的班群裏就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別是看錯了吧,陸川怎麽可能作弊?”


  “同考場的說是人贓並獲,小抄都被收上去了。”


  “語文考試,有什麽好做小抄的?”


  “古詩詞啊蠢貨,二十多分呢!”


  “你覺得陸川會背不下來那幾首古詩詞,還需要用小紙條?”


  “那就不知道了,我當然也願意相信他,但是監考老師也不可能平白無故冤枉他呀!肯定是證據確鑿才把他帶走的。”


  “陸川是我們班第一名呢,我死都不信他會作弊,他根本用不著作弊!”


  “你們可別忘了,這次全市聯考關係到B大的保送名額,他和秦之南可都在競爭這個名額,他們的成績不相上下,誰能保證他就不動歪心思。”


  “別瞎猜了,下午還有考試呢,睡啦睡啦!午安。”
-

  三個半小時的時間裏,楚楚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畫作中,心無旁騖,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考試要求的是一副靜物速寫,三個小時,全身心投入,一氣嗬成。


  從考場上走出來,楚楚剛打開手機,關於陸川在聯考語文考場上作弊的消息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她整個人懵在當場,全身的血液都已經冷掉了,顫抖的手快要握不穩手機。


  他怎麽可能作弊!


  不可能,一定是誤會!


  如果結果確認,會怎麽樣?

  保送名額被取消,不,不僅僅是這樣,如果情節嚴重,被記過有可能被開除!


  楚楚根本不敢往深了想,腦子裏亂哄哄的像築了個蜂巢。


  不遠處喬琛衝楚楚揮了揮手,興奮地跑過來:“畫得怎麽樣!”


  楚楚臉色慘白,牙齒都在打顫,嚐試了好幾次,都沒有辦法開口說話。


  “不是吧,這麽緊張?”喬琛毫不在意地拎過她手裏的書包自己背上,攬著她一路往校門外麵走:“進去的時候不是說不緊張嗎?”


  “哈,你這個樣子,估計沒考好,悲催咯!”


  楚楚低著頭,緊緊抿著嘴,一言不發,臉色慘白。


  “真的沒考好啊?”


  喬琛見她這樣,也不忍心再打趣她,轉而安慰道:“沒事啦,下午的麵試好好發揮,還能拉一點分。”


  喬琛帶楚楚在學校外麵的小餐館吃午飯,楚楚全程心不在焉,手緊緊攥著手機,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手機屏幕,他雖然有些疑惑,以為她是在跟陸川聊天,沒有說什麽,直到下午他送楚楚去參加麵試,走廊上,時曉給他打電話說了陸川的事情,聯想起剛剛楚楚的反應,他才恍然大悟。


  “開玩笑嘛,陸川怎麽可能作弊!”


  “大家都不相信,但是聽說是證據確鑿。”


  “陸川怎麽說。”喬琛站在美術學院走廊邊,手插著腰,來回不安地走動著:“他也承認了?”


  “陸川當然不承認。但是他說不出那張紙條是從哪裏來的。”


  “肯定有人陷害咯!”喬琛斜倚在牆邊,冷笑了一聲:“那家夥平時張揚跋扈,沒少得罪人,保不齊就有人在背後擺他這一道。”


  時曉悶悶地說:“咱們學校對作弊一向是從重處罰。”


  “誰讓他平時不知道收斂,以為大哥這麽好當啊?”喬琛嘖嘖地說道:“該長點教訓了。”


  喬琛話音未落,轉頭就瞥見了楚楚悶不吭聲地站在牆邊,遠遠地看著他。


  喬琛剩下的話被生生地堵在了喉嚨裏麵。


  “不說了,我去看看喬喬!”


  他掛掉了電話,朝著楚楚小跑走過來。


  楚楚一個人倚靠在牆邊,背對著喬琛,腦袋重重地抵在牆壁上,閉著眼睛,神情痛苦。


  “你……你怎麽了?”


  楚楚的身體猛地抽了抽,喬琛立刻預感不妙,連忙道:“你別哭!”


  楚楚身體頓了頓,回過頭,緊緊咬著下唇,眼圈紅彤彤的,眼淚已經呼之欲出,被她生生憋在眼眶裏。


  喬琛看了看自己的手表,還有半個小時就要麵試,這時候哭起來,還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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