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莫待繡衣新
陸昨夜連眼睛都不舍得眨地看著陳離，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冷若冰霜的女孩子露出這樣的表情，迷離的，帶著點憂傷，又帶著點甜美。她尚算清秀的臉上，難以形容地透出一種絕世容光來，叫人為之癡醉與沉迷。
不過片刻，陳離已然恢複常態，又變回了原先冰冰冷冷，仿佛沒有一絲感情的陳離。
“阿離姑娘，你方才的意思是……”沉醉於那一刹那的不僅是陸昨夜，王肖適也是，他勉力從那未可知的漩渦中掙脫出來，疑惑地問道。
陳離的臉色露出一瞬的懊惱，似乎在責備自己不該輕易出現像方才那樣的感情波動，又似乎在惱怒自己就不該擁有感情這樣東西。隨即冷淡地開口道“無事。”
陸昨夜不知自己方才的話觸動了阿離的哪根情腸，雖然他也很想追根究底，可他卻不想與旁人分享，立刻接道“既然阿離說了不要去追尋五龍戰的真實目的，那你要說的話也應該說完了，還是不要打攪我們了。”他刻意咬重了‘我們’二字，就是想明明白白地告訴王肖適，阿離和你沒什麽關係，阿離親近的人是他而非你！
有一股憤怒的波動在王肖適內心燃動，他從來修養極好，輕易不會動怒，近日幾次三番的情緒波動，都與自身境界及不上靈力有關，勉力壓下怒火，正想開口，隻覺手腕一股冰冷滑膩。
低頭，他看見陳離白皙修長的手指正搭在他的脈搏之上，她的手沒有一絲一毫溫度，冷得不似活人，王肖適隻覺一股寒意直竄心頭，可隨之而來地卻是無可抑製的心髒的狂跳。他甚至沒有注意到有一股冰冷的靈力自他的脈搏洶湧灌入。
不過片刻，她的手指已經離開。王肖適感到一陣強烈的不舍，方才的冰冷此刻已化作火焰，從他脈搏上的皮膚直燃燒至他的心窩。
直到從這些異樣的感情漩渦中抽離出來，他才察覺到她方才向自己體內注入的靈力正無聲地清理著那些不適之處，撫平之前的一切煩躁，最後為自己打開了某些一直存在的阻力。
這對他的幫助無疑是巨大的，他也不知自己何德何能，得陳離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相助，他不過曾與她共同上路前來冷家，一開始抱有的目的便是不純的。可她從來沒有計較過他的諸多算計，每一次相助，都如此及時而關鍵。
從他第一次見她開始，便無端被她身上神秘的氣息所吸引，那時候他仍與弄玉鶼鰈情深，極力否認了那吸引是因為男女之間的情愫。可在她一次又一次地相助之後，那種吸引越發強烈地演變為思慕，少年人滿腔真心的思慕。
正當王肖適的感情在默默醞釀之時，陸昨夜卻已按捺不住，道“阿離幫得了你一次幫不了你永遠，更何況阿離自身境界不高，不過是靈力特殊，你還是不要老是麻煩她了。還有，阿離幫你不過是看在大家是同道之人，是阿離她心地善良，你可千萬不要生出什麽非分之想！”
陳離再次默默地瞅了陸昨夜一眼，隻是懶得出口多言。
王肖適全然不理會陸昨夜的呱噪，誠懇地開口道“阿離姑娘，謝字我已說得自己也慚愧，隻是今後，我當以自己的性命守護你。”
陸昨夜冷哼一聲，諷刺道“阿離用不著你守護。”
此刻麵對陸昨夜的百般諷刺，他也完全不再生氣，溫和地笑道“方才不是你說阿離姑娘境界不高嗎？我自當勤勉不息，再次突破境界，守護阿離姑娘。”他的確用了再次，之前他踏入屋子就被陸昨夜察覺的，便是他已經突破了之前的境界，此刻的王肖適已然是秋待境界的高手。
陸昨夜不甘落後地回嘴，“我的意思是，阿離的事輪不到你插手。”
王肖適仍然笑得十分得體，“那麽陸公子自認有這個資格？”
“你要是想動手試試，我很願意奉陪！”陸昨夜拍案而起，嘴邊的笑容變得十分陰狠。
一股冰冷的氣息環繞到了陸昨夜身後，生生將他壓下，其實他倒不是抵不過這股力量，而是不願做出任何違逆這氣息的主人的事情，因此隻得順從地坐下。
陳離開口道“請。”
她是對著王肖適開口的，自然是要求王肖適離開，王肖適內心泛過一陣酸楚，他到底還是晚了一步，讓這個小滑頭搶先接近了陳離，搶先得到了陳離真正的信任與庇護。不過，現在就論輸贏，未免為時過早。他不願將自己的不滿表現出來而叫陳離為難，立刻起身，彬彬有禮地向兩人拱手告辭離去。
王肖適剛一離開，陸昨夜立刻笑出了聲來，直到今日，他才完全確定，阿離待他，的確與眾不同。自然，她出手幫了王肖適，不止一次。甚至也出手幫過其他人。可她待他是不同的，是與他們，都不同的。
他的笑聲自然引來了陳離的瞪視，她冷冷開口道“動手？”
見她神色比往常更加冰冷，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他唬了一跳，趕緊解釋道“我隻是說說而已！我怎麽敢！你說過，不要自相殘殺不要濫殺無辜，我都記得的！”看她仍然神色不豫，他繼續誠懇道“我向你保證，除非我自己受到生命危險，否則我絕不傷人性命！”努力將那雙漂亮至極的桃花眼擠成水滴形狀，使自己看起來委屈巴巴的樣子。
看見他這副樣子，陳離不知怎地就心軟了，她一向冷漠，時常助人，也不過因為本性善良，順手為之，她既不是因為對所幫之人有所感情也不會期待受恩之人感激於她。十五年來，她不會付出感情，也不會接受感情，這是她這十五年的活法。
可此時此刻，似乎出現了意外，這個叫做陸昨夜的少年，讓她發生了一些變化，她並非喜歡上他，隻是對他產生了一絲憐愛之情。無論這感情是否牽涉男女，始終，她產生了感情。
這些念頭極快地在她腦中閃過，冰冷的麵容沒有絲毫改變，隻是淡淡地道一聲“下不為例。”
陸昨夜仔細凝視著她，當然，她麵容仍然冰冷，可是他卻能體會十分冰冷與冰冷的區別，知道她再次對自己心軟，他滿心歡喜，笑得玉雪可愛，那雙魅惑的桃花眼也越發漂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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