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不如我請你吃飯
柳可莘起得很早，提前到了劇院，如她所料，霍清澤果然出現在檢票的人群中。
兩個星期前她在網上看到《夢回桃源》的售票，幾乎是想都沒想就買下了票，一起生活了四年，霍清澤的習慣她再清楚不過。
只是那個時候他們都不會想到，四年後，這些習慣會變成她最有利的武器。
《夢回桃源》已經巡演過多回，題材並不新鮮，柳可莘選擇最後一個進場，又在即將結束的時候離場，這一切，都計算得恰當。
所以當霍清澤在門口攔住她的時候，她一點都不驚奇。
霍清澤雖然攔住了柳可莘，可是低頭看見她淡然的眸子，卻忽然莫名地生出了一股局促：「你怎麼……也來看這個？」
「不可以？」柳可莘大大方方地站著，淺淺一笑。
「那倒不是。」霍清澤搖頭，覺得自己這樣問著實有種拿著過去說事的嫌疑，於是轉移話題，見她今天穿了那件藕色的裙子，眼裡閃過一抹驚喜：「這衣服……」
柳可莘低頭掀了下裙擺：「嗯，你送的那件，我挺喜歡的。」
其實那天送裙子，霍清澤是真的一時衝動，他原以為依柳可莘的性格，是不會收下的，所以並沒放心上。但是沒過幾天，柳梓瑜就找過來向他問起這件事，兩人為為此鬧得不可開交。
他也實在是心煩，這才跑出來看話劇，只是沒想到會撞到柳可莘，她不但收下了裙子，還穿出來，她甚至還說喜歡。
她就站在他面前，神情恬靜，一雙眸子熠熠生光，整個人都煥然一新。
霍清澤在心底覺得雀躍，臉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你喜歡就好！」
他沒有發現，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他對柳可莘的態度已然從厭倦變成了歉疚，到現在，甚至逐漸退回到了四年前，初見她的模樣。
柳可莘的劇本，出乎意外的順利。
而她來這裡見他，自然也不只是為了所謂的『偶遇』。
「這裙子價格不便宜吧。」她笑了笑，忽然抬眸看他，淡淡地說：「不如晚上我請你吃飯，就當是回禮了。」
請他……吃飯？霍清澤有一瞬間的怔忡。
「這是不願意？」柳可莘微微挑了下眉，頓了頓，表示理解：「也對，畢竟還有柳梓瑜看著，她若是知道……」
突然聽到柳梓瑜的名字，霍清澤有種說不上來的頭疼，當機立斷道：「她管不著！」
彷彿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很快地轉移話題：「你請吃飯，我哪有不去的道理，走吧，地方我來挑？」
柳可莘一笑，跟著他走齣劇院，半開玩笑地道：「還請霍先生高抬貴手，我如今可只是個混飯吃的小平民。」
這話本來只是個玩笑，但是霍清澤聽到耳里，卻覺得刺耳。
她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又何嘗不是他一手造就的呢？
他回頭，訕訕地笑：「那是。」
到了車旁邊的時候，霍清澤紳士地替她開車門，柳可莘頓了頓，抬腳上車，心中卻起了波瀾——除了剛結婚那會兒，他還真沒有這樣對自己好過，只可惜如今的一切，都來得太晚了。
霍清澤果然沒有為難她，驅車在市內轉了半晌，最後停在了一家火鍋店門口。
柳可莘覺得詫異，她記得他不是個愛吃辣的人，從前她鬧著要出來吃，他都是讓助理陪著她，自己退避三舍。
火鍋店不大，但是生意很好，人聲鼎沸。兩人角落的位置坐下，霍清澤終於皺起了眉頭，叫來服務員：「你們這裡沒有包廂嗎？」
服務員有點為難地搖頭：「沒有了先生，就剩這最後一個位置了。」
霍清澤頭一次來這種地方，吵得要死，還滿屋子都是味道，他撫了撫西裝，覺得渾身不自在。
看出他的不滿，柳可莘笑了笑，道：「吃火鍋就是講究一個熱鬧，不過像你這樣的人物，可能不怎麼習慣，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就換個地方好了。」
「不用不用。」霍清澤趕緊擺手，她說這話，他總覺得在諷刺自己：「我也沒那麼尊貴，吃吧，不用擔心我。」
兩人各懷心思吃了會兒，霍清澤的電話便想起，他拿起手機，臉色立刻就變了，望了眼柳可莘，最後選擇了掛斷。
但是打電話的人卻並不氣餒，很快地又再度打了過來，柳可莘看在眼裡，善解人意地開口：「裡面太吵了，你出去接吧。」
霍清澤如獲大赦，迅速拿著電話出了門。隔著店裡火鍋的熱氣，柳可莘看他站在門口，神情激烈地和電話那頭吵了一架，然後憤怒地掛掉電話，回到了桌前。
她覺得解氣，因為不用猜她也知道，電話那頭的人是誰。
霍清澤回來后，有點疲憊，看柳可莘自顧自地吃著火鍋，眼角眉梢都是喜悅的樣子，萬分養眼。
從前他覺得她悶，又拿不出手，可是才多久，所有的觀念都被推翻了。那個曾經漂亮粘人的小妖精如今彷彿索命的惡鬼，恨不能一天到晚把他拴在身邊，而那個被他厭棄的糟糠之妻，卻已經煥然一新，宛若初識。
如果說從前只是愧疚，那此刻霍清澤是真的，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悔意。
人有的時候，就是這麼矛盾的動物。
這一頓飯柳可莘吃得爽快，也把霍清澤的心思看的透透徹徹，男人到最後，也不過就是那一句話：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從前的下堂婦變成難以觸及的水中月，他想要得到的，她清清楚楚。
從火鍋店裡出來的時候，霍清澤提出來送她回家，柳可莘猶豫片刻，同意了。
反正這世上總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她不可能永遠活得像個縮頭烏龜，就豁出去了吧，什麼都不想。
回去的路上下了雨，一路上霍清澤把車子開得很慢，兩個人都沒再開口說話，靜靜聽著車廂內的歌。
都是些抒情的歌曲，霍清澤喜歡這個調調，只是柳可莘沒什麼心情，心底莫名其妙地又開始擔心，回到別墅會不會撞上黎舒睿。
心裡說著不怕，可身體卻總沒有勇氣。
到門口的時候，霍清澤下車拿了雨傘給她開門，看她轉身要走，終究沒有忍住，喊住了她：「可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