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黎先生的衣櫃
眼看氣氛越來越劍拔弩張,黎舒睿卻忽地嗤笑了一下:「霍先生這麼嚴肅做什麼?難道真像我所說的,這其中還別有內情?」
霍清澤一怔,一時反應不過來,他這話,是不知道內情?
那……是他多想了?他心思恍惚,一時愧疚和輕鬆湧上心頭,百感交集。
身為一個男人,最不能容忍的,莫過於頭頂草原。所以當初柳梓瑜跟他合計這個計劃的時候,霍清澤雖然心底是拒絕的,可到底是同意了。一方面他確實受夠了柳可莘的寡淡無味,一方面,他也真的無法接受,自己的妻子和別的男人藕斷絲連。
他承認,自己在這件事上,一直都耿耿於懷。
一直到今天,和黎舒睿談完話,男人的直覺告訴他,黎舒睿和柳可莘,並沒有背著他有什麼。至少在自己女人的前夫面前,他不該是這副模樣。
霍清澤陡然間輕鬆不少,哈哈笑了兩聲:「黎總多慮了,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她現在處境艱難,我關心關心,應該也不為過吧。」
好一個一日夫妻百日恩。
黎舒睿拿著酒杯的手狠狠握緊,臉上的表情卻並沒有變:「那是自然。」
喝完酒,氣氛一時又陷入了尷尬,就在兩人都各懷心思的時候,燈光一閃,寧珊珊和柳梓瑜結伴一起回到了卡座上。
寧珊珊和霍清澤打了聲招呼,隨即就緊靠著黎舒睿坐了下來,柳梓瑜看在眼裡,笑了一下,忽然開口道:「對了,我妹妹好像在黎總公司吧?」
這話一出口,寧珊珊的臉色立刻就變了:「你問她做什麼?」
這女人在黎舒睿的公司一天,她就一天放不下心!
柳梓瑜笑了笑,靠著霍清澤坐下來,黎舒睿注意到,她的手很自然地放在他的大腿上。若說這兩人是妹夫和妻姐的關係,這如何都是不合理的。
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柳梓瑜只是笑了聲,道:「好歹她也是我妹妹,雖說做了些錯事,可到底還是個可憐人,你跟黎總都板上釘釘的事兒了,可不能這麼小氣吧啦。」
這話明著是勸寧珊珊寬容,可暗地裡,就是把柳可莘和黎舒睿往死里抹黑。寧珊珊本來就心有顧忌,聽到這句話,哪裡還淡定得了。
她冷笑一聲,目光在柳梓瑜和霍清澤身上掃過,話裡有話:「有些人可不管你板上釘釘,你就是生米煮成熟飯了,她也照樣三你不商量!」
這話夾槍帶棒,連帶著柳梓瑜罵了一頓,她臉色有點難看:「珊珊,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解?」
誤解?寧珊珊翻了個白眼,她誤解的可多了去了,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真當她是吃素的!?
黎舒睿眸底閃過一抹冷笑,轉頭看她,沉聲道:「柳小姐說的是,畢竟還是一家人感情深,她是你的朋友,她的妹妹,我自然也要多照顧才是。」
柳梓瑜臉色一變,沒想到黎舒睿居然還有心思來補一刀,這話看著是講理,可在寧珊珊聽來,無非就是她在幫忙促進黎舒睿和柳可莘的關係。
果不其然,寧珊珊把手裡的酒杯重重一放,刷地一下站了起來:「柳小姐的待客之道還真是『貼心』,我算是見識到了!」
說罷,一把拉起黎舒睿,扭頭就朝外走去。
黎舒睿點頭道別,轉身的時候,眸子里迅速閃過了一抹精光:今天這一趟,倒是比他想象中的收穫更多。
他心情不錯,破例送了寧珊珊回家,寧珊珊幾乎是受寵若驚,想著大概是自己給柳可莘那一巴掌太強勢,讓他收了心。她心中得意不已,於是想趁勢拉黎舒睿進屋坐坐,可馬上就被打了臉。
「我回去還有事。」他禮貌地下車,替她打開車門:「寧小姐,早點休息。」
到了嘴邊的話被堵住,寧珊珊有氣不能發,只能強顏歡笑下了車。看著遠去的車尾燈,她恨恨地咬了下牙:等著吧,黎舒睿,總有一天我要你跪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回家的路上黎舒睿把車開得飛快,可到了門口的時候,心卻慢悠悠跌了下去。門口的燈沒有亮,天台上的小屋子也是漆黑一片,黑暗中,只有車內冷氣伴隨著他的呼吸,安靜而孤寂。
他慢慢地把車停進車庫,進了屋子,自己摸索著開了燈。屋子裡乾乾淨淨整潔無比,可是除了他,依然沒有別的生氣。
沒有等他晚歸的人,什麼都沒有。
黎舒睿陡然間覺得疲憊,脫下外套去洗澡,等出來的時候,才發現床頭已經放好了一套衣服。他一下子定住,慢慢地伸手去摸,發現並不是錯覺。
他一下站起來,把衣櫃的門一扇扇打開,頓時就僵在了原地:所有的衣服都被按照季節和顏色整整齊齊地掛好,一目了然。
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柳可莘從來就不是個會做家務的好孩子,每每他教訓她,她就耍賴,說自己一個衣來張口飯來伸手的大小姐,現在天天伺候他,上輩子一定是欠了他的。
跟他在一起,她確實放棄了太多,受了太多的苦。她這麼一說,他於是又心疼,捧著她的臉碎碎地吻,然後抱她,像哄孩子一樣,溫聲細語地安慰。
她於是跳起來笑他,說:「黎舒睿,你這麼容易就被我說服,以後還不是被我吃定了!」
那是時候他總是無奈,一邊嘆息一邊揉她的頭髮:「是啊,我這一輩子,怕是都要被你吃定了。」
話雖這麼說,可後來,她還是老老實實地開始跟著學做家務。因為他工作實在是太忙,每次回來還要整理屋子,她覺得心有愧疚,於是把他按在沙發上,讓他好好休息,自己跑去整理。
四十多平小小的屋子,她足足收拾了兩個多小時,最後反倒更糟,什麼東西都找不到。黎舒睿無奈,只能親自出手,教她把如何分類,衣服該如何整理,如何掛。
後來她乾脆什麼都不幹,把整理衣櫃做得出神入化,她還開玩笑喊他師傅,說,以後等有孩子了,一定要把這項絕技傳下去。
可是那個時候誰能想到,所謂的以後,會是如今這副模樣。
這麼多年了,他和柳可莘身上,依然都還留著過去彼此留下的痕迹。
這天晚上,黎舒睿失眠了,他喝了酒,可是卻異常地清醒,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屋子裡,看著這些似曾相識的痕迹,睜眼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