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疼了
楚楚在床上坐了會兒, 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桌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 是來自班級群的消息。
“大家不要擔心, 皙皙已經沒事了。”
“太好了!要多保重啊!”
“嗯嗯, 說起來某人下手還真狠!”
“太過分了, 再怎麽也不能動手啊!”
“噓!說不定某人正在窺屏, 小心把你記上小黑本!”
“怕什麽, 反正是匿名。”
……
程宇澤:“糙!今天排位連跪了三把!”
男生甲:“不是吧,澤哥你可是大師段位。”
程宇澤:“今天狀態不佳。”
男生乙:“澤哥你是大師?求帶!”
男生丙:“同求。”
程宇澤:“你們哪個區?”
男生乙:“電三。”
程宇澤:“來起。”
……
群裏的話題再度被程宇澤給帶偏了。
班級裏的女生總喜歡匿名水群,但是男生大部分總是實名的, 楚楚知道程宇澤的一番好意為她解圍,所以她默默給程宇澤發了一條消息。
“謝謝。”
程宇澤秒回她:“小嫂子別客氣【眨眼】。”
她放下手機沒多久,程宇澤又發了一條消息過來:“這件事川哥已經開始查了, 你把心放在肚子裏就是。”
“嗯, 我沒有擔心什麽。”
程宇澤:“那就好,早點休息, 晚安啦。”
楚楚:“晚安。”
楚楚退出對話框之後, 又手賤點開了朋友圈, 第一條消息, 就是楊皙抱著一束康乃馨花束的自拍照, 照片裏,她頭上包紮著白色的紗布, 撅著嘴蹙著眉,表情很是我見猶憐。
配的文字是:“謝謝大家的關心, 我沒事了。【表情:委屈】”
班上同學也在評論裏熱情地回複。
“皙皙不要哭, 我們都站在你這邊!”
“麽麽噠!”
“ 1。”
“ 身份證。”
楚楚給楊皙點了個讚,然後默默地退出了微信。
從什麽時候開始,楊皙成了受欺負的可憐的女主角,而楚楚反倒成了愛欺負人的壞女生?
她冷笑了聲,關掉了手機,隨意地扔桌上,然後往床上一躺,抱著被子,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夢裏的她,就像一個冷漠的旁觀者。眼睜睜地看著楚楚被女生們按著頭在水龍頭下衝涼水的場麵,她奮力掙紮,可是不管怎樣努力,都無法掙脫她們的桎梏,她尖叫,廝打,宛若瘋婦。
她的身邊,站的人就是楊皙,楊皙說:“喬楚,你想與我為敵嗎?”
“並不想。”
“嗬,就像蝸牛一樣,把自己蜷縮在脆弱的殼裏,是這樣嗎?”
“不是。”楚楚回頭看了看她,冷漠地說:“因為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對手。”
你有什麽立場和資格成為我的對手,你所渴望和希冀的,從始至終都隻屬於我一個人。
楚楚從夢中驚醒的時候,已經將近午夜。窗戶大開著,寒風陣陣,楚楚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從床上爬起來,將窗戶關上。
她的衣服卻已經被冷汗浸濕了,黏黏的,感覺很不舒服,順手拿起手機看時間,發現手機是關機狀態。長按重新開機,屏幕剛亮起來,就有好幾通未接來電湧出來,七個電話來自同一個人,陸。
她手忙腳亂地撥過去,電話響了一聲就被接了起來。
“你……”
電話那邊陸川清了清嗓子,嗓音似乎有些沙啞。
“怎麽關機?”
“我……剛剛睡著了。”
“嗯,你怎麽樣?”
楚楚倚靠在窗台邊,柔聲道:“沒人能欺負我,隻有我欺負別人。”
陸川沒注意到她語氣的變化,隻是感覺她說話似乎流暢了很多,他勉強地笑了聲:“你這小樣,也就能欺負我。”
“你別擔心,我沒那麽脆弱。”楚楚低頭看著自己的小兔子拖鞋,如果她的世界還有溫暖,陸川是唯一的。
“.……我現在,特別想你。”
“想我啊?”
“嗯。”楚楚認真點頭:“想你。”
“那你下樓。”
“啊!”
“啊什麽,不是想我嗎?”
楚楚驚叫了一聲,扔掉電話,打開窗戶朝外望去。
一個熟悉的身影,身長玉立地站在街邊路燈下,午夜的凜凜寒風中,他不知站了多久。
楚楚連外套都來不及披上,匆匆下樓,走到客廳又像是想起來什麽,重新跑回房間,抓起床上的紅色毛線小坎肩,風一陣似的跑了出去。
剛出大門便是一陣涼颼颼地寒風灌進來,楚楚打了一個寒顫,朝著陸川跑了過去。
他穿著一件單薄的黑色的V領毛衣,手揣在褲兜裏,斜倚在路燈邊,見楚楚過來,站直了身子正麵迎她。
楚楚話還來不及說,踮起腳直接將紅色小坎肩搭在他的脖子上,緊緊地給他係好,輕微喘息著,略帶埋怨看著他:“大晚上的誰讓你擱這兒……罰站?”
陸川摸著脖子上的毛線小坎肩,上麵都是她的味道,他深呼吸,輕笑了一聲:“能讓陸川罰站的人,還能有誰?”
“誰知道呢。”楚楚低了頭,嘟噥了一聲:“你快回去,外麵挺冷的。”
“剛剛不是說想我?”陸川挑眉,嘴角勾出一深一淺兩個酒窩:“見著了,就不想了?”
楚楚朝他走近了一步,踮起腳快速地在他下頜親了一口。
“還是想的。”
她話音未落,陸川已經伸手,將她擁進了懷中,手環住她的肩膀,緊緊擁抱。
“今天,有沒有受傷?”
楚楚抱著他的腰,搖了搖頭,眼眶一紅,身子又抽了抽。
“打住。”陸川立刻嚴肅起來:“不準哭,多大事,值得哭一場?”
楚楚抬頭看了看陸川,又抽了抽氣,用力擦掉眼角的眼淚,重重點頭:“嗯,不哭!”
以後我都不哭了。
“事情我會調查清楚。”陸川摸了摸楚楚的腦袋:“欺負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你相信我?”楚楚抬頭看向陸川。
陸川挑眉,理所當然地說道:“別說什麽相不相信,就算我媳婦真她媽打了誰,那也是她活該,我給你鼓掌。”
楚楚低著頭,將額頭靠在陸川堅硬的胸膛上,低聲說道:“隻有你對我好。”
隻有你。
“你現在家裏休息幾天。”陸川說著從自己的斜挎包裏拿出兩個筆記本遞給楚楚:“理綜和英語的筆記,沒事翻翻,不懂的地方,隨時給我打電話。”
楚楚接過筆記本,又抱緊了他的腰,膩著不肯撒手。
陸川將小坎肩摘下來給楚楚圍上,說道:“快進去吧,我看你進去。”
楚楚用力在他衣襟前蹭了蹭臉,輕輕吻了吻他的胸膛:“晚安。”
“晚安。”
身邊突兀地傳來一聲“嘖”。
楚楚回頭,看到喬琛騎著摩托停在了家門口,摘下頭盔,他遠遠的,似笑非笑地看這倆人。
陸川衝他喊了聲:“看什麽看,沒見過早戀?”
喬琛從摩托車上下來,將車推進院子:“您二老換別處早戀成不,這家門口呢!沒見過早戀膽兒還這麽肥的。”
楚楚推了推陸川:“你快回去吧。”
陸川摸了摸楚楚的腦袋:“行,我走了。”
楚楚轉向喬琛:“哥,現在很晚了,你方便騎車送陸川回去麽?”
喬琛剛鎖上摩托車,起身,指著陸川:“我送他?他一大男人,送毛啊!”
……
摩托車上,喬琛臉色很難看。
“哥,你開慢點,冷。”陸川坐在車後座抖了抖。
“誰你哥!不準亂喊!”
“大舅哥!”
“我擦!你再亂喊,我把你踢下去!”
陸川直接抱住了喬琛的腰:“我是你妹夫啊!”
“你媽的!你放開老子!流氓!”
摩托被喬琛東倒西歪騎成了S線。
陸川笑嘻嘻地抱著喬琛不撒手:“大舅哥,愛你喲!”
“流氓!混蛋!惡心啊!”
喬琛騎著摩托穿越小半個城市,終於把陸川送回了家,他車停在軍區大院兒門口,跟陸川站在街邊抽完了一根煙。
“喂,今天這事我怎麽琢磨都不對,喬二平時說話都不敢大聲了,她怎麽可能打人,肯定有誤會,那些女的說的話不能信。”
陸川一副老子早就知道的表情:“才覺得不對勁?”
喬琛看了陸川一眼,將煙頭扔地上,用腳踩了踩,上了摩托車:“有你這句話就行了。”
陸川盯著喬琛笑了起來:“關心喬喬?怕我誤會她?”
“才……才沒有!我.……我才懶得管你們的事!”喬琛匆匆忙忙爬上摩托:“走了走了!”
“裝什麽。”陸川走過去,將頭盔反蓋在他的頭上:“德行。”
“哼!”
-
第二天,喬言商帶楚楚去專業的心理輔導機構,找到專家給她進行心理疏導。結果出來顯示並沒有什麽問題,她在醫生麵前所表現出來的言行,反倒讓醫生覺得她狀態很不錯。
“看起來,已經恢複好了。”醫生如是對喬言商說:“恭喜。”
楚楚跟著喬言商從心理機構出來的時候,喬言商迫不及待地給班主任打了電話,說明了情況,班主任也當即同意讓楚楚明天就去學校上課。
在喬言商跟班主任通話的時候,程宇澤的電話也打了過來,楚楚看了喬言商一眼,加快步伐走到了一棵榕樹下,背靠著樹幹接了電話。
“小嫂子,找到了!”
程宇澤的聲音似乎很急切,似乎迫不及待要跟她匯報好消息。
“當時在女廁,不隻是她們,有女生在隔間聽到了外麵發生的一切。”
“有人?”
“當時楊皙她們把女廁的隔間都給清了一遍,以為沒人,偏偏漏掉了轉角的最後一個,當時6班有個女生正好在隔間沒出來,聽到了外麵發生的一切,你放心,她會給你作證的!”
“怎麽找到的?”
“這幾天,川哥把那一層樓每個班的女生幾乎找了個遍!”程宇澤很興奮:“那女生說她很害怕,怕楊皙她們的女生團體報複,所以一直躲著,放學了才敢出來。”
“.……他在哪?”
程宇澤遲疑了一下,說道:“川哥氣得要發瘋,他找蔣莉娜她們去了,這件事必須有個交代。”
“他要做什麽?”
“你別管啦,安心回來上課就是,這件事馬上就會真相大白。”
楚楚還沒來得及多問什麽,程宇澤就已經匆匆掛掉了電話,她一個人在樹下默不作聲地站了一會兒。
她目光很深,很沉,眸子裏蘊著暴風雪。
默了會兒,她重新拿起手機,點擊進入微信朋友圈,快速編輯了幾個字,點擊發送-——
“楊皙,對不起,我不該推你。”
發完朋友圈之後,楚楚目光從手機屏幕上移開,隨即,她看到地上爬著一隻毛毛蟲。
它扭曲著身子,似乎受傷了,螞蟻四麵八方地圍攻啃噬它的身體,宛如困獸,它奄奄一息。
螞蟻,她最喜歡的就是螞蟻。
它們看起來那樣孱弱,可是它們凝結在一起所爆發的力量,卻可以讓看似比他們強壯百倍的生物毫無反抗之力。小時候她並不懂得這種生物,覺得它們很可悲,就像她自己一樣。
現在她知道.……它們的力量蘊含在無邊無際的沉默中,宛如黑夜中潛伏的猛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