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血娘子
“妖怪會吃人嗎？”眼中閃著好奇卻不畏懼的光芒，他這樣問道。
“會吧……”她艱難而痛苦地答道。
“哦……”他沉吟片刻，突然傻笑道“反正你是仙女，你不會吃人。”這麽說著，他又用那種癡癡的眼神看著她。
“跟你說了我不是仙女，是妖獸！”血漣漣氣呼呼地跳了起來，看著眼前這個凡人。
自那一日漣漣在林中將他救下，這奇怪的家夥也不急著趕路了，竟在附近客棧住下，又時常流連於他們相遇的樹林。
那片樹林常有各類妖獸出沒傷人，漣漣怕這個弱不禁風的書生被奇奇怪怪的家夥吃掉，不得已經常來此。這畢竟是中區之境，中區之主的妹妹常逗留的地方，其他妖獸自然不敢輕易踏足了。
今日漣漣又背著姐姐偷偷外出，一到那林中，便看到小書生在那兒傻頭傻腦地逛來逛去，前幾次她來，都隻遠遠坐著，兩人互相望著對方不說話。今天漣漣心情頗好，破例與他開口說話，這便有了之前的一段對話。
那書生見漣漣生氣，立刻有些惶惑不安了起來，搓著雙手，道“好，好，那你是妖獸仙女，妖獸仙女！”
漣漣聞言氣得，一陣妖力暴漲，卻還小心地給書生扔了個防護結界，以免他被自己的妖氣傷到。濃厚的妖氣形成一道濃霧，待濃霧散去，方才的窈窕少女已不見身影，隻見一隻雪白的巨狼傲然立於書生眼前。
“嘩！”書生大叫一聲，感歎道“好漂亮啊！”
白狼歪一歪頭，困惑地“嗷嗚”一聲。
這白狼自然是漣漣的本體，她本以為自己變作本體這書生就會被自己嚇破膽，沒想到這傻瓜居然站在那裏誇她的本體漂亮。氣得漣漣走上前來，衝著他露出獠牙。漣漣的本體白狼比一般的狼體型可大得多，站在小書生麵前，都趕上他這麽高了。
即便獠牙尖銳，看起來似乎輕輕一碰就能輕易咬斷他的脖子，可書生一點兒也不害怕，還伸出手來，摸了摸白狼頸邊軟毛，感歎道“好漂亮，太漂亮了！”
白狼微微顫抖了一下，下個瞬間，隨著繚繞的煙霧，漣漣已然變回人形姿態，那書生的手還停留在漣漣的臉頰之上。
兩人同時一怔，書生觸電一般縮回了手。
仿佛是周遭的溫度上升了一般，兩人都覺得臉燙得厲害。漣漣隻覺自己的臉都要燒紅了，扔下一句“我，我走了！”便匆匆落荒而逃。
那書生見漣漣跑走，慌得在她背後喊道“仙女！我叫蘇禾！明天我也來這裏等你！”
漣漣停住腳步，轉過身來，站在遠處看著那呆頭呆腦的書生正望著自己，一股莫名的感情衝上心頭，她無法抑製自己，開口衝他喊道“漣漣，血漣漣，記住我的名字！”
紅著一張臉，漣漣跑出了樹林，良久良久，她都覺得自己的臉還在發燙，便在附近遊蕩許久，待心境完全平複，才避開眼目，小心翼翼地溜回了啼血杜鵑城。
走在內城回廊之中，漣漣正要回自己的廂房，卻被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攔下了腳步。
“小姨~”血茜茜抬頭望著漣漣，奶聲奶氣道。
漣漣見是小外甥女，不由溫和地笑了起來，她雖羨慕茜茜得姐姐萬千寵愛，卻從不嫉恨茜茜，將小茜茜抱了起來，問道“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小姨~”血茜茜將頭靠在漣漣肩膀上，小小的鼻子聳動了一下，吐出粉色的小舌頭，說道“小姨身上有凡人的味道呢。”
漣漣眼中閃過一瞬的慌張，哄騙孩子道“茜茜聞錯了，小姨身上怎麽會有凡人的味道呢。”
“茜茜才不會聞錯呢！”血茜茜露出認真的神色，抗議道，而後又軟倒在漣漣身上，一副小大人樣的開口道“茜茜不會告訴阿娘的~小姨對茜茜這麽好，茜茜喜歡小姨~”
漣漣苦笑一聲，拍了拍茜茜的後背，哄道“茜茜最乖，大家都喜歡茜茜。”
“嗯！”茜茜極高興地應了一聲，又道“小姨你放我下來吧，我要去玩兒了。”
漣漣依言將茜茜放下，茜茜看了漣漣一眼，她小小的身上冒出紅光，紅光在她全身上下閃過一遍，隨即消失，茜茜得意地抬起驕傲的小下巴，對漣漣說道“小姨，這樣就沒味道了！”說完，便吧嗒吧嗒地邁著小短腿跑遠了。
漣漣沒想到這孩子竟然這樣聰明，她方才窩在自己懷中，身上自然也沾染到了自己染上的凡人氣息，她這麽小的年紀，已經學會用妖氣淨化身上的氣息，甚至連邁入三品的自己都沒想到用這法子祛除身上氣息。
不過漣漣實力不俗，看小茜茜用過一次，自己便記住了，紅光一閃，她身上所有多餘的氣息都被祛除幹淨。隻是漣漣心中不由感歎，難怪姐姐格外偏疼茜茜，茜茜的資質確實優異非常。
終於回到自己閨房的漣漣，坐在軟榻之上，心緒卻無法平複，“蘇禾。”她低低的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從來沒有人這樣坦率地誇讚她喜愛她，那傻乎乎的樣子，在漣漣看來，實在是可愛的緊。
那包含著酸包含著甜卻叫人戀戀不忘的滋味確實美好，可漣漣的心頭卻籠罩著陰影，她或許不該再去見他，他是凡人，她是妖獸，若他是修者，或許還好一些，可他隻是一個卑汙到塵土之中，連一個捕獸夾都可能要了他性命的凡人。
若是被姐姐知道……
想到這種可能性，漣漣就生生打了一個寒戰，她簡直不敢想象這種後果。他，那個傻頭傻腦的家夥，也許會死，想到他會死，想到她將再也見不到他，漣漣的心頭泛過一陣難以形容的酸澀，那種心被挖空了的酸痛，叫她難以承擔。
正陷入心事之中，被敲響的房門將漣漣拉扯回現實之中。隻聽門外婢女的聲音響起“漣漣小姐，您有客人到訪。”
漣漣仍懶懶地癱坐在軟榻上，無精打采地問道“是誰啊？”
“客人自稱雪滿天。”門外婢女恭恭敬敬的答道。
“小滿？”聽到熟悉的名字，漣漣打了個滾就起來了，也顧不得頭發衣裳不甚齊整，便開門風也似的跑到了接待客人的偏廳。
“小滿！”漣漣撲了進去，果然看見雪滿天正坐在裏麵等候。
見漣漣到來，雪滿天站起身來，溫柔的看向漣漣，習慣性地伸手將她淩亂的發絲撫平整，才開口道“漣漣小姐。”
漣漣開心地笑了起來，“你怎麽來了呢？是君霖有事讓你來的嗎？”
雪滿天點了點頭，“君霖大人有信給血娘子大人。”
漣漣拉著雪滿天坐下，“咦，你現在貴為君霖手下第一將，送信這樣的小事怎麽輪得到你親自來。”
雪滿天的臉微微一紅，道“君霖大人得了些稀罕物件，想著漣漣小姐會喜歡，讓我一並帶給您。”這麽說著，他取出了一個錦盒來。
漣漣接過錦盒，打開一看，隻見錦盒之中躺著一枚無比精美的發簪，拿起細看，整隻發簪是以一朵雕刻精細的芙蓉花為底，花蕊以金絲銀線勾成，綴以碎星般的珍珠，葉柄、花梗和花萼接以寶石雕刻成型，花朵之上盤著一隻栩栩如生的墨色蝴蝶，那蝴蝶還散發著淡淡的異香。
“好漂亮！”漣漣誇讚道。
雪滿天見漣漣喜歡，露出歡喜的表情，道“上麵的蝴蝶乃沉香玉所造，自帶異香，經久不散，芙蓉花更傾注以靈力，能在主人危機時刻發出靈力保護主人。”
“咦，這麽神奇嗎？”漣漣聽雪滿天講得動人，越發對這發簪愛不釋手了起來。
雪滿天看著漣漣，輕聲開口，帶著一點期許和一點膽怯，“漣，漣漣小姐，我為你簪上可好？”
漣漣嫣然一笑，將發簪遞給雪滿天，麵向他，微微低頭。
漣漣雲鬢繁盛，發絲烏黑，隻挽了一個簡單的發髻，頭上半點珠翠也無，雪滿天伸手，小心翼翼地將這芙蓉發簪簪在漣漣雲鬢之中，他為她簪發之時，瞥見她雪白的脖頸，不禁加快了心跳。
發簪簪好，漣漣衝著雪滿天一疊聲問道“好看嗎？好看嗎？”
雪滿天溫柔凝視著漣漣，認真地答道“好看。”
“還算君霖有點良心，如今住得遠了，也沒有忘記我。”漣漣笑著說道。
雪滿天隻是微笑，並未答話。
漣漣難得見舊時好友，拉著雪滿天絮叨許久，雪滿天耐心地聽著，絲毫不感厭倦。
日落西山，不知不覺也聊了半日時光，從一開始的興致勃勃，漣漣突然看著落日，突然有些憂傷了起來，輕聲開口道“小滿，你若是喜歡上一個你不該喜歡的人，應該怎麽辦呢？”
雪滿天的表情不知為何也染上幾分日落的憂鬱，他柔聲答道“這世上原沒有該不該，隻有喜歡不喜歡。”
漣漣被這答案聽得怔住，那美麗的大眼睛裏，流露出思索與憂傷，自言自語道“喜歡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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