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乘疾
忍也忍不住,乘疾吐出了一口鮮血,踏歌急得衝出來想要扶起癱坐在地上的乘疾,乘疾擺了擺手,踏歌隻能退下,眼巴巴地看著乘疾艱難地自己從地上掙紮著起來。
乘疾看著柳月與柳朝,嗬嗬一笑,道“甘拜下風。”
柳朝不言不語地站著,倒是柳月擺了擺手,“小孩子不懂事,承讓了。”
乘疾抬手擦去嘴邊血跡,“你真是客氣,你兒子一招就打敗我,我還敢多說什麽,總是你父子說什麽,便是什麽。”乘疾雖然向來桀驁不馴,可他更明白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這個柳朝強得像個怪物,他豈敢違逆。
柳月微微一笑,“我今日來此,是有事宣布,其實這孩子並非我親生,他是我故友之子。”
“哦?”乘疾抬眼看他,內心卻在嘲諷,諒你柳月也生不出這樣強悍的怪物兒子。
“我這位故友你也認識。”柳月看著他,開口道“他是葉一的兒子。”
乘疾劍眉一挑,“嘖”了一聲,他確實識得葉一,那時大家都還是三等妖獸,乘疾居北,柳月居西,而葉一的府邸則在西北方向,處於他們二人之間。葉一為人高傲,向來不喜乘疾吃人的做派,二人時有衝突,你來我往的打了好幾次架,都是不分勝負。乘疾沒想到這個柳朝,現在應該叫做葉朝,居然會是葉一的兒子,他順勢問道“那為何當初要謊稱你的兒子?”
像是早就估到乘疾會有此一問,柳月有條不紊地答道“葉一臨終之前將孩兒托付給我,不幸因為一些變故使得我沒有及時找到這孩子,葉一說了,在這孩子在妖界站穩腳跟之前,都不要暴露他的身份,現在這孩子進階一品,自然要認祖歸宗。”
乘疾冷笑,隻覺這說辭十分可笑,但人家一品的實力擺在眼前,他即便心有疑慮,也沒法質疑,隻得道“恐怕你們來此,不止為了此事吧?”
“乘疾兄慧眼如炬。”柳月客氣地說道“如今妖界地盤清晰,東南西北中區都有一方二品妖獸鎮守。譬如仙界,奉冷家為尊,妖界總也要有一個統帥才是,畢竟仙界對我們妖界虎視眈眈,我們沒個領頭羊,可不成。”
乘疾的臉色終於漸漸陰沉下去,幾次想要開口,都見到葉朝的眼神冷冷飄了過來,忍耐許久,方才緩緩道“你的意思,是想要我認葉朝為主,奉他為妖王?”
“也不必說成認主這樣不堪。”柳月的神色始終溫和,“隻是妖界需要一個妖王,當年君天若是能早日進階二品,以他的德行與能力,我們也會尊他為王的。”
“哼。”乘疾忍不住冷哼一聲,未置可否。
“一招。”葉朝見他對柳月始終不恭不敬,開口道,“製勝,是柳月的要求。”
“你說什麽?”乘疾不可思議地問道。
“一招,致命。是我的能力。”看著乘疾,葉朝冷冷道。
“你!”乘疾開口的時候,踏歌衝了出來,攔在乘疾之前,對著葉朝跪下,“我代表我家大人,願意尊葉朝大人為王。”
“踏歌!”乘疾怒喝道。
踏歌轉頭,看向乘疾,微微紅著的眼圈內寫著滿滿的懇求。
乘疾即便明知踏歌是在為自己的安危忍辱負重,還是一腳踹在踏歌身上。踏歌受力,被踹到一邊,吐出一口鮮血,他不動聲色將血抹淨,重又在爬了回來,攔在乘疾之前,跪在葉朝腳下。
柳月俯身將踏歌扶起,“乘疾兄,不必如此,你的手下對你忠心耿耿的。”
乘疾將踏歌拉倒自己身旁,冷冷地看著他們父子。
“與原來都是一樣的,北境仍然由你統轄,你依然是北境之主,不過朝兒會賜你一個封號,你再尊他為王,平日北境諸事都由你做主,不過朝兒為妖王之後,他開口的事,你需遵從。”柳月終於將此行的目的,明明白白地說了出來。
“我有說不的權力嗎?”乘疾冷笑著反問。
“當然。”葉朝回以冷笑,“你隨時可用你的命來說不。”在受人挑釁質疑之時,葉朝連說話都順溜很多,他的實力,足以讓他說出如此囂張的話語。
柳月從中勸阻道“選擇的權力在你,隻是朝兒也有權處置不服他的人,畢竟他現在的實力,連我都無可動搖。”
沉默半晌,乘疾緩緩跪下身子,乘疾身後所有的妖獸都不得不隨之跪下,乘疾艱難地開口道“我,乘疾,願尊葉朝為王,任由驅使,如有違逆,天地不容。”
葉朝看著跪在自己眼前的乘疾,伸手按在他的左肩之上,乘疾隻覺左肩一陣劇痛,他知道葉朝是在自己身上種下了印記,這屈辱讓他倍感憤怒,可他技不如人,隻能咬牙硬忍。手緩緩離開乘疾的肩膀,葉朝俯視著乘疾,道“乘疾,北方之主,從今以後,由我驅使,受我庇護。”看著似有不甘的乘疾,葉朝冷冷地扯了扯嘴角,吐出了一個名字,“烈魔。”
乘疾抬頭,目光中寫著不解。
柳月在旁解釋道“這是朝兒賜予你的封號。”
“烈魔。”乘疾頗為玩味地重複了一次這個稱號,他在北境多年,知道那些懼怕自己的凡人與修者甚至一些妖獸,背地裏都偷偷稱呼自己為魔君,可他並不厭惡魔君這個稱呼,甚至有些沾沾自得。葉朝這小子給自己擬的稱號,居然還頗得他心。這恐怕也是今天唯一值得高興的事情了。
柳月父子達成此行目的,不再久留,匆匆而去,乘疾也巴不得他們早點滾蛋,他們一走,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乘疾手下另一高品階的妖獸行浪問道“大人,難道我們就這樣甘心認他為王嗎?”
踏歌睥了行浪一眼,“你是在質疑大人的決定嗎?”
“嗬!我可不是質疑大人,倒是你,不愧是大人手下第一將,骨頭軟得狠,說跪就跪下了,這樣的本事,我們哪裏學得來?”行浪早就不滿踏歌穩坐乘疾手下第一把交椅的位子,是以找到機會便借題發揮攻擊踏歌。
“你莫非是瞎的?葉朝大人的力量,目前為止不是任何人可以企及的,我是在乎大人的安危!”踏歌問心無愧,立刻反駁道。
“葉朝大人?你叫得可真是親切,莫非你早就與他暗通款曲,勾連一塊,陷害乘疾大人!”行浪這可就是空口白牙的誣陷了。
“閉嘴!”乘疾突然暴怒,一揮手,行浪已經被狠狠摔了出去,“你們都給我聽著,誰再敢說踏歌半句不是,小心腦袋!”
眾人嚇得戰戰兢兢地跪下,踏歌也跪下了,“大人……”
“你也閉嘴!”乘疾指了指踏歌,卻沒對他動手。其實乘疾對踏歌算是好的了,其他妖獸,譬如方才的行浪,乘疾一揮手,蘊涵妖力,被他打出去的行浪現在還趴在地上,身受重傷,根本起不來。可他平日踹踏歌之時,從來不帶妖力,不過用一身蠻力,踏歌痛倒是痛,卻不會受傷。
煩悶的乘疾撇下眾人,獨自外出,北方之境地廣人稀,此時雖是萬物複蘇之春,這裏仍然白雪皚皚,乘疾獨自一人踩在雪地之上,天地茫茫,此刻他仍然是這片土地的主人,可現下腦袋隨時懸於他人之手,真叫人難受。
“呸。”乘疾狠狠朝著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他怎麽沒個好兒子。這麽想著,乘疾眼神漸漸暗淡,那個該死的女人,他愛過的那個該死的女人,他這輩子都忘不了她倔強的害怕的天真的眼神。
還有,那個孩子,一出生就沒了氣息的孩子。
乘疾狠狠地甩了甩頭,真是晦氣,好好地怎麽想起這麽久以前的事情了。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一個小女孩,冰天雪地裏,隻穿著單薄的衣裙,赤著腳,那雪白的肌膚映在雪地之中,仿佛要與漫山白雪融為一體。
“嘁。”可愛的小女孩是無法打動烈魔殘酷的心,他正生氣煩悶,便看到一個毫無妖氣的小女孩,認定她是人類,那便是他的盤中餐了。
一施妖力,他人已經在小女孩近前,那小女孩努力抬頭望著比她高出許多的乘疾,忽然就笑了起來,奶聲奶氣道“你要陪我玩嗎?”
乘疾拽著小女孩的後領將她整個兒提了起來,“陪你玩?”
沒想到這小女孩不哭不鬧,一點也不害怕,被提起的她,高度正好到乘疾的臉,伸出蓮藕般白胖的小手,一把抱住乘疾的脖子,大大地親了一口乘疾,“你陪我玩,你是好人!”
叫乘疾魔君的也有,叫乘疾魔頭的也有,叫乘疾大人的也有,什麽難聽的尊敬的,乘疾都聽過,可偏偏“好人”這兩個字,他幾乎不曾聽過。
幾乎,隻有很久很久以前一個愚蠢的該死的女人也叫過他好人。
突然之間,乘疾不覺得餓了,離得近了,他才發覺這小家夥的瞳孔是綠色的,湊近她聞了聞,小女孩咯咯咯地笑了起來,乘疾疑惑道“小丫頭,你不是凡人啊?”
“凡~人~?”小女孩奶聲奶氣地重複著,“那是什麽?好玩嗎?”
“好玩,可好玩了。”乘疾突然扯出了一抹殘忍的笑容,天賜給他一個孩子,他可不得好好養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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