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有回憶。（二更）
裴星瑤一愣。
隨即，全身以一種劇烈的，肉眼可見的幅度顫抖。
是憤怒，是失望，是很多很多的不知所措。
她可以對別人或溫和或殘忍，但是對慕夜廷，她永遠都只有一種狀態——
毫無辦法。
沒有辦法走進他心裡去，也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長長久久地留住他。
喜歡得那麼深切，卻又那麼無力。
「你再潑她一杯水，我就往我身上淋一桶油，你往她身上扎一刀，我就往我自己身上扎十刀，百刀……」慕夜廷頓了頓，往裴星瑤身後的保鏢看了一眼，「如果他們對她做了什麼，我也會用同樣的方式……」
他頓了頓，抬手，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抵住自己的太陽穴。
然後極輕極輕地啟唇，「砰——」
什麼都不用再說，裴星瑤已經全然明白。
她臉色變得慘白，喉嚨里像被人灌了鉛水，好燙，好痛。
眼淚奪眶而出。
可慕夜廷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給她，提步，身姿沉著地回去了。
「小姐，」何媽哭了，一把抱住裴星瑤，「小姐，要不要告訴老爺？他和太太要是知道你受這種苦，一定會，一定……」
「閉嘴！」裴星瑤冷冷道，警告地看了那些保鏢一眼，「今天的事，誰都不準回去說！」
她那麼喜歡他，不會讓他在裴家長輩面前討不到好的，就連他剛才那種發了狠的樣子，她也喜歡啊……
「是！」
幾個人齊刷刷地彎腰，點頭。
他們是裴家的保鏢，也是機器，只是執行他們的命令，不會問任何的緣由。
……
小磚房二樓。
沈瀟幫夏闌珊換好衣服，機警地看了一眼守在門外的游連城，壓低聲音道，「闌珊，要不要走？現在就走！」
夏闌珊想了想，「我和你走。」
沈瀟鬆了一口氣，「快穿鞋。」
「不過不是現在。」
「……」沈瀟噎著了，「他的未婚妻都來了，你要麼去爭取，要麼走。爭取……估計是不可能了。裴家那麼強大，而且他們的婚約比慕夜廷認識你還早啊。」
沈瀟說得很委婉，可是夏闌珊聽出來了她的弦外之音——
或許自己喜歡慕夜廷，可以去爭取，但是她現在，並沒有什麼爭取的資格。
「我想養好傷了，再走。」她笑了笑，掩住自己的在意。
沈瀟愣了愣，「養傷？回去也能養啊，你是……想多一點時間和他在一起吧？」
夏闌珊不好意思地點頭，默認。
「……」
沈瀟默了一會兒，已經不知道怎麼勸了。
她想說幾句慕夜廷的壞話，可腦子裡滿滿都是夏闌珊被許航挾持的時候，慕夜廷那一背脊的冷汗。
這個畫面像自帶了502膠一樣粘在她的腦海里，怎麼都揮之不去。
還有一件事夏闌珊不知道，就是他們之前在山下建議到小鎮住一晚，過了夜再上來。
是慕夜廷堅持要在半夜上山的。
如果他不堅持，夏闌珊現在是什麼樣子，誰也不敢去想。
所以沈瀟現在，說不出半個字慕夜廷的壞話。
「那你即便待在他身邊久一點，又能得到什麼呢？」沈瀟有點不明白，「他這個人，最終……」
最終不會屬於你啊。
夏闌珊被問住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可以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只是本能地，想在他身邊久一點，再久一點。
至於很久很久以後的事，她不敢去奢求了……
想了一會兒，她低低開口，「可以有回憶的。瀟瀟。」
即便什麼都沒有，但那些回憶，也足夠讓她覺得很溫暖了。
沈瀟最終無話可說，「那好吧。」
再看夏闌珊，沈瀟覺得自己居然就有點想不起來她之前叫自己帶她走，帶她去流浪的時候，那種勇敢無畏的樣子了。
這是……愛上了嗎？
她嘆了一口氣，「那你再休息一會兒，我和游連城去準備晚餐。你如果覺得悶了，就下來走走。不要一個人憋著。」
「好。」
……
游連城一直等在二樓卧室的門外，見到沈瀟出來，「瀟瀟，她沒事吧？」
「沒什麼事，你的藥方很好用，她精神也好點了。」沈瀟搖了搖頭，看到窗外。
裴星瑤他們在院子里不知道在幹嘛，慕夜廷可能已經進來了。
「裴家……有那麼不可撼動嗎？」她忍不住問了一句。
「樹大根深，」游連城對她也是知無不言的，「而且遠在京都，不可能撼動得了。再說了……」
他嘆了一口氣，「顧喬的病，也等不起了。」
這兩個月來，顧喬的病情惡化得非常快，她自己也比較抗拒治療——
一個女人，連孩子都還沒有，丈夫身陷囹圄，怎麼可能會甘願切除子宮？
「好了，知道了，」沈瀟有點煩躁，「今晚吃什麼？」
「撈魚，你去嗎？」
「你去吧，我看你撈。」
游連城：「……我不會啊瀟瀟。」
沈瀟白了他一眼，嬌俏的臉被夕陽照得特別有生氣，很是鮮活。
游連城立馬投降，「我可以去學！」
「這還差不多。」
沈瀟甩甩自己的齊耳短髮，下樓了。
……
晚餐時間。
裴星瑤帶來的幾個保鏢不知道怎麼說動了張老頭，把小磚房多餘的房間給霸佔了。
沈瀟翻白眼翻得雙眼皮都快變多層眼皮了，何媽還釘在她的眼皮底下，霸佔了廚房，「沈小姐，這裡交給我就可以了。」
「誰知道你會不會毒死人？就算沒有毒，我們也沒興趣吃你做的飯。」沈瀟糊了一臉黑黑的鍋灰，揭開鍋蓋，小心翼翼地伺候著鍋里的魚湯。
沒想到游連城臉皮比較厚，但做飯的確還可以。
這魚湯夏闌珊一定喜歡喝。
何媽也沒有再和她爭辯，只是拿出看家本領，利落地做了好多菜，然後讓保鏢把餐桌抬到了院子里。
碗盤擺了一桌，香氣四溢。
沈瀟端著魚湯站在邊上，「喂，你們把餐桌霸佔了，我們在哪兒吃啊？」
「我們姑爺當然跟我們小姐一起吃，至於其他人，我管你們在哪兒吃！」何媽拿著筷子擠了擠沈瀟。
啪——
沈瀟把手裡的魚湯狠狠一放，蹭蹭上樓了。
慕夜廷和游連城都去山腳鎮上買一些必需品了，估計要一會兒才能回來。
夏闌珊一個人在樓上，被沈瀟帶了下來，往餐桌前面狠狠地一壓，「闌珊，我們今晚就坐在這裡吃。」
裴星瑤站在遠處，聽到聲音往這裡回望了一眼，目光掠過夏闌珊的臉，淡淡地沖她笑了笑。
夏闌珊：「……」
她吃不準要給什麼樣的反應，乾脆就不說話了。
沈瀟順勢坐下來，拿了一塊筷子塞進夏闌珊手裡，「闌珊，快吃。」
幾個保鏢站在院子外，看到這一幕，也不知道要不要行動，齊刷刷地看著裴星瑤。
後者只是淡淡地看著遠方，什麼都沒有說，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倒是何媽從廚房出來，嚇了一跳，「你們在做什麼？！」
「吃飯。」
「我們姑爺都沒回來，你們吃什麼吃？而且也沒你們的份！」
「別一口一個你們姑爺，他娶了你們小姐了嗎？」沈瀟冷哼，「你霸佔了我們的桌子，做了這麼多菜來孝敬我們，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她拿回夏闌珊手裡的筷子，夾了很多菜到她碗里，「闌珊，你不必客氣。這個老女人今天潑了你一杯水，你就吃她做的菜！」
夏闌珊笑了笑，看著自己眼前的碗里慢慢堆成一座小山。
她不能拆了沈瀟的台，雖然不太想吃這個女人做的飯，不過還是拿起了筷子，夾了一口菜放進嘴裡。
「啪——」
還沒來得及咀嚼，手裡的筷子就被何媽衝上來打掉了。
她用一種極為驚恐的表情盯著夏闌珊，招呼那些保鏢過來，「你們來來來，這一桌菜都不要了，拿去喂村口的黃狗！別讓這個女人吃了！」
沈瀟怒了，「老太婆，你別欺人太甚！」
「我怎麼欺人太甚了？飯是我做的，桌子是我們的人搭的，菜是我們花了錢買來的！你們說吃就吃，還有這個女人，她，她——」何媽手指顫抖，指著夏闌珊，「她這麼臟！」
沈瀟：「什麼臟不髒的？你他媽有病！」
裴星瑤聽到爭吵聲，也不來阻止，只當沒聽見。
何媽見自己小姐都是這樣的反應，膽子就愈來愈大了，反正慕夜廷也不在這，她還怕什麼？
索性就豁出去了，把整張桌子狠狠一掀。
所有的飯菜都被掀翻到了地上。
沈瀟攔著夏闌珊站起來，才沒有被湯水濺到，「你發什麼瘋？」
何媽冷笑一聲，「既然都已經被人強X了，何必裝得那麼純潔，還跑來和我們坐在一個桌子上呢？誰知道你身體里感染了什麼病毒呢？多臟啊！或者和你姐姐一樣，有艾滋也說不定。夏小姐，你說是不是呢？」