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傅明時去沐浴了, 上樓前讓王媽簡單炒兩樣小菜。


  甄寶閑著沒事, 去廚房幫忙, 淘米煮飯。


  傅明時剛下飛機, 旅途勞頓多半沒什麽胃口, 王媽特意醋溜了一道小白菜開胃, 再清蒸一條魚。魚剛下鍋, 聽到傅明時下來了，王媽笑著對甄寶道：“傅總忙，小姐快去陪傅總說說話吧, 下次就得放寒假才回來了。”


  甄寶蒸完米飯就閑著了，但她喜歡看王媽炒菜，所以一直在這兒賴著。既然傅明時下來了, 她當然要去陪傅明時, 畢竟傅明時是為了送她回校，才急匆匆趕回來的。


  從廚房出來, 看到傅明時坐在沙發上, 換了一條黑色休閑毛衫, 腳下也是運動鞋。衣服很普通, 但他五官、氣度出眾, 又坐在高檔裝潢的別墅客廳，端茶細品, 舉手投足間，怎麽看都是名門出身的精英。


  不過當黑蛋戴著伊麗莎白圈顛顛地跑到他身邊, 傅明時笑著抱起黑蛋檢查黑蛋恢複情況時, 他周圍的貴氣突然沒了，像是高不可攀的人撤掉光環，允許凡夫俗子去靠近。


  “我跟王阿姨說了，過兩天讓她帶黑蛋去複查。”


  走到傅明時對麵的沙發前，甄寶一邊坐下一邊說。


  “有空我帶它去。”傅明時摸摸黑蛋腦袋，抬眼看她，“這幾天太忙，你一個人住在這邊，是不是很悶？”


  甄寶笑，“還好，下了好幾部電影，在學校沒空看，這幾天都看了。”


  她沒心沒肺的，傅明時想到他在廣州每天都在想她，眼神再次變得複雜起來。


  甄寶手機突然響了，拿起來一看，是賈小魚。


  甄寶朝傅明時噓了一聲，走遠了去接電話。


  “甄寶你怎麽還沒回校？是不是天天跟男朋友廝混，樂不思蜀了？還是他押著你舍不得送你回來？”賈小魚嗓門非常大，連珠炮似的問題從手機擴散出來，在寬敞的客廳回蕩。


  傅明時唇角上揚。


  甄寶急著解釋：“我還沒吃飯，吃完就回去了。”


  賈小魚：“跟誰吃？”


  甄寶：……


  她還在猶豫要不要撒謊，那邊忽然傳來賈小魚的奸笑：“告訴時銘，你的被子是我幫忙曬的，他真想感謝我，送我一杯奶茶就行了，嗯，我要芒果奶茶，你敢忘了，別想進咱們宿舍門！”


  A大附近有兩家奶茶店，其中一家的芒果奶茶，是賈小魚的最愛。


  甄寶都忘了曬被子的事了，舍友這麽好，她準備自己掏錢買奶茶請客。決定參加高考後，甄寶準備了一個記賬本，從她高考開始，傅明時專門為她花的錢，譬如飯卡的那一萬、黑蛋的手術費、學費，她都記下來了，等畢業賺錢了，連著傅明時每月往她卡裏打的巨資，她都會還他。


  她來帝都的初衷，是為了安傅老爺子的心，那傅家為她提供住宿、機票、飲食，甄寶都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但讀大學，是她自己受益的事，甄寶不能白白接受傅明時的資助。


  收起手機，甄寶若無其事地回到沙發上，朝傅明時笑笑，“我舍友，問我什麽時候回去。”


  傅明時淡淡嗯了聲，仿佛沒聽見賈小魚的話。


  ~

  吃完晚飯，已經8點多了，傅明時開車去送她，為了低調，他專門買了輛黑色邁騰。車子停在A大附近，兩人換成步行。


  “以後會越來越冷，跟舍友逛街記得給自己買幾件。”見識過她有多節儉，傅明時有點不放心。


  “我知道。”衣服是必需品，甄寶肯定會買的，總不能秋冬還穿短袖吧？


  傅明時看看她露在袖子外的小手，再移開視線。


  前麵就是奶茶店了，甄寶停下腳步，小聲勸他：“早點回去吧。”


  “請你喝奶茶。”傅明時笑著摟住她肩膀，往奶茶店那邊推。


  甄寶發現規律了，每次傅明時提出去哪裏，都會順手摟她一下，為了少給他摟一會兒，甄寶特別快地轉身，脫離了他手，率先朝奶茶店走去。傅明時笑笑，雙手插兜，跟在她身後。


  甄寶點了一杯紅豆奶茶。


  傅明時跟她要一樣的，看看單子，問她：“賈小魚要芒果的，其他兩個舍友喜歡喝什麽？”


  甄寶這才知道他都聽見了，臉一熱，搶過單子道：“我買單。”


  傅明時沒跟她搶，卻伸手將她摟到跟前，微微抬高聲音道：“出來約會，哪有讓女朋友買單的？”


  男服務員還站在窗口等他們點單，看到對方曖.昧的笑，甄寶臉更紅了，飛快躲開傅明時手臂，小聲報出錢樂樂她們喜歡的口味。一共五杯奶茶，服務員問他們是不是現在喝，甄寶今天回校已經夠晚了，不想再耽誤時間，搖搖頭，一寢室的都打包。


  傅明時隻好也打包，付賬後，他拎起五個奶茶袋子，堅持要送甄寶到樓下。


  甄寶沒辦法。


  宿舍樓有兩個入口能進大廳，正門人多，沒人經過門口也亮堂。還有就是從自行車車庫這邊進去，裏麵光線昏暗，走幾十秒才到大廳側門門口。


  正門通向食堂，如果從教學樓或外麵回來，反而從車庫這邊走，更近。


  平時下課，甄寶她們都從這邊走，白天車庫裏麵還是挺亮的。


  現在回來，甄寶習慣地帶傅明時進了車庫，二三十步外，就是大廳側門，明亮的燈光從裏麵照了出來。


  “給。”走到半路，傅明時忽然停下腳步，將手裏的奶茶遞給甄寶。


  甄寶低頭，左手拿兩個袋子，右手再拿兩個。分好了，她笑著抬起頭，想同傅明時道別，隻是剛看到傅明時胸口，男人突然跨步上前，拎著奶茶的左手繞到她背後將她擁到懷裏，右手則扣住她腦頂。


  甄寶下意識閉上眼睛。


  世界一片黑暗，有什麽壓住了她的唇。


  身體僵硬，奶茶袋子慢慢下滑，就在四杯奶茶要掉下去時，女孩的手又攥緊了。但她的身體依然僵硬地靠在男人胸口，依然被迫地仰著頭，心慌意亂地承受這突如其來的吻。


  她嚐到了淡淡的薄荷味兒，記起他下車前，吃了口香糖，還問她要不要，她沒要。


  “好冷啊，我……”


  “啊，走走走……”


  兩個女生挽著胳膊從外麵進來，走了幾步才看到前麵有對兒情侶在擁.吻，看清了，兩人連忙調轉方向，加快腳步退散。走出一段距離，兩人互相瞅瞅，忍不住笑了出來，輕鬆的善意的笑，或許，也帶了一點點羨慕。


  聽到那笑聲，甄寶慌亂地推開他，逃跑似的閃進大廳，拎著奶茶蹬蹬蹬往樓上跑，一口氣跑到三樓，她才靠到牆上，大口大口地喘氣。好久好久，呼吸漸漸平靜下來了，可嘴唇上好像還殘留著，他溫柔的碰觸，似春風吹進心來，似羽毛在臉上輕撫。


  甄寶低頭。


  他真的，親她了。


  沒有任何預兆，為什麽突然就親上來了？還被人看見了……


  走廊裏傳來開門聲，甄寶用手背貼貼臉，努力將剛剛的親.吻甩出腦海，先回寢室去了。剛敲門，賈小魚就衝過來拉開了門板，看到她手裏的四杯奶茶，賈小魚哈哈大笑，扭頭朝裏麵叫道：“我就說吧，時帥哥肯定會買四杯！”


  錢樂樂、範萱一起過來道謝。


  甄寶平時就愛臉紅，現在臉紅撲撲的，三個舍友都沒有多想。


  甄寶努力裝出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回自己的座位喝奶茶，剛把吸管插.進去，傅明時的電話來了。賈小魚抱著奶茶湊過來，見甄寶直接掛斷了，她瞪大眼睛問：“你怎麽不接啊？”


  沒等甄寶說話，電話又來了。


  不想惹舍友們注意，甄寶抓起手機去陽台上了，拉好玻璃門，看看手機，甄寶還是掛斷了。她心裏很慌，也很亂，現在接電話，聲音肯定會露餡兒，再說了，她還沒想好要怎麽麵對傅明時。


  “叮”的一聲，有新微信消息。


  甄寶靠在牆角，滑開屏幕。


  傅明時：下來。


  甄寶盯著那兩個字，想了很久，才回複：你走吧。


  傅明時靠在宿舍樓背麵的陰影裏，看到消息，果然跟預想的差不多，傅明時無奈又頭疼：下來，我有話跟你說。


  甄寶不想見他：我要睡覺了。


  傅明時來回看看兩人的對話，可她話太少，他無法根據這些判斷她現在的心情，是害羞，還是生氣？她那麽單純保守，係下安全帶都會尷尬臉紅，會不會因為他的偷襲，偷偷哭？

  傅明時再次打電話。


  甄寶繼續拒接。


  傅明時沒轍，改成編消息，“我喜歡你”四個字都打出來了，但拇指移到發送位置上，傅明時又頓住了，看看屏幕，一字字刪除。他喜歡她，早在回帝都路上就被她的單純與傻氣吸引，可，第一次動心，他不想用一條短消息告訴她。


  樓上陽台，屏幕上跳出一條新消息：生氣了？


  甄寶沒生氣，下意識回他：沒。


  回複完了，看著那光禿禿的一個字，那個幾乎秒回的一個字，甄寶立即撤回！

  撤回成功，甄寶輕輕鬆了口氣。“沒生氣”，可能會被誤解為喜歡或願意接受，雖然她確實沒生氣，但甄寶不想傅明時誤會。她，她需要時間再想想，而且，她還不知道傅明時為什麽要親她。也許，他，隻是一時鬼迷心竅？

  反正傅明時解釋之前，她不能說錯話。


  樓下，傅明時正試圖理解“沒”的意思，卻發現那個字在短短一秒內消失了，緊接著屏幕上多了一個——【“鳳寶”撤回了一條消息】


  傅明時笑了，怎麽會有這麽傻的姑娘？


  先是否認生氣，再急急撤回，她的心理活動，暴.露無遺。


  知道她不反感那個吻，他就放心了。


  看著她的頭像，傅明時問她：真的要我走？


  甄寶秒回：嗯。


  她臉皮薄，傅明時選擇妥協：那我明天再來？

  甄寶咬唇：大二學生課也挺多吧？


  他來的真的太勤了，不像學生。


  傅明時反思了一下：好，那我周末來找你。


  甄寶沒再反對。


  傅明時摩.挲嘴唇，不舍又無可奈何：那我走了，你安心讀書。


  甄寶：嗯。


  傅明時重新翻看聊天記錄，看了好幾遍，才收起手機，打開奶茶，邊喝邊從陰影裏走了出來。離宿舍樓稍微遠點，傅明時回望307寢室的陽台，轉身的那瞬間，好像看到有人閃開了。


  應該，是她？

  傅明時又看了一會兒，等不到她的身影，這次真的走了。


  廉價的紅豆奶茶，甜歸甜，卻遠遠比不上，她嘴唇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