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往日重現
黎舒睿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還會回到大排檔這個地方。
他對大排檔的記憶，還停留在很多年前，和柳可莘相識的那段日子裡。後來她離開他，他把公司越做越大，慢慢的，也就離從前那些窮苦的生活越來越遠。
但是即使如此，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個地方，永遠油膩的地面和桌子，洗不凈的污漬，嘈雜的人群和地段，他能想象到的所有的惡劣環境，都在這個地方體現的淋漓盡致。
讓黎舒睿更加想不到的是，柳可莘會在這裡上班。
他開車跟了她半個小時，才找到個藏在市中心的巷子里的大排檔，整條街都是熱火朝天的喧鬧，老遠就能聞到油煙嗆鼻的味道。
她下個公交就直奔靠左邊的第二家，熟門熟路，擦桌子的婦人跟她打招呼，顯然她來這裡工作，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日暮西沉，大排檔漸漸地有了客人，黎舒睿坐在車裡面，看她熟練地擦著桌子，把凳子搬出來排好，前前後後的忙碌著。
如果今天他只是恰巧路過這裡，他絕對不會相信，這個圍著髒兮兮的圍裙，在大排檔工作的女人，會是柳可莘。
會是那個曾經高高在上的，不是人間煙火的柳家大小姐。
然而實際上，柳可莘來這裡上班，確實已經有好幾天了。
她在地鐵口發現的招聘廣告，上班時間剛好和她白天的工作錯開，雖然會晚一點，但是薪酬她很滿意。
一開始她也很不習慣大排檔的環境，又臟又亂又差，客人也都極其的沒有素質。而且她上班，往往要站上五六個小時，人多的時候，還要跑來跑去，到最後下班的時候，幾乎整個都廢了。好幾次她到了家，連洗澡的力氣都沒有，鞋一脫就在床上睡著了。
好在這些她都熬過來了，說來也好笑，讓她堅持下來的，不是那五萬塊錢債款。而是很多年前，黎舒睿同樣在大排檔穿梭的身影。
她好像賭氣一樣，想，憑什麼他可以，我就做不到？
柳可莘也鄙夷自己，不論什麼事都能想到黎舒睿。但是沒有辦法，他陪她一起經歷過了太多的事情。所有普通夫妻該經歷的一切，她其實早早地就體驗過。相比下來，她和霍清澤的婚姻，就好像一場演砸的話劇，盛大開幕，又慘淡收場。
所有該留下來的回憶，都只是假象。
到了九點的時候，大排檔進入了一天最熱鬧的時候，又碰上是周末，人多得桌子都不夠用。
店長在後面喊她：「可莘，你去搬兩張桌子過來！」
開排檔的是一對夫妻，就住在隔壁那條街，柳可莘趕緊放下菜單，應了一聲，轉身小跑著去搬桌子。
幾十斤的圓桌子，她哼哧哼哧的，一路上停停歇歇，花了半個多小時才弄好。等她回來，已經累積了兩三個桌子沒有點菜，她趕緊拿起菜單，一過去，就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你們店服務員吃什麼了，我都坐了十幾分鐘了，狗眼看人低是吧？」
桌子上坐著四五個中年人，帶著金項鏈，胳膊上紋著各種各種的紋身，肥頭大耳，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物。柳可莘趕緊彎腰道歉，說：「實在不好意思，剛剛有事忙去了，這個點人有點多，不是故意怠慢你們的。」
「不是故意的？」那人一聽，不樂意了：「那你的意思就是我活該等這麼久了？」
對付著這種不講理的客人柳可莘一向沒碴，轉頭去向店長求救，最後店長指了指牆上的冷盤，示意她破財消災。
「實在是對不起，對不起。」柳可莘忙不迭地道歉，說：「一會兒我們多送您一份冷盤您看怎麼樣？」
那人翻了個白眼，愈發不高興了：「一份冷盤？你當我們是乞丐……」
「行了行了。」坐在旁邊一直沒說話的一個光頭開口了：「小姑娘上班不容易，別為難她了。」
看樣子光頭似乎是老大，他一開口，幾人都不說話了。柳可莘感激不已，朝他笑了笑，說：「謝謝了。」
本來她以為，這件事到這兒就該完了，但是沒想到，半個小時后，那個桌子上的人又開始鬧了。
「服務員！過來一下！」
她惶恐不安地過去，又是之前那個找碴的人說：「你們這個酒是不是有問題啊？喝著怎麼不對味兒？」
柳可莘開始覺得他是無理取鬧：「不可能吧，我們這酒都是新鮮的，日期都在，您可以看一下。」
「小姑娘。」那個光頭又說話了：「你這話說的不對，酒我們喝了，味道對不對我們當然知道。」他說著，抬手拿出一瓶酒打開，往桌上一放，說：「你不信，你喝喝試試。」
「對，你喝！」
柳可莘騎虎難下，酒不可能有問題，她想證明，就只能喝。
一瓶600ml的啤酒，她咬牙拿起來，仰頭就灌了下去。桌上的人立刻笑開，七手八腳地扶著啤酒瓶，硬是讓她把整瓶都喝完了。
「這酒……」柳可莘喘著氣，萬分確定地說：「這酒沒問題。」
「不對吧。」旁邊又有人說話：「難道是我這箱有問題？」說著，又開了一瓶，放到她面前，壞笑著說：「你試試這個？」
事情到這裡，柳可莘終於反應過來，這群人是故意玩她的！
一股羞憤湧上心頭，她把酒瓶放下，扭頭就要走。但是光頭沒有放過她，一把把她拉回來，圈到了懷裡，笑呵呵地說：「小姑娘，服務可不是這麼做的！」
「放開我！」
柳可莘又急又怒，掙扎不開，一口就咬在光頭的胳膊上。光頭悶哼一聲，把她一腳踹開，痛得直甩手。
「還敢還手？！」幾個大漢將桌子一掀，起身就去抓柳可莘。
大排檔瞬間亂成一團，柳可莘趁著亂，轉身就往外面跑，但是沒跑幾步，就被追來的光頭抓住了。
「真是可以啊你！？」光頭獰笑一聲，拉住她往外走：「今天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怕是不知道爺的厲害！」
這幾個大漢人多勢眾，一看就是地頭蛇，無論柳可莘怎樣哭喊，圍觀的人群里都沒有敢站出來幫她，就在她幾乎都要絕望的時候，街那頭忽然傳來一聲低沉的引擎轟鳴聲。
隨即兩道燈光遠遠地亮起，車輪和地面摩擦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在光頭驚恐的眼神里，一輛黑色的車，迅速地沖著幾人飛馳了過來。
幾人再也顧不上柳可莘，將她一把甩下，朝四周逃散過去。
柳可莘嚇得無法動彈，眼睜睜看著車子在離她半公分的地方停下，刺眼的燈光后，一張熟悉的臉氣急敗壞地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