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被摸手手了。...)
肖衍中途去了一次洗手間, 站在水台邊,他理了理自己的衣領。
四下里沒有人,他便喚了聲――
「叔叔。」
半晌, 林修澤的聲音懶懶響起來:「這還是第一次主動找我。」
「叔叔很久不說話,我總是忘了你還在。」
「你們年輕人,不是總討厭長輩在你們耳邊叨叨么。」林修澤淡淡道:「我女兒也總嫌我嘮叨,所以我也不怎麼說話, 省得你覺得我在監視你的生活。」
「我不會這樣覺得。」
他沒有長輩, 沒有父母親人, 也從沒感受過被父母嘮叨的感覺。
「你們這些小年輕, 說話做事有自己的風格。雖然有時候,我也覺得你們這些玩笑過火了,但時代不一樣嘛。」
林修澤當然知道肖衍的於心不安, 所以才會主動喚醒他。
「就當我不存在,我不想影響你的生活,只要你不欺負我女兒,不傷害她, 我不管。」
「她喜歡我, 對我好。」肖衍頓了頓,沉聲道:「我捨不得.……」 ……
捨不得傷害她, 一分一毫。
林修澤已經聽到了肖衍心裡的聲音。
這少年雖然心底有一塊沉沉的陰暗面, 源自於童年時被欺騙和傷害, 但.……他對待在意的人,總歸還算磊落和坦蕩。
他不後悔救他,甚至慶幸及時衝進了火海。
如果他真的在火海中喪生了, 那將是黃泉路上多麼晦暗而孤單的魂靈。
這時,有男人從隔間走出來, 肖衍立刻停止了和林修澤思維的對話,洗了手準備離開。
那男人站在洗手台邊,似覺得衛生間的環境非常好,意境優雅,水台上還有精緻的古典檀香擺飾,於是摸出了手機開始自拍。
洗手間頂燈的光照在他的臉上,他戴上了衛衣帽子,微抬著下頜,讓光照在自己臉上,眼神虛浮,神情變得高深莫測――男人對鏡自拍經典動作。
肖衍抬頭,透過鏡子,看到了他的五官。
輪廓分明,眉骨很高,五官硬朗,顯得很有男人味。
肖衍偏又是個擁有極好記憶力的人,一下子就認出了他就是林初穗的前男友,秦耐。
秦耐拍著照片,注意到了身邊的少年隔著鏡子在打量他。
自拍的時候有人看著,多多少少有些不自然。
他索性收了手機,罵了聲:「你他娘的瞅啥!找抽啊?」
開口就是無端的暴戾和急躁,看得出來,的確是校霸級的老混混了。
這個年紀,血氣方剛的不良少年,荷爾蒙無處宣洩,很容易因為一個眼神,摩擦出暴力的火花。
但肖衍不是這種無腦的野蠻動物。
他從容地抽回了目光,繼續洗手。
秦耐打量了一番他的衣著,離開洗手間的時候,輕蔑地罵了聲:「窮逼。」
肖衍關了水龍頭,瀝了水,然後看到地上掉了個黑色錢夾。
應該是秦耐剛剛摸手機,沒注意順手給摸出來了。
肖衍並不迷信星座,剛剛就著林初穗的搜索結果也順帶看了幾眼,沒太多吻合,但是記仇和報復心,是真的很重。
他撿起了錢夾,打開看了眼,秦耐的身份證、各種銀.行。卡,校園卡,還有錢……都在裡面。
錢夾里的一張照片,照片里女孩,笑容青澀又稚嫩,彼時年紀小,梳著齊劉海長發,很乖,穿著夏日的短袖藍白T校服,對著鏡頭傻笑。
大約是林初穗初中時期的模樣。
看到那張照片,肖衍沒有溫度的眼神,柔和了許多,他抽出了照片小心翼翼裝進口袋裡。
錢包,隨手扔進了馬桶。 ……
肖衍回到座位邊,此時已然華燈初上,投過玻璃窗,可以看到城市美輪美奐的燈光夜景。
小姑娘望著窗外的精緻,怔怔地出神,夜景投射在她清澈的黑眸中,彷彿閃著光,細密的睫毛眨巴著。
比之於初中時稚嫩的模樣,此時的林初穗,已然完全長開了,由青蔥歲月步入少女時期,脫開了稚氣,多了幾分沉魚落雁的傾城色。
感覺到肖衍坐回來,林初穗恍然回頭,卻不成想,他正也附身過來看夜景,倆人的唇差點貼在了一起。
這是極其驚心動魄的一瞬間,眼睜睜看著他遞送過來的薄唇,毫釐之差,林初穗魂兒都快飛出身體了。
肖衍迅速控制住了身體的前傾,和她驚悚的眼神接觸了幾秒鐘,然後倆人心照不宣地同時移開身。
肖衍仍舊吃東西,林初穗也裝作低頭玩手機。
陸馳盯著肖衍的手,看了半晌,問道:「學神,你的手怎麼長的,跟女人似的,又長又細。」
肖衍看了眼自己的手,反問:「女人的手有我好看?」
「.……」
陸馳嘴角抽抽,果然學神還是第一次自我介紹時、言簡意賅介紹自己「年級第一」的囂張樣。
真.不忘初心。
而在他說出「女人的手有我好看」的同時,林初穗分分鐘便自己的手爪子藏到了桌子下面。
陸馳恰如其分地來了句:「一般女人的手,還真不能跟你比,但我們初哥就不一樣了,初哥的手比男人還結實,是吧。」
林初穗瞪了他一眼:「不是要吃到吐嗎,你怎麼還沒吐呢。」
「哎,我這是誇你呢。」
林初穗見肖衍望過來,索性自暴自棄地,訕訕將自己的手伸出來,遞到他面前。
「你又不是沒見過,我手不好看,隨我爸,就胖乎乎的。」
肖衍看著小姑娘可可愛愛的小胖爪,想到了那場火災中,男人有力的手掌,將他給推出了最危險的區域。
後來肖衍無數次睡夢中,都彷彿背後有一雙有力的手掌,推著他,將他推出了濃煙瀰漫的房間,陽光在第一時間照耀在他的臉上,重獲新生……
肖衍自然而然地拿起起了林初穗的手,仔細第打量著,滿腔柔情,眼神也溫柔了很多。
林初穗怔怔地問:「看什麼呀?」
肖衍的指腹輕輕撥了一下她的手指頭,說道:「很可愛。」
說完,便克制地放開了她。
林初穗隔了很久,仍能感覺到他留在她食指指尖那一抹溫暖的觸感。
被摸手手了。
她耳根燒了起來。
*
就在這時,前台似有爭執的聲音傳來,有人憤怒地控訴:「有人偷了我的錢包!絕對是店裡的人!我要你們馬上調監控!」
「先生,洗手間沒有監控。」
「外面呢!外面總有吧。」 ……
陸馳和章承宇倆人是最喜歡看熱鬧了,他們伸長了脖子望了一陣,隨即震驚地回過頭來:「卧槽,那個人不是……」
章承宇立刻拉了拉陸馳的衣袖,說道:「要不,咱們還是走吧,都吃飽了嗎?」
許嘉寧:「你們不是還點了菜嗎?」
章承宇:「不吃了,退了吧。」
林初穗皺了皺眉:「我看陸馳那狗還沒吃飽啊,他說的要吃到吐。」
陸馳臉色也有些異變了,摸摸肚子,說道:「我吃飽了,咱們走吧。」
其實這時,秦耐也看到了這邊淡定吃飯的肖衍,咋咋呼呼地找了過來:「還沒走啊,就是他!就是他偷了我的錢包!」
然而,當他氣勢洶洶衝過來,準備教訓肖衍的同時,看到了坐在他身邊的林初穗。
騰騰殺意剎那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只有震驚,還帶了幾分……不知所措。
林初穗也沒想到,都兩年多了,和偽男友秦耐的重逢,會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
說是偽男友,因為那時候倆人頂多算曖昧,關係沒有拆明,都是周圍同學起鬨鬧出來的事兒。
倆人當時真的很相配,一個是好成績班花,一個是張揚恣肆的校霸,偏偏倆人又當同桌,一個愛懟一個愛壁咚。
久而久之,班上關於倆人的cp就嗑起來了。
秦耐喜歡林初穗,那是真喜歡,相當喜歡。
林初穗呢,一個外貌協會,起初的確覺得他帥,他逃課打架,叛逆不羈,又很有個性,內心難免有些小悸動。
年級班級都公認了他倆的情侶關係,而事實上,在林初穗這兒,壓根就不算情侶,頂多曖昧一下子。
中考之後,倆人去了不同學校,都還沒來得及深入了解、心心相印,這事兒就傳到老林耳朵里去了。
老林是根正苗紅、書香世家出來的男人,自然對這些小混混頗為看不上,不管秦耐家裡多有背景,反正在老林眼裡,秦耐那樣的……就是沒出息。
所以他強烈反對林初穗和他在一起,父女倆為此事也爆發了自林初穗出生以來最大的矛盾衝突。
在林初穗這兒,委屈更多一些。
因為她壓根都還沒和秦耐在一起呢,老林就這樣激動,甚至誤解她,說她跟著學壞什麼的……
當時她很混賬地說了很多傷害爸爸的話。
後來一直到老林去世,林初穗都沒能向他解釋道歉,這成了她心裡最大的遺憾。
因為父親的去世,林初穗和秦耐倆人,不可避免地分道揚鑣。
現在驟然相見,倆人都沒準備好。
尤其是林初穗,看到秦耐,過去頂撞老林的那些糟糕回憶,通通湧上心頭。
幾乎是一瞬間,她眼睛都紅了。
看著林初穗這樣子,陸馳低低地發出一聲:「哦豁。」
看她這樣子,該是多麼的「余情未了」啊。
許嘉寧打量著秦耐,自然也認出了他就是朋友圈瘋狂秀肌肉的男人,客觀公正地評價了句:「看起來,本人比照片的油膩感要少些。」
就在這時,秦耐那邊的幾個哥們走了過來,包括一個梳著齊劉海的妹子,也走到了秦耐身邊,挽住了他手臂,關係似乎很親密。
陸馳和章承宇耳語道:「艹,這女的,不就是初哥以前造型的翻版嗎?」
章承宇:「有生之年我還能見到替身這種狗血梗在現實中發生,也是不枉這480的飯錢了。」
齊劉海女孩見秦耐直勾勾望著林初穗,打量了她一眼,問道:「耐哥,找到偷錢包的小賊了嗎?」
秦耐這才想起正事,很不客氣地質問肖衍:「是你偷我錢包了?」
肖衍:「沒偷。」
「我走出廁所,錢夾就沒了,當時廁所里只有你。」
林初穗聽到這樣嚴重的指控,也顧不得想自家老爸了,下意識地將肖衍拉到自己身後護著,說道:「你不要污衊人,凡事要講證據的。」
時隔多年的重逢,林初穗竟然幫著一個別人反駁他,秦耐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
「他是我的朋友,他不可能偷你的錢包。」林初穗很堅定地說:「你肯定弄錯了。」
「穗子,你跟他很熟?」
「很熟。」
秦耐望了肖衍一眼,見林初穗這般護著他,說道:「你給他擔保,我相信,但是錢包里有很重要的東西,你不介意我問問他吧。」
肖衍知道他所說的很重要的東西,不是錢、不是卡,十有八九.……是那張照片。
「穗子」這個稱呼,也很刺耳,激起了他心底一點偏執的惡意。
在劍拔弩張的氣氛即將消散的時候,肖衍卻開口道:「你錢包,我看見了。」
秦耐連忙問:「在哪裡?」
「以為是垃圾,順手扔馬桶了。」
這般滿不在乎的言語,以及話語里透出來淡淡的挑釁意味,分分鐘激怒了秦耐。
他猛衝了過來,揮手給了他一拳,蠻力十足,連林初穗都沒攔住。
肖衍嘴角頃刻間顯出了淤青,嘴角破了皮,有血跡滲出。
林初穗見肖衍受傷,抬腿踹了秦耐一腳:「王八蛋!」
秦耐自然不會想到,闊別多年之後再見初戀,初戀竟然為了別的男人,給了他一腳。
而且是毫不留情的一腳,踹得他腹部生疼。
他絕不可能對林初穗動手,只能後退了兩步,微微屈起了身子,緩解疼痛。
齊劉海女孩見男友被打了,自然也上前來抱不平,沖林初穗喊道:「賤人,你敢踹他……」
話音未落,秦耐順手給了她一巴掌:「閉嘴。」
「.……」
齊劉海女孩委屈又生氣,跺跺腳,離開了。
秦耐看著林初穗,還想說點什麼。
林初穗的眼神卻只落在肖衍的身上,擔憂愧疚,還很心疼。
再鬧下去,也沒有意思了。
許嘉寧說道:「吃好了,我們走吧。」
林初穗一隻手抓書包,另一隻手抓著肖衍的手腕,拉著他氣沖沖離開了餐廳。
肖衍經過秦耐身邊時,秦耐抬頭望向他。
他用手背擦掉了嘴角的血跡,嘴角卻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秦耐忽然感覺,這男人剛剛是故意激怒他。
因為林初穗看他的眼神,已經是無比的厭惡了。
秦耐此刻的心境,就好像被男綠茶給誣陷、套路了一般,又氣,又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